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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惩罚


何苦来哉?

        夏行心中一阵叹息。

        虽说贾真为人的确可恶,但就事论事,此番来自忘川河的震怒,颇有些无妄之灾的意思。谁也不会料到只是一次很普通的抓捕,却在无意间抓到了这个世间最不可被抓捕到的灵种,继而惹出了惊天的祸事。

        和谁去讲这个理呢?只能说一个人一种命,贾真此番遭遇只能归于“时也!命也!运也!”这六个天地间最无奈的组合字了。

        夏行看了看忘川河君,略微斟酌了一下,轻声说道:“几位老祖抬爱,我自当前往,不过眼下之事确是有些难办。大哥,你看这事?”

        忘川河君一愣道:“这有何难?贤弟自管处置便是,有任何后果自有忘川接着。今日你我意气相投结为兄弟,他日你游历红尘若是有事,我这个便宜兄长岂会坐视不理?”说着朝着忘川河的方向一拱手继续道,“何况还有几位老祖在后面看护着。”

        众人眼角一跳,算是收到了来自河君的警告。有这几句话,以后这位小兄弟在世间闯荡,身后有这几位修行界的泰山北斗帮忙压着,谁还会敢无缘无故的寻他的晦气?

        耍横卖萌!这整个修行界还不是任他胡闹!

        真是莫大的福泽啊!众人心中极度的羡慕。

        夏行也是一惊,这福泽来的太大太突然,也太诡异了!河君这番话,若非是他一时兴起自作主张的,那定是忘川的老祖们对自己有所企图!

        毕竟老祖的身份太超然了,而自己做的事相对于那些个超然身份来说显的太微不足道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来如此关注自己这个小人物呢?

        所以夏行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只是,自己身上到底能有什么,是让万里忘川图谋的呢?

        夏行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只长着长寿眉的老小乌龟。能让那样的禁忌人物主动出手示好的,只会是同级别或者更高级别的存在了。

        “小弟就在此先行谢过大哥和几位老祖的看护之情了。只是我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人。”

        如何处置?若是按照贾真的罪行和德行,就是剐上百次也不为过。但难就难在贾真最后的那一番话语上,不管真情假意的,贾真一副悔过揽罪,引颈就戮的颓废模样已然让夏行再也生不出一丝杀意了。

        因为所经历的相对而言较少,所以年轻人的恻隐之心总是更容易被打动。尤其是像夏行这般,被困在深山老林中不知多少年的青春惨绿少年。

        能和几位神秘兮兮的师尊之外的人聊天相处,已经是少年郎未出山前的最大梦想了。

        经历的太少,恻隐之心总是会更重一些。很多时候都是不看对错的,所纠结的,不过是个于心不忍而已。

        少年郎的心性是坚定的,因为他的手是沾过血的。除了“岁月洞天”里那些心魔的血,更有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的血。

        屠戮亿万,尸山血海中一路走来,平日里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少年郎,一旦被触之逆鳞,天地也会为之变色。

        同样的,少年郎也有着一颗才子佳人般多愁善感的玲珑心。见不得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听不得人间疾苦、世间不公,所以在知晓了王家祖孙的遭遇后便百里奔波,只为讨一公道。

        平日里,夏行的表现更符合一个青葱少年的形象。嬉笑怒骂,快意恩仇,加之容易冲动,因一言而笑,为一行而怒。

        因为一个人的凄惨而顿生怜悯之心,只需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就可以了,并不太会去考虑对方凄惨前是否嚣张过。

        有什么事情是死不能解决的呢?如果有,那就让他生不如死。

        又有什么事情是比死更可怕的呢?如果有,那还是生不如死。

        在夏行眼中,此刻的拂风城主已经被打上了迟暮末路的光环了!对方从一个不可一世的奸诈之徒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剧情变化的太快,角色转换的也快。

        羔羊所需要的不是众人的嘲讽,而是一点点的恻隐!哪怕这只羔羊就在前一秒还是一条食肉的恶狼。

        可恨之人尚有可怜之处!贾真之所以会有最后的那一番话语,所担忧的无非就是日后拂风城的处境了。

        不管怎样,他最后的担忧就是一份担当。

        传说,有担当的人都不会太坏?

        但不会太坏也是坏,而且还是属于那种程度比较深的坏!

        夏行觉得,如果贾真没有说最后的那一段话,自己肯定会借着忘川这竿大旗毫不留情地严惩他。就如同夏行最开始说得那样。

        但结果贾真偏偏就是说了。

        这就好比一个曾经十恶不赦的魔头在晚年幡然醒悟、诚心忏悔一般,虽然并没什么实际用途,但我们不得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能怎么办?对这样的人,夏行根本下不了手。

        可偏偏贾真得罪的是忘川河,惊动了忘川的老祖,而忘川河又将处置权交给了夏行,所以他此刻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置。

        或许换上在场的其他人,都不会如夏行此刻这般纠结。因为众人想的很简单,在拂风城和忘川河这两个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的势力之中,忘川高出拂风实在太多了,而且强大的一方还是占着绝对的道义的一方。

        所有明白利害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拂风城,来维护忘川这个庞然大物的颜面。

        这就好比自然界中弱肉强食的不变法则一样。

        忘川老祖的怒火不肯消散,司天皇朝并不介意丢失一个拂风城,或者离原郡,甚至更多的利益。

        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贾真自己。所以他才会在最后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包括知味阁那位胖掌柜的抢夺伤人之罪。

        所有人都这么想,这当中并不排除夏行。所以他才感到为难。

        惩罚重了,看着此刻失魂落魄的拂风城主,少年夏行于心不忍;惩罚轻了,忘川肯定不会就此收手。那几位尚未谋面的老祖会不会就此掀起更大的波澜累及更多的人,夏行实在不敢肯定。

        “不若这样,避免日后他再仗此作恶,由大哥出手废去他的修为,并罚他去水府劳役百年,以弥补其犯下的罪行。”夏行看着忘川河君,试探着问到。之前这样说,其实是带着恶搞的性质的;现在也这般说,是因为夏行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我的意思已经言明了,至于到底行不行,那就得看你忘川自己的意愿了。

        对于贾真,虽然死罪免了,但就因其得罪了忘川,活罪定不能轻饶,更何况这厮最初还有过杀人夺宝的歹毒心思。

        忘川河君看了贾真一眼,继而笑着对夏行说到:“我已说过,任何处置,全权交由你办理了,我忘川只负责打架。既然你这般处置,便是这般结果了。”

        河君顿了顿,抹去了眼中那一束不易被察觉的精光,继续道:“只是像他这样的人,是入不了我忘川水府的。不如就将他留在此地,好好服侍这片他妄想开拓的土地。”

        夏行一愣,众人也是一愣,没想到忘川河君这般好言语,对于一个冒犯了天威的蝼蚁,竟如此简单的处理了,当真让众人不解。

        到底是夏行的面子大,还是别的什么?

        众人一致的认同如下:

        果然绝了世的高人自有绝了世的脾气,让我等凡夫俗子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揣测。

        “大善。”

        贾真依旧保持着以头抢地的凄惨模样,闻言却是看不出对自身遭遇的喜悲,只是稍有急促地说道:“贾真谢君主的不杀之恩,谢小公子的活命之恩,只是此事前前后后皆由贾真一人引起,贾真更愿一人承担,恳求君主饶了拂风城和几位统领大人。”

        不说不行啊!作为一个家族的当代族长,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更何况是关乎其存亡的大事情。

        忘川河君闻言冷笑一声:“你倒是蛮大的骨气。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就在这里劳作。以我立的界碑为中心,自己耘出二十亩水田、二十亩旱地、二十亩菜地、二十亩果林又二十亩药园,共百亩产地。每天日做月息,精心耕作这片农田,不得骚扰此地民生。每年年底,自有我忘川来人对你一年的劳动进行鉴定。若有一项不合格,后果你可以想象。”

        让一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今将被废掉了修为的一城之主亲自去从事繁重的百亩农事,这天差地别的遭遇,任谁也不能适应,至少最初的阶段是极度不适应的。

        若是贾真的心理接受能力差,那么这巨大的转变所带来的极度心理反差,寻死是必然的了。可忘川河君偏偏虽未言明,但实则已经暗示了对方“如若寻死,拂风遭殃”。

        夏行觉得忘川河君无愧于“绝世”二字。从领略河君教训刑风时,那别具一格独领风骚的手段开始,再到此刻惩罚贾真时的卓而不群,夏行对自己的这位便宜大哥的缺德手段佩服到了极点。

        任性!有实力就是可以这么任性!不服你也来啊······

        贾真闻言却是大喜,既然绝代帝君没有言明此刻会如何对待拂风城,那只要自己不一心求解脱而寻短见,他定是不屑于采用连坐的惩戒手段的。

        拂风城该是渡过此劫了。

        “贾真定当竭诚为忘川侍奉那百亩良田,万不敢打扰此地原住民的生息。”贾真十分谨慎地回答。

        “呵,你不要太高估了你自己,我忘川何时缺了你那几亩土地。有这忘川界碑镇压在此,自有代天巡狩的威能,你若有半丝异动,定是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到时候,新帐旧账的,肯定会一同与你拂风城结算。”

        “若是主动寻死,你可以试试你能不能逃过我的搜魂大法,你拂风城能不能逃过我忘川的追捕。”

        忘川河君很是不给贾真面子,继而又说道:“之所以让你如此这般,无非就是为了重罚你,不想让你过的逍遥自在而已。我这位小兄弟仁心,不愿重罚你,可我这个做大哥的,却不能让你利用他的仁心逃脱了惩罚。”

        夏行一阵白眼,怎么什么话都说的这么直接。到底是自己这位大哥心太直,还是完完全全地看不起对方,不屑隐瞒。不过夏行觉得后者的概率更大一些。

        还有,仁心?好吧,我承认我有。但你这么直接地就说了出来,真的合适吗?都是自家兄弟,有没有自夸的嫌疑呢?

        “晚辈知罪,晚辈从今往后定当诚心悔改绝不生任何异心,劳心苦力更不自我放松一丝半点。只求能将自己犯下的罪孽早日赎尽。”

        尽管河君不给一点面子,但贾真反而不似先前般惶恐了。

        “你知道最好。”

        忘川河君而后又看了刑风等人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等既然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那现在可曾明了我为何扇你耳光”?

        刑风一愣,怎么这事这么快就又转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当下略一思考组织好语言,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晚辈驽钝,尚未明了因何事而冒犯了天威,引得天威震怒。不过君主既是出手训斥我等,定是有道理的。是晚辈的错。”

        想不到,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莽撞汉子竟是位马屁高手,难怪能当上统领。夏行邪恶地揣测着。

        “那你没有白挨耳光。”

        “晚辈定当铭记前辈教诲。”刑风显得很是谦恭。

        夏行又是一阵白眼,你都不知道哪里错了,又能铭记什么呢?

        “哦,那你说说我都给了你哪些需要铭记的教诲。”像是能探测夏行的心思般,忘川河君平静地问道。

        听到此言,夏小公子大乐。

        我这便宜大哥也是个妙人!这种让对方下不来台的事,做起来竟然还能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是得有多腹黑?

        谦恭的神色还没消退,依旧还是那么尴尬地挂在刑风的面庞上。

        一阵寒意袭来,却是二月的冷风吹过,它调皮地吹卷起统领大人的发髻与衣袂,又带着丝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吹过了众人,吹向了远方的山脉。

        有人已经开始凌乱在风中了。

        按照常理,接下来不应该是长辈们领导们老怀欣慰地点点头吗?这位怎么不但不按常理做事,还不按常理说话呢?这让人如何与之相处?

        这位真他么的绝了世了!

        事情尘埃落定的拂风城主淡定了,也释然了。难怪这一老一小能跨越千年,抛开尊卑结为兄弟,分明就是一类人。稍稍回忆一下,贾真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位小公子刚开始和自己交手时的做事和说话风格。

        都是不按常理来的人,思维太跳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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