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命
她点头不语，继而看了眼摆放在桌上的兵符，叹了口气，“阿却，今夜你带着绿球待在云雀楼，不准踏出大门一步。”
阿却正想反驳，她又接着道，“这是命令。”
阿却登时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面色凄然地望着她，有些哽咽。
看着阿却露出这番表情，她有些心疼，“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前，我不能让更多的人去冒险，所以，你和绿球还有顾清让必须留在云雀楼。”
“公主，”阿却终是忍不住开口，“奴婢跟了您这么久，早已把命交在你手中，若您出了什么意外，奴婢自然也不会苟活，何必让奴婢在死前徒增挂念，不如跟了公主一同前去，至少，能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
她只觉得胸口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心上一般。不知怎的，阿却这番话竟让她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似乎这等的生离死别她从前也经历过。可是，又怎么可能呢，她出生起便是这大禹公主，便活在百姓的谣言碎语之中。至此经历的那么多，从未有今日这般。
两人正沉默着，就听门外传来颇为急切的敲门声。
她打散了思绪，抬头道，“何事？”
门外没有传来应答声，但那敲门的声音却越发急切起来。她顿时疑惑，示意阿却前去看看。
刚推开门，就见着顾清让冲了进来，却也没说话，只是手舞足蹈地冲她比划什么。她看不明白，也不知道顾清让为何有这般行为，随即起身朝他走去。
还没开口询问，就见楼道之中冲出一群黑衣人来。她立刻便懂了，冲阿却道，“躲到我身后！”随即也伸手挡住就要冲过去与其对峙的顾清让。
那群黑衣人本该冲进门来，却在门口停住，似乎有些犹豫，像是在顾虑什么。半晌，一个为首的黑衣人才道，“请公主随我们走一趟。”
她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上次想要绑架我不成，如今敢冲进云雀楼来捉人了？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竟敢对我堂堂公主如此？”
那黑衣人见她依旧没有丝毫怯意，忽然记起上次来抓她回去复命之时遇上的那个可怕之人。难不成那人今日也在此？可领命时，主子分明说过今日可放心捉她回去啊？
趁着为首之人疑惑之际，她立刻伸手将还未燃尽的灯烛打翻在地，那火苗顿时引燃地毯，火势也瞬间蔓延开来。
顾清让满脸的惊诧，阿却也是震惊不已。看着门外那群黑衣人也全都懵了，不敢再上前。她这才回头冲阿却道，“抱着绿球从窗户跳下去，这里不高，下面有小贩的雨棚，你们定会安然着地，”说着，看向顾清让，“阿却和绿球，就交给你了。”
顾清让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她一下推到窗边。阿却也来不及反应，转身回床抱起绿球就朝窗边跑去。却并未打算跳下去，而是将还在熟睡的绿球交给顾清让，“劳烦顾老板替公主和我照看他。”
说完，便扭头朝她靠了过去。若说上次她迫不得已，想着还有救出公主的机会而跑掉，那么这次，她知道，既然身后是绝路，再也没有机会退缩，那么，她便跟着公主一起死吧。
她刚准备冲过去将门合上，打算用身子抵住门，好让阿却和顾清让能有逃跑的时间，谁知，却见阿却猛然朝自己冲了过来。
她有些恼怒，第一次冲她吼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这个公主的话你都不听了？”
阿却这次没在懦弱，也并不像哭，反倒一脸的坚韧，“公主，您忘了奴婢之前说的话了吗？奴婢说过，要时时刻刻陪在您身边。”
她一时哑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门也开始被剧烈的撞击，门外那群黑衣人也是慌了，未曾想她竟然宁愿自焚于此，也不愿被他们捉住。
为首的黑衣人更是慌乱起来，主子交代过的，定然不能让她死。可如今她要是死了，他们怎敢回去复命？随即，便遣了几人立刻去楼下后院打水，自己带着剩下的人猛力撞门。
黑衣人在门外撞着，她也和阿却死命顶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挡住了这么用力的撞击。回头再看窗口，发现顾清让已经离开，她顿时松了口气。只要顾清让活着，就算她死了，他也可以替她调动御林军。
想着，她忽然觉得有些解脱。不知是房间里的烟味太过浓烈，还是自己真的完全放松了下来，她开始觉得脑子有些空白，身子也开始有些疲倦。
一夜未睡，她想，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公主！公主！”耳旁传来阿却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她也无暇理会，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累了。
或许她从出生就是一个错，既然一切都是错的，那么，只要她消失，这原本被她毁坏的一切就都会回来吧，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质疑父皇，威胁父皇，让父皇为了她心力交瘁了，真好。
“喊什么喊，在楼下就听见你声音了，一个女子家家的，嗓门怎么那么响亮，”这时，窗口处传来芝何的声音，依旧是闲散慵懒的语气，依旧是嚣张不可一世的态度。
阿却停下喊声，一时也忘记抵住门，一下失了力道，门外的黑衣人立刻破门而入。
芝何也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从窗口跃进屋内，将快要倒下的阿却一把抱住，又用另一只手将已经倒下的青南抱了起来。接着，他便带着两人从窗口跳了出去，霎时消失在一群刚冲进屋内的黑衣人眼前。
为首的黑衣人僵住，回头冲一人道，“方才那人，是凭空消失了？”
一旁的黑衣人也是浑身僵硬着点点头，“好像的确如此。”
芝何带着青南和阿却逃到南禅寺的时候，见着玄晋正和空烬在下棋，一副好不惬意的样子。
再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一身，对比着眼前二位，简直有些可气。
但他还不能这个时候发恼，阿却此刻才回过神，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就要伸手去扶青南。
他撇撇嘴，“毕竟是我救了你家公主两次，连个谢谢都不知道说，”说完，还是只得认命的帮着阿却将青南带去院中屋子安顿好。
见阿却守着那青南公主，他也没什么事可帮忙的，遂扭头回了院中。一看玄晋和空烬，着两人好像还真没完没了。自己带着人回来他们看都不看一眼就算了，已经安顿好了他都出来了，这两人还是没有搭理他。
越想越觉得气氛，随即上前就要伸手将棋盘打翻，却在伸手的一刹僵住。
只见玄晋一脸的淡然，回头道，“你若毁了这棋局，恐是要留在这南禅寺给空烬扫十年的地了。”
被玄晋的力量控制住而僵在原地的他大为光火，但深知就算自己得罪得起空烬也得罪不起山主，只得咬牙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山主，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把这青南公主给救出来了，您不感谢我，居然还这么对待您的乖徒儿，是不是有违常理啊？”
闻言，他收回禁咒，目光随落在棋盘上，但却冲着他说话道，“既然如此，我让你救出的是青南，你怎么还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救了？”
他放下手，揉着被禁咒钳制得有些发疼的手腕，“这可不能说是不相干，您想啊，这个阿却可是那青南公主用命也要保住的人，若是这个人也出了事，就算救出了青南公主，这青南公主不也一样会寻思吗？”
“是吗？”他语气依旧淡然。
“是啊是啊，自然是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您说是吧，空烬大师，”说着，他又看向空烬。
空烬顿时笑了，“山主，您这徒儿有意思，自己说不开的话，知道推给贫僧。”
芝何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推给您，我也不过是问问您而已，您不是大师吗？这些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自然懂吧？”说着，又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就是不知道，为何您总是喜欢自称贫道？”
闻言，空烬大笑，“因为贫僧清贫一生，自然该如此自称。”
他忽然觉得，若是论这世上有谁能比自己更能扯淡，就数这空烬了。其实论起仙资来不比他低，可就因为他同山主是好友，自己在他面前便生生掉了几个位阶，想着更为气愤。
看着芝何吃瘪的模样，空烬更是笑得开怀，随即看向玄晋，“只是不知，为何这不问世事的九天山主，如今竟对这个青南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关照起来，莫非其中有什么缘由？”
他正要落子的手顿了顿，道，“算是我欠了她一个情，如今是还了而已。”
“哦？”空烬听他这么说，兴致更是盎然，“九天山主也会欠人情？还是欠的这公主的情？真是妙哉。”
“有什么可妙哉的，山主想帮谁就帮谁，你一个和尚怎么那么多事多嘴多言的，哪里有个出家人的样子，”因为有些气不过，加之不能发泄，芝何便忍不住把这怒气朝空烬身上发。
空烬笑而不语，只是直勾勾望着玄晋。
“早前我便说过，这一切都是天命，可是有些人有些事的存在，本就为违背天命而来，”说着，他顿了顿，“比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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