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曲镜
曲镜话中的“宝贝”，指的自然就是那些泥人。
可曲镜话中牵涉到的显然并不只是宝贝，他提到了柳天明……
如果要详细说说曲镜与柳天明柳天黎的关系，大抵也就是两个贪玩的小孩子与一位喜爱孩子的老者这样一种关系。小时候，每次柳天黎受到其他孩子的欺侮，柳天明都会冒着被骂的风险，将他带到街上玩耍。
那时候的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心性不比大哥柳天明，一下子就被曲镜捏的那些小泥人给吸引住了。久而久之，两人就与老者熟络了起来。
自那以后，柳天黎也会在受委屈之后，一个人偷跑出来。每当这时候，曲镜爷爷就会将他带回家，拿出好多的泥人，还手把手地教他捏。只要沉浸在泥人的世界中，那些不愉快的事，也很快就能忘了。
后来有一次，两兄弟来到曲镜家中，一开始也是在老老实实捏泥人，但突然间兄弟两人就打闹起来，手中的泥巴纷纷飞向了对方。一时之间，整个屋中都是泥团横飞，曲镜可着实被吓到了。
然而，不出片刻，这种惊吓就演化成了吹胡子瞪眼……因为柳天黎已经随手抄上了一具已经捏好的剑客泥人，砸向了柳天明……
猝不及防之下中招的柳天明自然也不甘示弱，双手齐出，两只泥人便分上下两路，攻向了柳天黎。曲镜在一旁那可是急得不可开交，却偏偏又奈何这两小子不得，只好一边皱眉一边摇头苦笑。
但是自那以后，两人就很少再出来了，自然也很少再与曲镜见面。
曲镜只当是他们长大了，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游戏，自然也没必要再和他一个老头子待在一起了。
想到这，曲镜不由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吗？那时候你们俩突然就不来了，老头子还为此伤心了好一段时间。”说到这，曲镜忽然又话锋一转，带上了几许落寞，“其实，我也知道是你们长大了。”
柳天黎没有说话，段九清也没有说话，而是有点紧张地看着柳天黎。方才曲镜的话中提到了柳天明，想来应该是对方还不知道发生在柳大哥身上的事。
“对了，天黎，怎么这次天明小子没和你一起来？”曲镜拄拐，微微佝偻着背，又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段九清这下就更紧张了，果然曲镜前辈还不知道天明大哥的事。段九清知道，自从确定了天明大哥的死因后，柳大哥就一直避免提及这件事，虽然柳天黎依旧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他还是看得出来，柳大哥心中无疑是悲痛的。
思及此，段九清担忧地看了看柳天黎一眼，发现对方面色不悲不喜，微和的眼眸中隐隐泛着一丝晶莹……
“曲镜爷爷，其实我很喜欢这些小泥人呢！您都教过柳大哥了，不如也教教我吧！”段九清灵机一动，决定转移话题。
“哈哈，好。”曲镜笑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并没有注意到柳天黎的不对劲，“天黎小子，反正你对这里也熟悉，就当是你自己的家好了。”说完，便招呼着段九清，开始教他如何能将泥人捏得逼真……
对于曲镜与段九清间的谈话，柳天黎基本上都没听进去多少。稍微站定了一会儿，便走出屋内，坐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
此时，天色正值暖阳当空。从滚云寨一路过来，近两天难得地出了几天太阳，照在人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柳天黎抬头，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心中又不禁泛起一阵波澜。
那是青州最为高耸繁杂的山，名为鹿角山，只因其山巅并不像一般的山头那般直耸入云，而是像一头鹿角开岔，因此才得了鹿角山的名字。
当然，柳天黎留意鹿角山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因为他们柳家就隐居在鹿角山中。因为鹿角山中山势复杂，外人难以找寻，故而鬼语师柳家的先祖定居于此，才能够安安稳稳生活几百年。
可是，当初的柳家早已经不存在了，如今的柳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柳天黎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自滚云寨出发之前，乌子骨曾告诉过他一件事，让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三年前，几乎就在柳天明接到任务前往雷州滚云寨的时候，远在沧海之巅的乌子骨同样接到了一项任务——去往雷州雷沼，带回龙骨。
按照乌子骨的说法，既然主上派他去取回龙骨，那就足以表明当时龙骨还在雷沼。事实也正是如此，当乌子骨来到滚云寨之时，因为独自一人不方便行动，他只好花费了一些时间，成为了巫老中的一员。
借着那一段时间，他也在细细打探，从而知道了龙骨就在黑石林中的雷沼之下，只不过有守护兽荒啟的守护，加上雷沼之下危险重重，故而乌子骨并没有急着行动（当时乌子骨并不知道，柳天明等人也在寻找龙骨）。
更何况，巫老们的存在，也让乌子骨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异样的地方。
终于，他等到了一个机会。为了巩固自身的地位，巫阳借着与荒啟的交易，帮助他们获得各种力量。乌子骨正是因此才得以进入雷沼之下，然而事情出乎意料，他搜遍整个雷沼下的区域，竟然没有发现龙骨。
原本封印着龙骨的地方，也已经是空无一物。
这时，他才意识到，一定是有人捷足先登了。随后，乌子骨又几次三番下到雷沼，并且不下十来次地从荒啟口中套话，却发现对方似乎并不在意龙骨丢失了，甚至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
于是，乌子骨又想方设法下到雷沼，不曾想遇到了半步魈，而且恰好遇到了那一只吞了柳天明尸骨的半步魈，正因此才会造成后来的一幕幕……
……
不过，由此柳天黎也确认了一件事。后来，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雷沼下只有十三人的尸骨（既面貌各异的半步魈），而当时被派出完成任务的，一共是一名长老以及十五名青年子弟。
也就是说，至少有三人没有陨灭在雷沼中。再一稍加联系，自然就可以得出，龙骨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三人取走的结论。
然而，柳天黎分明记得，无论是前往灵州的队伍，还是前往雷州的队伍，都是死伤惨重，铩羽而归。
只可惜，当时因为柳天明殒命在了雷沼，柳天黎完全就没了主意，完全就没注意到当时究竟是哪位长老带队。
现在要想查明当年的事，恐怕得很费一番功夫了！
不过，他不会气馁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弄明白当年的一切，也包括在灵州发生的一切！
.
正当柳天黎想得入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声音叫他，瞬间将他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站起身来，柳天黎发现是一身泥渍的段九清。看到花脸的段九清，柳天黎也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柳大哥你没事了，快点，曲镜爷爷叫你呢！”见柳天黎笑着，段九清心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原本卡在喉咙里的话也没能及时说出来。
柳天黎一边往屋内走去，还没踏出两步就听到曲镜的喊声，“天黎小子快来啊，这里有好大一只狐狸！”
狐狸？柳天黎心中疑惑顿起，这怎么会有狐狸？
“嗷~”渐渐走进，一阵轻微的痛叫声传入耳中，柳天黎一下子有些恍惚，暗自加快了速度，走上前去，发现躺在地上的雪白狐狸。
狐狸形态的度以柔暖绵绵地摊在地上，正发出一声声的低语叫唤。柳天黎走过去将其抱起，赫然发现雪白的腹部，早已经染上了一片鲜血。
这时，受伤过重的度以柔也终于闭上双眼，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一时间心急火燎，柳天黎有些手足无措，直到曲镜让他先把度以柔放到床上去，这才反应过来。
然而，柳天黎没有注意到，原本度以柔软趴着的地方，一旁看似随意地有着八个小泥人，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八个小泥人全部是面朝度以柔的方向，而且隐隐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图案……
感觉怀抱中的度以柔越来越虚弱，柳天黎心中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他得知大哥离去一般，但又有些不同……
奇怪，这样的感觉，竟连他自己也有些说不出来……
“柳大哥，度……她怎么会这样？”突然意识到曲镜爷爷并不知道度以柔的身份，段九清及时改了口。
柳天黎颓丧着摇头，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察看了一下度以柔身上的伤口，登时他脑中就犹如砸落一记惊雷——因为度以柔竟然是被鬼语师的手段伤的！
就方才那么些时间，度以柔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怎么还会遇到柳家人？可是，即便是遇到了柳家人，那柳家人也没道理对她出手啊？他们鬼语师不是影响遵循着“只顾鬼神，不管妖物”的原则么？
还是说，度以柔做了什么不容原谅的事？
不过比起这些，柳天黎更加关心，究竟是谁能够伤到度以柔！虽然在他眼中，度以柔一直只是个小狐狸，但不可否认，身为结色天狐遗脉的度以柔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饶是柳天黎，也没办法能够将度以柔伤至如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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