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安抚好哭闹的萱萱，覃逸接了一杯水回到自己房间。
拉开转椅在电脑前坐下，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颔首看向亮起的屏幕。
叫【歪了个乖乖】的萝莉角色仍站在他身边，小巧玲珑的个头，身上穿着当下流行的可爱外装。
她不知神游了多久，终于记起回话。
【歪了个乖乖】：没有，我最近比较忙，所以上游戏的时间少了。
覃逸不动声色地放下水杯，修长的手指敲键盘。
动作熟练，噼里啪啦一串字跳跃于指尖。
【广陵止息】：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歪了个乖乖】：嗯，知道的。
【歪了个乖乖】：哦对了，你给我的药我收到了，谢谢师父。
【广陵止息】：没事。
这时萱萱的房间又隐约传来一阵响声，覃逸停下动作，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他才转过头继续看向屏幕。
【广陵止息】：我们这周的师徒任务还没做。
【歪了个乖乖】：是。
【广陵止息】：现在去清？
【歪了个乖乖】：嗯，好。
晚上十一点。
其他室友都陆续上床睡觉了，宿舍里熄了灯，只有景澄仍孜孜不倦地坐在电脑前，屏幕的亮光照着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游戏中，乖乖坐在广陵止息的马上，跟着他慢悠悠地走了一段路。
这是张日景地图，河岸两旁风光秀丽，柳絮轻扬。他们两人共骑一马，清闲自在，好像能一直将这条开满花的路走到天涯海角。
室外是大风作响的黑夜，可景澄觉得她美好的一天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也许是黑夜给了她胆量，一些藏在肚子里的话，百转千回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歪了个乖乖】：师父，我觉得不公平。
【广陵止息】：怎么了？
【歪了个乖乖】：你知道我是学生、在哪里读书、学什么专业、甚至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景澄打这一行字时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语气重了，静静地等待着回复。
没过多久。
【广陵止息】：你想知道什么？
广陵止息的反应还算让景澄满意。
他愿意让她了解自己的私人领域，这是个好现象。
可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的简直太多了。
关于他的工作、长相、性格、家世，他的一切……
只有一点很明确，隔着电脑的交流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可说到底他们是在虚拟世界认识的，关系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师徒，交浅言深一向没有什么好结果。
景澄犹豫了很久才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歪了个乖乖】：你家好像有很多小孩？
【广陵止息】：是。
【歪了个乖乖】：你今年多大了？
【广陵止息】：比你大一些。
都到这一步了，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歪了个乖乖】：你结婚了吗？
打出这行字，她闭着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按下回车键。
过了很久。
【广陵止息】：这个问题与你最近躲着我有直接联系吗？
……
景澄快要心跳骤停了。
为什么问题转了一圈又回到她身上来了？
他就不能干脆一点回答结了还是没结吗？！
景澄咬咬牙，豁出去了。
今晚不成功则成仁，要是失败也好让自己早点死心。
【歪了个乖乖】：有，有很大联系。我最近确实在躲着你……不过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不仅是师徒之间的好感，还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可能你会觉得荒谬，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听别人说你已经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不敢亲自来问你，也不想让事情变得太复杂，所以就干脆藏起来不见你了。
打完这段话后景澄只觉得手脚发凉。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男生们追捧的对象，表白的话听过不少，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轮到她对别的人表白，紧张程度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她回头把自己说过的话看了一遍，只觉得语无伦次，水平还没小学作文写得好……
广陵止息的回复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嗯。”
嗯……
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啊？！
直到这时，景澄才觉得自己对广陵止息的感情真的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都说在喜欢的人面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做阅读理解，景澄现在就是这种体会。
他短短的一个嗯字，她已经能脑补出无数种可能性。
他很冷漠，是因为无所谓？
还是觉得她很可笑？
会像拒绝慕容一样拒绝她吗？
无论哪一种可能，景澄都知道自己此时糟糕透了。
也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抿抿唇，反而有勇气继续打字了。
【歪了个乖乖】：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了，不管你有没有结婚，以后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人生活。
景澄的表现很懂事，进退有度，她以为广陵止息会安慰她，至少说一声对不起，可他什么也没有说。
就那样挂着机，一动不动。
直到五分钟后她才得到回复。
【广陵止息】：上YY说。
景澄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委屈，鼻尖也酸酸的。
【歪了个乖乖】：不上。
【广陵止息】：为什么？
【歪了个乖乖】：没有为什么。
她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使起小性子，广陵止息却不容置喙地发了一串YY频道。
【广陵止息】：来YY。
景澄还是不肯上。
【歪了个乖乖】：不说了，我先下了。
她像逃一样地离开这里，脑子里一团糟。
退出游戏前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再补充几句话。
【歪了个乖乖】：师父，今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你放心，从明天起我对你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她打完这行话，是应该帅气地立马下线？还是先等等看他怎么说？
广陵止息打字速度很快，没等景澄做出决定就已经回话。
【广陵止息】：那要是我对你有了呢？
……
……
……
那要是我对你有了呢？
那要是我对你有了呢？
那要是我对你有了呢？
景澄满脑子只剩下这句话了……
*
*
最终景澄还是被广陵止息叫到了YY里。
上了密码的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橙马和一个小粉马。
景澄安安静静地守在电脑前，一句话也不说。广陵止息名字前的小绿灯亮着，但人不在，只是挂着机。
景澄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了，只因为人家一句“那要是我对你有了呢？”她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心甘情愿地在这挂了十分钟的机。
十分钟前，广陵止息把她叫到YY，说让她稍等一会儿。他不知去做什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景澄却一点也不着急，只要事情有转机，让她等到明天早上她也愿意……
没一会儿，睡在上铺的室友慢慢探下头，问：“澄澄，你还不睡啊？”
景澄摘下耳机，低声说：“我吵到你了吗？”
室友揉了揉眼睛，嘟囔着说：“没有，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睡吧。”
景澄说：“嗯，马上就睡。”
室友太困了，没跟景澄说完几句话又倒下头继续睡。
景澄嗓子难受，起身去接了杯水。等她重新在电脑前坐下时，惊喜地发现广陵止息也回来了。
“师父？”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嗯。”广陵止息应道。
他的声音状态听起来……好像还蛮放松的……
也对，处在水深火热里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吧……
“不好意思，刚刚去给我妹换尿布了，弄得比较久。”他解释。
“没事没事，我刚刚也去喝了杯水。”
广陵止息继续说：“我妹叫萱萱，你应该听过吧？”
“嗯，上次听你跟莲华提到过。”
“萱萱今年三岁，很调皮，夜里总爱闹。”
“……”
三岁？！
景澄暗暗吃惊，那广陵止息跟他妹妹岂不是差了二十多岁？
兄妹间年龄差距这么大，她把他们误会成父女也是情有可原的……
广陵止息接着说：“上次提到过的小煜也是我弟弟，比萱萱大一点。”
“喔喔。”
这么听起来……他家的小孩确实很多……
像是猜到景澄在想什么，广陵止息解释道：“我家一共有七个兄弟姐妹，我排老二，萱萱是最小的妹妹。”
景澄“哇”了一声，傻乎乎地感叹道：“那么多？好厉害……”
广陵止息笑了笑，“这有什么厉害的？父母压力很大。”
“喔，也是……”
景澄是独生女，从小在父母独一无二的关爱中长大，这一点上跟广陵止息实在没有共同话题，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广陵止息倒是很轻松地把话引回主题上，“所以，我既没结婚也没女朋友，清清白白一个人，你可以安心了。”
景澄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烫得发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知道了……”
随后，广陵止息轻车熟路地载着她做完一系列师徒任务，在任务终点处将她放下马，两人的亲密值又涨了一颗心。
景澄打开背包，悄悄地对着广陵止息又用了几个加亲密值的道具，心里洋洋自喜。
广陵止息突然问：“不早了，你什么时候睡觉？”
景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洗澡……”
“那快去洗吧，洗完早点休息。”
“好的。”
“我也该下了，明天还要上班。”
“嗯，师父晚安。”
“晚安。”
景澄依依不舍地退出游戏，关掉YY，乖乖地拿上毛巾和睡衣走进浴室。
关于那个“非分之想”的话题，她和广陵止息至始至终都没有再提过。景澄是因为不敢，广陵止息是因为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广陵止息会对她有兴趣？
可他是雁总啊，全服最受欢迎的男指挥，游戏里随便抓个妹子都想睡他，更不乏直接人肉他想上门堵的疯狂女粉丝。这样的雁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唯独青睐于她吗？
景澄兴奋的同时又觉得很不现实……
还是说她的声音真的像其他人说的那样独具魅力？所以连雁总也……
景澄越想越觉得害臊，搓搓脸不敢再往下了。
反正雁总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逗她玩的吧？
以景澄对他的了解，虽然平常待人态度温和，但与中央空调型渣男有着本质区别，是那种令人觉得没架子却又望尘莫及的存在。
他做指挥那么多年，从没与哪个妹子传过绯闻，这样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说那种惹人遐想的话呢？……
景澄脑子里越来越乱，看来她确实需要洗个澡清醒一下了。
二十分钟后，景澄从浴室出来，一身清爽地在床上躺好。早已过了睡觉的时间，她却毫无睡意。
拿出手机，才发现广陵止息五分钟前给自己发了一条信息。
广陵止息：有一种药是睡前服用的，别忘了吃。
景澄赶紧回复：嗯，我已经吃过了。
发出这句话，她心虚地吐吐舌头，赶忙起身找药吃。
广陵止息没一会儿就收到信息，回：还没睡？
景澄：刚洗完澡，正准备睡呢。
广陵止息：好。
景澄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对了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广陵止息过了一会儿才回：以后再告诉你。
居然跟她卖关子？
好吧……既然他说“以后”，那她也不必着急。
广陵止息：睡了，晚安。
景澄：嗯，晚安。
景澄关了手机，漆黑的屏幕贴在胸口，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一边缓慢合上双眼。
不可否认，属于她的这个夜晚，注定又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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