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不安
不安
七妄自从被明德住持拦下那日起，便神色如常地安然诵经念佛，一直为师父祈福，求佛主保佑师父此行平安，方能按耐自己不安的心。只是今日七妄心绪格外不宁，眉头始终无法抹去褶皱。
“咣当”
“七妄师叔。”了空端着茶水才踏一只脚进来，便听见茶杯落地的声响。连忙放下托盘，快步上前收拾。
七妄见了能低声，这才反应过来，也弯身捡，却是被碎片扎破了指间。七妄的瞳孔一缩，一瞬间便起身向外飞奔而去。
“师叔，”了空抚上碎片上那一滴血红，皱眉将碎片收好，也飞快向外掠去。
“师弟。”明德闭着眼，手下敲木鱼的动作不停。“到底是来了。”
“住持，七妄师叔和了空师弟向山下奔去。”
了能的声音在住持门外响起。“可要阻拦？”
“不必了。”明德放下木鱼。起身推开大门，“了能，快速将几位大能请来，迟则生变。”
“是”住持的声音不似以往温和，此刻十分严肃，眉眼似乎都已冷凝。了能闻言连忙应是，迅速向外跑去，召集几位师兄弟快速将几位大能请来。
明德则快步向大殿走去，推开大殿左侧的小门，恭身走入，抬头看着身前的棕色木牌，跪下，“师父，四十二年，燕离也该解脱了。”
起身上了一柱香便向外走去，将门落了锁，吩咐大殿旁侍的弟子，“吩咐下去，今日虚空寺不接待香客。”
“是，住持。”弟子面色恭敬的叙述离去。
“了空，不必跟着我。”七妄皱眉扫了一眼身后的了能。
“师叔，住持曾让了能跟着你。”了空面色平静，说的尊敬。
七妄不再多言，只是加速飞快的向前掠去，他已没时间去计较了能的跟随，他只知道他感到很不安，对师父的担忧让此刻他根本无暇顾虑其他。
了空看着师叔不加劝阻，只是运用法力加快速度，也不多言，跟着提高了速度，默默地追上，然而即便如此，两人也依然隔着较远的距离，了空只能依稀看见师叔散落扬起的长发。
师父，七妄只求你一切安好。
七妄远远就看见那片山上的滚滚乌云缓缓散去，一片金光耀眼景象。心下便知倾颜的劫雷已过，只是不安的心却不曾落下，七妄眉心的沟壑又深了些。手下施法的动作也更凛冽了几分。
只片刻，七妄便到了山上，一派花开景象，一些小妖欢喜地沐浴在金光下，道行和领悟隐隐有些突破。
七妄扫了一眼便继续飞奔向前。
七妄讶异地看着一袭白袍站在对面的男子，长发高束，脸颊留两缕长发不羁。他看不清他的相貌，却觉得十分熟悉，以及尊敬。
“师父？”七妄惊讶，看师父的发寸寸褪去，白衣化作僧袍，看着他与一抹红影说话，身形挺拔，却是捂着胸口轻轻颤栗。
七妄听不见师父说什么，却是听见另一人的声音：“你的时日已不多。”七妄“哗”的一下拽紧袖口。
七妄安静的观看那方世界的终了，也亲眼见着倾颜那双含情脉脉的水眸变得凉薄，漠然，他知道，她已修成正果，成了仙，无爱亦无恨的仙。
无欲无求，真的好吗？
七妄想起剃度那日，自己跪于佛前，明德住持说的话。
“缘来不拒，缘过不求。明德不知那位女施主与你结下何因，但万法皆生，皆系缘分。”
他那时是怎么答的？
“住持，七妄不明，佛心不容玷污。”
“七妄，人有七情六欲，纵然修佛，不得清尽。终生礼佛，佛渡众生，何来玷污。七妄，你过于偏执。”
七妄想，这一刻，他终于明了那句偏执，他是太过偏执。
“咳”“咳咳，咳咳咳，”
“师父！”
七妄迅速从自己的思绪出来，便看到师父重重倒在地上，咳出的血染红了衣袍，鲜艳的色泽刺痛他的眼。
七妄快速的奔过去，扶起师父，记着那句时日不多，连忙将师父背起，尽力将师父早些带回虚空寺。
住持，住持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的，住持的医术那么高超。
白皙的面颊布满薄汗，很快浸湿了七妄的长发，他的目光坚定，薄唇却紧抿。
优昙只轻轻闭了眸，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流失。
各有执念，各有因果，个中意味，旁人不可体会。
*
年轻的少年与红影并肩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可知道她会忘记。”
“你已清楚，不是吗，她知道。”声音含笑。
“那她为何还，还？”少年的声音一顿。
“若是他希望，她便愿意。”
“真是傻。”少年轻轻一叹。
“是傻，你又何尝不傻。”
“可我，我相信，也许会不一样。”少年沉默了一瞬，复又坚定地回复。
红影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笑了一声，“也许会呢。”
她只是魔，困人心的魔。
红影转瞬而消。
少年原地而立，目光望向入山口。许久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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