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没有谁可以一直活在现实里，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地打你一巴掌，将你打回残忍的现实中。
“楚楚呢？接回来了吗？”
照照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平静的脸庞，心中忽然有些感动，似乎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我抬起手，理了理她的鬓发，说道：“照照，我们认识以来，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吧？”
她看着我，笑着摇摇头，眼睛像琉璃一样闪着光彩。还记得母后将她送给我的时候告诉我，她是养妖而且先天残疾，没有感情，要我不要和她走的太近，只是当做一个盔甲就好。我却心疼的看着她光秃秃的样子，心疼得很，也不知道残疾在哪了，看早上去这么弱小，于是每天尽心尽力地拿血喂她，后来她成形了，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没有瘸腿，也没有少了一只眼睛。直到后来，我天天对着罗笙春心萌动的时候，发现照照永远都是那样一副样子，似乎除了我，谁都无法让她动容，直到后来，她为了我同一只九头妖打架，被掏了心窝，里面竟然没有心，哗啦啦流出来的都是我的精血，闪着金灿灿的光，几乎是一瞬间，照照就浑身燃起大火，火势很大，连带着将一个头□□她心窝的九头妖都烧了起来，九头妖瞬间暴起，横冲直闯朝我奔来，像是一团燃烧的太阳，灼热的温度几乎要融化我的皮肤，照照悲鸣一声，也冲过来，将我紧紧护在了怀里，清清凉凉的，我没有被烧伤，却被来自外界的九头妖的不断撞击给晃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片烧成灰烬的土地上，旁边躺着皱巴巴的小雏凤，是照照，被打回原形了。
我将它捧在手心，有脚步声传来，我慌忙在地上蜷缩一团，把头埋进膝盖里，一件宽大的袍子披在了我的肩上，终于敢仰起脸来，就看到了一个目光清冷的女子，她看着我，也不说话，没有一丝表情，风吹起她的刘海，刘海下面有烧焦的痕迹，一条一条的，像是某种印记留下来的。她一挥手，天就暗了，风似乎更大了。
“你是谁？”
她不理会我，双手空中一划，将手伸进了虚空里，就仿佛伸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缝隙里，然后逐渐从那个缝隙里拉出了一只八角琉璃灯盏，长长的手柄尽头飘荡着金色的穗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我慌忙拉紧衣袍，跟在她的身后，黑暗里她的衣袍闪着淡蓝色的光晕，无论我的速度如何，都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终于，她停了下来：“就送你到这里了。”连声音都是清冷无比，音节晦涩，仿佛好久都没有说话了一样。
“你是谁？”她开始往回走，渐渐地融入黑暗。
“席珠。”
我迈出黑暗，像是一下子跌了出来，猛然睁开眼睛，却是看到了父王母后和自己熟悉的小屋。
“照照，可惜，你没有看到那个姑娘。”我一边感叹，一边看着窗外正在凋谢的花朵：“长得很漂亮，似乎吃了很多苦。”
照照将手按在我的肩上，也理了理我的鬓发，拉着我的手就出来门，我随着她走，很快就听到了楚楚的声音，歇斯底里的，似乎在叫喊着什么，我的心一紧，匆忙跑了过去，却是楚楚在正和殿里摔东西，一边摔一边叫喊着：“别过来，都别过来，岛泽，你骗我。。。。。你骗我。”
我看向罪魁祸首岛泽，他神清气爽，一脸满足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我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我真想甩给他一巴掌，但是不敢，只好愤懑的转身，慢慢靠近楚楚，但是她像疯了一样，看到东西就拿起来扔，照照拉着我，示意她过去，我拦住了她，走了过去，边走边喊：“楚楚，是我，我是阿槿啊。”
我的声音被掩盖在她的叫喊声里，一只瓶子砸过来，忽然就被拉近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岛泽看着我，黑眸里面什么感情也没有，转身，双手结印，一圈圈的细丝线从他的手中飘出，泛着淡淡的黑光，飘向了楚楚，温柔的环绕一周，然后慢慢的缠紧，一瞬间，楚楚就不能动了，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的泪水。
“你对她做了什么！”我冲过去抱住了楚楚。
“我只是让她面对现实，让她记起了一些东西。”说着，就打了一个响指，四条黑影像雾一样飘了出来，走向了我，抬着楚楚走进了后殿。
“他的父亲早就死了，几乎是被灭了族，而她喜欢上了她的杀父仇人。”
“你是在讽刺我吗？”
“不，阿槿，我只是怕你会犯和她一样的错误。当初我和颜殊，周天帮助罗笙登上皇位，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摧毁祠堂，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杀了皇帝和皇后的。但是颜殊却是几乎灭了整个皇族后裔，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从听泉那里买来消息，席珠的消失和皇室有关，而这个有关，绝对不是好事。然后呢，”他的唇边带了一抹笑，“你被逼上无雪崖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得到你的心，然后私底下找到席珠的身体，就可以复活她了。而且，他从来都不会考虑你会自愿帮他这个可能性呢。你呢？等到席珠醒来，你的命运又该是如
何呢？有消息称，席珠可是打开封印的钥匙呢，魔族回来，第一个受伤害的，就是你。至于清泉公主所代表的北国一族，恐怕心思也不单纯吧，比起分国而治，似乎掌管全天下的人间秩序要更好玩呢，而魔族什么的，自然可以谈条件。你好好想想吧，阿槿，你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任性的孩子了，没有皇族，没有仲黎，没有颜殊，你就只是你。你的神心就代表了你将要肩负的责任。”
说完，他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我还记得，那天我那么绝望地下坠着，下坠着，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下子就抱住了我，有木槿花的气息混合着梨花的香气，因为是我很喜欢的两种花，所以，一下子我就认了出来这香气，然后，我终于放心的睡了过去。
要我如何相信那些日日夜夜都是虚假的，欺骗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被人完全捏造出来的呢？要我如何相信那篱笆下提着灯笼等我的人是为了欺骗我，才演绎深情呢？明明他的眼睛都告诉了我一切，为什么不是真的呢？
“照照，北国的势力渗透如何了？”
她点了点头。
“查，一件件的，尤其是清泉。”
楚楚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一醒来就开始流眼泪，也不说话，也不懂，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我端着一碗粥，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们两个似乎都栽在了一个男人手里，而且。完全心甘情愿。
“我想你清醒以后，应该也明白我和颜殊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楚楚，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仇恨是仇恨，但是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感情而觉得羞耻和悔恨，颜殊为了得到你父亲的财富，杀了他，鸠占鹊巢，为了得到我的心，步步为营，这些都是应该恨他的理由，但是不能因为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而痛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感情交出去了，与己无关，也与他人无关，有些事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那就坦然接受吧。”
“那你呢？阿槿，你是恨他，还是爱他。”
我想起他温暖的怀抱，想起那个叫席珠的姑娘。
“如果我没猜错，我夺走了他心爱的姑娘。自从记起仲黎以后，我几乎夜夜都在受着煎熬，被那些被遗忘，然后又想起来的回忆煎熬着，我一会感觉我还是我，一会又觉得我已经无法控制我的感情。来来回回，所以，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了。”
楚楚拉起我的手。
“但是呢，有某些我自己可以控制的时候，我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尽管我知道了真相，我还是喜欢他，尽管我想杀了他给亲人报仇，可我还是喜欢他。我也像你一样，这样煎熬过。但是我是缓慢的感知了真相的，在岛泽和周天他们告诉我之前，一些蛛丝马迹就给了我心理准备。所以，我的感情可能没有你的那么强烈。”
“然后呢，你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杀他的机会。”
“我下不去手，当我想到，他死了以后，我就再也看不到他，我就心疼的不得了。于是，我坦然的接受了这份感情，并且和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观望着，等待着，它被时间消磨。”
“阿槿，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我再也不任性了，不逃避了，但是我要为我父亲报仇。”楚楚坚定地看着我。
“这是你的选择，你和我真是不一样，我选择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阿槿，你不为你的亲人觉得伤心吗？”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的死必然不只是因为罗笙的动乱。我有我的直觉，楚楚，我相信我的直觉。”
回到锦华宫，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斯姩正在泡茶。
“你怎么出来了？”
“公主，你好长时间都没有叫斯姩了，斯姩在伞里呆的好无聊，又担心公主出什么事，就出来，结果一看，嗬，回锦华宫了。”
“开心吗？”看着斯姩苍白的脸颊，红光满面，难掩兴奋，“你不害怕吗？”
她身子抖了一抖：“公主提这个干嘛，在这里，更多的是美好的回忆呀。”
窗外开始飘细雨，渐渐地，有雷声传来，照照不知去了哪里，应该在为情报的事情忙吧。
“斯姩，帮我把梳妆台左边第二个格子里的那本书卷拿过来，吩咐厨房做些小吃，我看会书。”
斯姩欢欣鼓舞地照办了，我看着眼前关于仲黎的书卷，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别担心，再好好看看，总还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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