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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美与快乐


10月过半,是天气最舒适宜人的时候。

        湖边,何志斌戴着墨镜叼着烟,手里悠闲地提着鱼竿。身侧是一株粗柳树,风来,打在他身上的斑驳光影跟着顶上的柳叶条一起摇晃起来。

        他捋捋头发,掸掉落下的枯叶。

        这里是郊区的一个水库。水面开阔,周围都是低矮的民居,远景里有一片连绵的山丘,山体不高,远远印在蓝天下,把水库圈成一小片湖泊。

        附近开着不少饭馆,走的都是农家乐路线。其中一家名为“老万鱼庄”,专门做江鲜,顺带还搞点不能对外的野味,市里常有人摸过来吃饭。

        老万是饭店老板,也是何志斌一个圈子里的朋友,今天几个人约好来了来他这里打牌吃饭。

        天气实在好,何志斌来的时候刚从家里睡醒。车子从市里一路开下来,明显感觉空气舒爽。难得来了兴致,想多晒下太阳,他就在湖边钓起了鱼。一起来的几个人也钓了会,觉得无聊,先进去开牌了。

        手上这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有人过来,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他旁边的红色塑料桶。“嘭”地一下,里面的一尾小鱼被震得一蹿。

        何志斌啧了下嘴,拿下墨镜瞥了眼来人,“动静小点……”

        老万个头不高,有些胖,笑着“切”了一声,撑开地上的一张折叠椅,在他旁边坐下来,伸着脖子朝湖面看看。

        “你他妈到底行不行啊……钓半天钓得什么吊东西……”

        一边在嘴里叨念着,他一边掏烟出来散。

        何志斌借着自己手上的烟头把烟点起来,看他一眼,“打得怎么样?”

        “手气差的一逼,我让阳子对象在里面替我两牌,出来尿个尿。”老万往四周望了望,忽然眼里带着点笑,有些促狭地看他,“小明说上次你带了个女的去他那里吃饭,换人啦?”

        何志斌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这几天,他和钟亭已经没联系。

        老万已经有家室,平时在这帮子人里稍有些长辈姿态,跟何志斌比较交心。他抽了几口烟,舔舔嘴,想到哪说到哪,“其实平心讲,夏薇还不错了,模样、家里都还可以,就是脾气娇一点。你也就是不定性,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还是结个婚好,外面怎么样玩,家就是家。”

        何志斌呼着烟,没什么兴致聊这个,忽然问,“上次那个酒的事怎么说了?”

        “哎呀,我刚想跟你说呢……”这么一提醒,老万凑近他一点:“我问过了要是想拿下总代理权,这个数。”

        他伸出一只手。

        他们说的,是本地一款白酒品牌——“仁酒”。

        为了发展本土经济,商务局今年把这个酒品牌作为了重点扶持项目。现在,一级经销商即将招标。

        这些年实体的成人保健生意已经开始走下坡,最早一批的线上他没赶上,错过了好的时机,意义已经不大。这两年他手上存了点钱,一直在计划转行。

        餐饮门槛最低,但服务业一是辛苦,二是利润小。做生意的都知道,酒水的利润大,但一些成熟的品牌市场已经基本饱和,也没有空间了。知道“仁酒”这个项目后,他一直在盯,到处咬着消息。

        心里大概有了数,何志斌喝了口矿泉水,漫不经心地拧上盖子,“没得少了?”

        老万:“这个差不多已经是最低了,盯的人不少,你要是真想搞就抓抓紧。不行再去蓉姐那边问问,看她有没有什么路子。你跟她开口,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老万口中的蓉姐全名孙蓉,今年四十岁不到,是本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健身会所的老板,身家丰厚。她男人常年在香港做汽车生意,一年回来两三次。她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平时略有交集。

        何志斌没有一点背景,做成现在这个规模不容易。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事,孙蓉帮了他不少,两个人之间难免传出一些闲话。跟其他人一样,老万私下里很八卦地细心观察过,没发现什么线索。

        老万是个活得相对明白的,在他看来,男女之间,有些事说得清,有些事确实说不清。你要说他们真有什么,何志斌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孙蓉也见过,从来没表过什么态。要说真没什么,非亲非故,孙蓉确实帮他解决过不少麻烦问题。

        老万觉得,孙蓉对何志斌可能就是异性间的一种投缘。何志斌风度翩翩,站出来有模有样,一张脸天生招女人喜欢。她一个独守空闺的女人,有点偏好也是正常的。

        至于两个人之间到底过没过界?

        过也好,没过也好,圈子里都是见怪不怪的事,对大家、对他们自己也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成年人的世界,谁也不会因为谁去改变什么。大家都是在各取所需,自我取悦。

        小半个下午,何志斌就钓到了条手掌大的小鱼,走的时候老万又给他倒进了湖里。晚上吃饭,一桌子上的都是江鲜,刘明堂打趣:“志斌,你他妈一个人躲那钓一下午,桌上哪条是你的?你指给我看看。”

        一桌男男女女都哄笑。

        一顿饭一桌人喝了两瓶白酒,都留了分清醒,吃完饭嘴也来不及擦,立马又换个包间开牌桌。

        灯光下,嬉闹声、笑骂声、哗哗的麻将声充盈这一方小小世界,一切都庸俗不堪,却又因为庸俗而快乐异常。

        何志斌坐在靠窗位置,一只手搭在麻将桌上,袖子卷着半截。喝多以后他皮肤更白,前额的发被汗濡湿,向后翘着小片。出了张牌后他叼起烟,两边裤子口袋摸了下,打火机丢车上了。

        “那……”有人眼明手快,把一只塑料打火机放到了他面前。

        不知道是谁带来的一个小姑娘,圆面孔,笑起来脸上有个酒窝,甜甜的,坐在他上家的旁边,他一下午都没注意到。

        上家一看,嘴里笑骂起来,“怎么个意思,看见帅哥把老子的火都借出去了?”

        小姑娘笑,大家跟着一阵起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哄着哄着就要让女孩子坐何志斌旁边。

        最后经不住闹,女孩子带着点羞赧,真的坐了过来。

        何志斌笑笑,没说什么。点好烟又把打火机丢过去,手肘撑着桌面,不急不缓地吐出个烟圈,“人我要了,火还给你,照样要你今晚输个赤条条。”

        “发财!”刘明堂坐在何志斌对面,一听来了劲,雄赳赳气昂昂地打出一张牌,立马朝女孩子抬了下下巴,“璐璐,听到了没有,现在你这人是何老板的了,他明天要是不肯负责,以后哥哥们给你撑腰……”

        女孩子性格开朗,跟着大家一起笑,却也难免红了脸,撇着嘴朝何志斌看了看。

        何志斌摸牌后随意扔出一张,看看牌桌上的人,又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子,“晚上不要乱跑,就跟我旁边看着,赢了都算你。”

        这话一放,屋子里的气氛又掀起了一个高\潮。

        ……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

        对你而言,人生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演奏厅里稀稀落落坐了不少听众,一片漆黑中,只有钢琴声,和一张张被舞台的灯光隐隐照亮的肃然面孔。

        背后忽然有小孩子天真地说话,立即被父母训斥。

        明亮的台中央,男人身着正装,坐在一台三角钢琴旁,手指顽童般在黑白琴键上滑动跳跃,一脸陶醉。

        这个范一鸣就是钟沁牵线搭桥,给钟亭找的钢琴老师。周末里他们刚刚会面,今天他在J大有演出,邀她前来观看。

        会面时很沉稳寻常的一个男人,此时坐在钢琴边,浑身上下都被音乐赋予了不一样的魅力,熠熠发光。

        美丽的乐声像一阵阵打来的浪潮,捉摸不定的节奏时刻抓着人心。当你以为它气势磅礴,要给你兜头一淋的时候,它却猛地变奏,化作一片小小海浪,温柔漫过你的脚背。

        黑暗里,钟亭身体产生了记忆的联想。

        无由来地,她想起了漾在耳畔的一片微热气息,想起了一种坚硬的力量,还有在心头隐隐跳动的兴奋和冲动。

        周围光线晦暗,她的目光平淡而莹亮,直直看着舞台,望着那座漆黑锃亮的琴。

        琴音像一双有力地手臂,在这个黑暗的空间内紧紧拥住她,抱紧她。那感觉令人颤栗,不受控制地想要细细喘息,想要更深地进入。

        进入那个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

        这就是音乐的世界,艺术的世界。

        它神秘、纯一,像幽蓝色的清晨里,路边依旧未熄的那盏路灯,亮得心无旁骛。

        你可以说它没有意义,可你永远不能否认它的美。

        你的人生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钟亭想,是的。

        是所有的美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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