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真是讽刺……”殷语烟咳出一口黑血，狼狈地倒在地上，凌乱的发丝后面，一双充血的眼写满了报复的快/感，“在这世上……咳咳，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接近于你的恋人了吧？即使是这一世的她，也已经不再是完整的她。叶子期，你想得到会有这一天吗？穷尽一生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这是你给殷家带来诅咒的报应！”
“蝼蚁。”叶子期嫌恶地俯视那张熟悉的脸，他虽然笑着，但笑容却冷若冰霜，“……你这张脸，还是撕下来的好。”
一切多余的、憎恶的东西，都该随着这个不公的世界一起崩塌。
殷语烟抹了一把唇边的血，“怎么说，我们也同床共枕了三年……”
“闭嘴！”叶子期突然欺身而上，五指锁喉，几乎把殷语烟的脖子捏到变形，“一个赝品而已，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殷语烟痛苦得喘不上气来，却并未有丝毫反抗，“反应……这么大……戳中你的痛脚了？”
浓重的煞气不断自叶子期身上散发出来，他紧紧抿着嘴唇，面上的冷笑早已不复存在，他的眼睛因染上怒火而格外骇人。
殷语烟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神魂皆为之战栗，她突然不想就这样死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凭什么……
喝喝的声音不自主地从喉咙里冒出来，殷语烟面目变得青紫，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在胸腔里不断膨胀着，似乎肺叶随时会因此而炸掉。
她知道，叶子期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没有一点情面可讲。
“别……别杀……我……知道……怎……帮……得……她。”殷语烟双手我住叶子期捏着她咽喉的手腕，眼里满是哀求与恐惧，还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不甘。
太天真了，她与叶子期同床共枕三年，本来就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骗局。如今自己陷进去，叶子期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怎会因为一张不属于她的皮囊，待她与众不同？
就算是有，那也是因为这张皮囊，不是因为她殷语烟！
殷语烟以为今天会死在这里，因为她那些求饶的话吐字不清，更因为如今的叶子期，早已强大到不需要她这样卑鄙肮脏的骨炉。
但她没想到，叶子期会松开钳制的手指。
他居高临下，仿佛俩人一直处于这样的位置，那些温柔只是梦中的错觉，“世界上有的是比死还残忍的方法，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把话说完，但若是废话，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殷语烟委顿在地，哆嗦着剧烈咳嗽，她自嘲地低垂着头，是了……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地，她殷语烟仿佛是为那个女人而生，到如今，也只有那个女人能左右她的生死……取代她的位置，如今叶子期的所作所为，提醒着她到底有多不自量力，有多愚蠢。
“琉璃厂的鬼市，那里……咳咳……困着穆离的师祖。”殷语烟表情柔顺下来，就像一开始面对叶子期的时候，“血脉的维系让我知道她在意的东西，她的同门、尤其她的师祖、师父……是她的软肋……咳咳……地狱门，她一定会再去，带着她师祖的魂魄……再由我出面、把她师父引到地狱门，就能让她束手就擒。”
殷语烟一长串话说得十分吃力，叶子期表情不变，眼神却有了松动，他考虑了一会儿后，阴沉着脸视线扫向殷语烟：“……我可以留你一条贱命，却不能容忍你再顶着这张脸。”
殷语烟狼狈地倒在地上，乱发之下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待此间事了，我……奴、就算受挫骨扬灰之痛……任凭主人发落。”
主人，就像一开始时那样卑微，殷语烟姿态臣服地应答。
“别再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会让整个殷家一起陪葬。”叶子期袖袍一甩，转身提步，再没正眼看她。
殷家，叔叔已经变得不人不鬼，她还会在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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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脉上干燥而冰冷的狂风，也吹不散浓郁的黑雾。地狱门临近，穆离也说不上来，自己越来越紧张是因为什么。
“已经到这儿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穆离拍拍刑天的肩膀。
后者将她放下，有些迟疑地顿了顿脚步：“你应该没忘记吧，三年前我寻找地狱门钥匙，是为了打开地狱门进去。”
穆离凝眉驻足，看向刑天，“你为何要进去，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但我必须去。”刑天摇头，避开穆离的眼睛。
他撒了谎，并不是无目的的要进入地狱门。可他无法告知穆离，门的那端有一股力量，越靠近，体内的黄泉之力越沸腾。
至于为何撒谎……
穆离的目的是关闭地狱门，从外部阻隔泄漏的至阴之气。届时地狱门关闭，她再无法与他一同前往内部。
更重要的是，她虽身怀镇压至阴之气的伏霜之力，就算她手里的惊蛰剑与体内的伏霜之力相辅相成，万年桃木力得以发挥至百分之百……但地狱门的内部那股强大的神秘力量，仍让他不敢冒险。
刑天隐隐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是体内黄泉之力的源泉，他无法保证穆离进入门内的安全，正如他对门内那股力量无法掌控而产生的强烈不安。
他不愿意穆离与他一起进入地狱门。
穆离明显看得出刑天的回答带着敷衍与逃避，然而她又了解这人的性格，不然就不会在一开始就暗自给他取了个“锯嘴葫芦”的外号。虽然刑天现在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沟通，但他不愿意说的话，她也无计可施。
她叹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干燥的冷风化作阵阵鬼哭狼嚎的阴风，四面八方地席卷而来。
穆离吃了一惊，到嘴边的疑问改为惊呼：“怎么回事？”
只见那阵阵黑煞阴风里，鬼头飞舞嚎叫，密密麻麻看得人浑身都不舒服。
刑天也皱眉，他四处看了看，忽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脚下原本结实的山岩迅速龟裂，裂缝扩大蔓延只在几息之间，几乎便没有了落脚之地。
如今穆离不能随意动用灵能，刑天反应倒快，异变突起之时不由分说拉起穆离就跑。而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山下。
明明地狱门近在咫尺，怎能放弃？
“喂，地狱门就近在咫尺，你望哪儿跑？！”穆离大声询问，语气隐有不甘。
若是能带着她一起进入地狱门，他又怎会下山？而此间情况未明，异变又来得蹊跷，地狱门虽近在咫尺，却不可贸然行事。
刑天冷着脸，没有回答穆离的问题。
情况变得越来越严峻，脚下山脉的裂缝蔓延之势好比墨汁倒入了翻滚的水锅里，顷刻之间便席卷了整座山头，巨石与碎石轰鸣着翻滚着，或落入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或滚落陡峭崎岖的山坡。
穆离也只是隐有不甘，并不是无脑，看看眼下的形式，也知道继续前往地狱门并不明知。
山崩地裂的可怕灾难在眼前上演着，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穆离与刑天二人不仅陷入走投无路的境地，那些大大小小的裂缝中，几乎化为实质的浓厚死气纷纷冒了出来。
看裂缝中死气由来的方向……
“地狱门！”刑天与穆离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惊呼。
刑天脸色十分不妙，比那死气更为阴沉的，是他那双黑色的瞳孔：“这场灾难如此巨大，来得又快又疾，看似天灾……更像人为。”
“这怎么可能？”由不得穆离不唏嘘，她惊疑四顾，实在想象不出，仅凭人力到底如何造成如此巨大的灾难。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刑天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完全松开，“你也见过这样的场景，甚至更为光怪陆离，不是吗？”
穆离先是一愣，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讶道：“无量妙境？”
“不错，”刑天点头，表情却并不轻松，“正是像无量妙境那样的幻境，虽并未达到佛门圣地那样的境界，然而借助地狱门的至阴之气所形成的杀境，远比佛门圣地那样的秘境要危险得多。”
穆离知他所说不差，无量妙境是圣境，有缘人可得其中机缘密保，其意境不在于‘杀’。
如若眼前所遭遇的真的是幻境，今日他二人必定要经历一番恶战了。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无法动用灵能，穆离懊恼不已。
“躲是没用的，”刑天又四处观望了一阵，似乎有了决断，征询着看向穆离，“此间幻境之契因，我若所料不差，便是引自于地狱门的至阴之气。想要破除幻境，我们恐怕要去下面走一遭。”
下面吗……
穆离看向深渊似的巨大裂缝，密密麻麻地蜿蜒而去，目之所及，似乎没有尽头。
并且，它们仍在扩大……
“反正迟早要掉下去，与其苦苦挣扎，倒不如破釜沉舟。”
穆离没有迟疑，刑天点点头，揽着她双双跃入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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