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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喝酒


任慧芝觉着真好玩儿,第一次听到有人吆喝丁书记,看见丁书记一声不敢吭的熊样儿偷着乐。她跟在刘副镇长身边,他说的每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晚上在家里,她把听到的跟爹娘学着说了无数遍,每说一遍,都乐得全家前仰后合哈哈大笑,一直乐呵了好几天。

        丁书记嬉皮笑脸地低着头走在前面,身后传来刘副镇长地责备:“你看看人家老任,都准备好了,这叫诚心实意。你可好,还得现准备。你这个工作,怎么干的?我要不是看着人家段技术员辛苦,我就和他一起回镇上,正经八道地摆上一桌。今天就这么凑合凑合吧,改日,啊,老段,到镇上好好请请你这个专家,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

        “那是那是,财神爷,你就是我们的财神爷。”丁书记转过身陪着笑说。

        “哪里哪里,我哪里是财神爷?县里管财政的才是财神爷,我就是一个果农,整天和果树打交道的果农。”段技术员扶着宽边眼镜笑。

        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任春生家。崔桂花从镇集市上买回肉,炒好六个菜摆在桌子上,见他们进了家门,乐呵呵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忙不迭得准备洗脸水,把平常舍不得用的肥皂也拿出来放在洗脸盘旁边。

        任慧芝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始终观察着眼镜叔叔。眼镜叔叔和刘副镇长不停地跟崔桂花说着客套话,他们俩洗完脸进了堂屋。任慧芝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外边,贴着门框仔细地偷听他们的谈话。

        “老丁呢?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吃饭都赶不上热得,这书记干的?”刘副镇长自言自语道。

        “来了,来了,我回了趟家。”丁书记已经走到门口,一步迈进堂屋,朝副镇长陪着笑说。

        谁也没注意丁书记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突然从任慧芝身边走过,吓了她一跳。丁书记拎着两瓶瓷瓶装白酒放到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烟递给副镇长,笑着说:“你尝尝这个,上海的大前门,咱这儿可不多见。”又从口袋摸出六个鸡蛋,轻轻放到桌子上,提高嗓门冲着任春生喊:“把这六个蛋用葱白儿抄了,多放油,今个的支出,算大队的,改天我让人送来。”

        你个老小子又在这儿瞎咧咧,开空头支票。任春生瞅了他一眼想。

        丁书记转过头来看着段技术员说:“今个,咱喝这个,瓷瓶的。上次去县里开会,我特意买的一直没舍得喝,就留着刘镇长来喝。这个烟,你尝尝,也是从县里买的,我一直没舍得抽,就专门等着你和刘镇长来,我才舍得拿出来。”

        “我看看,从县里买的?你舍得花那个钱买?敢情是人送的吧?你说实话,我党的政策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不是受贿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哪敢要别人的东西,俺村里可没有人给俺送东西,他们也送不起,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倒是俺还得给他们倒贴呢。你可别冤枉我,我不经吓,我胆小。”丁书记立马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低着头看桌上的两瓶酒。

        “别紧张嘛,跟你开个玩笑,看你紧张成啥样了,我又不是纪委的。要是纪委来人找你谈这些话,你可就麻大烦了。再说了,别人送的也没啥大事,不就两瓶酒两盒烟吗?人情往来也是人之常情,别紧张,啊,别紧张,嗯,这烟味道是不错。”刘副镇长又拿起桌上的两瓶酒仔细地端详起来。

        丁书记不好意思地看着段技术员讪笑着,段技术员面无表情正用手绢擦拭着眼镜,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任春生站在刘副镇长后面不知所措,丁书记抬头瞅着他大声说:“快把鸡蛋拿去啊!你还愣着干啥?”

        丁书记的大嗓门把刘副镇长和段技术员吓了一跳,他们俩同时抬头看着丁书记。

        “家里有,咱家下的蛋。”任春生弓着腰怯生生地说。

        “你家有是你家的,谁说你家没有哩。你家下的蛋?你家已经下了俩蛋了,还想下蛋。要是再下蛋,小心我罚你钱,让你倾家荡产,罚得你无家可归四处流窜。没我给你盖印,随便下蛋就是犯法,就是触犯法律,抓你坐牢。”刘书记瞪着眼越说越来劲儿,越说嗓门越高。

        刘副镇长正摆弄着那瓶酒,不小心打开了,一股清香飘得满屋子满院子都是。他低头嗅着酒瓶口,歪着头瞅着丁书记说:“文明点,吆喝啥?赶牲口呢?说话声音小点,守着县里来的领导,你也敢瞎咧咧,耍啥威风?人家段技术员可是知识分子,文明人。你净胡扯,上纲上线的,净在这儿胡播播。好酒,倒上!赶紧!”

        “嗯,倒上倒上,我这是跟老任开玩笑,是吧老任,俺俩谁跟谁啊。”丁书记接过酒瓶,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倒酒。

        “那是那是,我这就去炒鸡子去。”任春生拿着六个鸡蛋上灶房去了。

        任慧芝悄悄跟在她爹身后,像个身手敏捷的侦查员。

        “好酒,啊,真香!老丁拿来的?”崔桂花问。

        “小声点,这个老小子,咋咋呼呼地。”

        “庄户人,就这样。”崔桂花以为丈夫说她。

        “你这是干啥?让人听见,没规矩。炒了它,用葱白儿,多放油,那个老小子说得。”

        “你咋这实在?他拿来得酒,你也敢给他打开?喝他的酒,你再馋酒也不能喝他的酒。真香!我在这儿都闻得到。”

        “镇长打开的,我连他的鸡子都不想要哩,他硬是逼着我,要不是看在有客人,我老早就吵他了,这个老小子,呲鼻子上脸。”

        “待会儿,你喝咱自家的酒,可不能喝他的。他们官家的事咱可管不了,这鸡子和咱家的不一样啊?他家的敢情就好?不会也傻了吧唧的流大鼻涕吧?”

        “少说两句,人还在这儿呢。让人听见,要了你的命。”任春生跟崔桂花开着玩笑。

        “来啊!老任,过来喝酒!”刘副镇长扯着嗓门大声喊着。

        “快去吧,叫你呢,拿上咱家的酒,别嘴馋。”

        “知道了,你叨叨啥啊,你这个娘们。”任春生笑嘻嘻的从灶房走出来应声道:“来了来了,你们先吃先喝。”

        “一起来,老任,别拘束。来!我给你倒上。”

        丁书记歪着头斜着眼瞅着任春生,手里的烟卷快烧到手了。

        “哎哟,可不敢可不敢。我这儿有,自家酿的。”任春生拿着平常喝得酒来到桌前,转身拿了一个大茶缸坐下来,打开酒瓶倒上。

        “来,干了它,闻着香,不知道好不好喝。”刘副镇长看了一圈儿接着说:“这第一杯酒,感谢段技术员,感谢县委县领导派段技术员来我们镇指导工作。来!都干了。”一仰脖放下酒盅说:“还行,这回啊,你做了件好事。哎,老任,你咋不喝?”

        “我喝茶缸里的。”任春生把面前的小酒盅端到丁书记面前。

        “来,吃菜,尝尝老任嫂子的手艺。”刘副镇长看着段技术员示意着。段技术员刚刚拿起筷子,丁书记赶紧捯了一大块辣子鸡给他。

        “自己来,自己来。”段技术员看了他一眼。

        “倒酒啊,老丁。”刘副镇长捯了一块鸡放进嘴里,用眼角瞥着他。

        丁书记赶紧站起来倒酒,先给刘副镇长倒上,又给段技术员倒上,然后瞥了任春生一眼坐下了,把任春生端到他面前的小酒盅又往面前挪了挪。

        这时,张顺进了院门喊:“老任在吧?”

        崔桂花赶紧从灶房迎出来挡住他的去路,小声说:“他叔来了,家里来客了。你也进来坐坐?”

        张顺侧着身子往堂屋里瞅,丁书记急忙站起来走出去,冲着张顺瞪着眼训斥道:“凑啥热闹?赶紧走!县里下来领导了,别在这碍眼。”

        “哎,那个人给枪毙了,刚才在县城,会来的人说得。”

        “闭嘴,没你不知道的!瞎啰啰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丢人现眼的事,也值得张扬?你姥姥的。去去去!回家喂猪去。”丁书记打断张顺的话,不耐烦地嚷嚷。

        张顺低着头赶紧转身走出去,丁书记望着他的背影,哼了声道:“不长眼的蠢驴,放屁也不看场合,啥事也想凑热闹。”

        他进屋坐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刘副镇长。

        刘副镇长瞅了他一眼说:“叫我说啊,段技术员也真不容易,这么大个县,整天的四处跑,七镇八乡的跑得过来吗?这第二杯酒还的感谢段技术员,来!段技术员,你辛苦了!”

        “我酒量不行,喝不了多少。”段技术员扶着眼镜说。

        “就这个小牛眼盅,还喝不了多少?平常里喝酒,我都用大碗喝,那才叫过瘾呢。就老任那么大茶杯,要是真喝起来,我少说也得喝三大杯。老任,你倒是吃菜啊。段技术员来到咱镇上指导工作,那是咱镇上的光荣,段技术员来到你们村,那是你们村的光荣,段技术员来到你家,那是你家的光荣。段技术员有文化,是大学生,从北京毕业以后就来到我们县,这是我们县的光荣。来!为了我们县的光荣,干了它!”刘副镇长提高了嗓门,说得慷慨激昂令人振奋。

        刘副镇长一仰脖把酒喝光,动作麻利的又把小酒盅放到桌上,看了丁书记一眼。

        丁书记赶紧站起来倒酒,倒完酒这才端起他的小酒盅。

        刘副镇长看他喝完酒,长长地吸口气说:“说起文化来,段技术员那可是有大文化啊,有大学问啊,人家啊,还经常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呢。你们说,厉害不厉害啊?”

        “厉害厉害,真厉害,了不起啊,北京大学毕业的。”丁书记正给段技术员倒酒,他接上刘副镇长的话说。

        “你坐下说,站着像啥?还得仰着脖子梗看你,就像看天上的星星似的。你坐下,慢慢说,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刘副镇长打断丁书记的话说。

        丁书记满脸笑容地坐下来,段技术员说:“我在北京上的大学,不是北大毕业的。”

        “那还不一样,北京大学毕业的简单地说就是北大毕业的嘛。一回事嘛,怎么会不一样呢?”丁书记说。

        “不一样,差远了,天地之别。”段技术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差不多,反正都是在北京上的大学。老丁没什么文化,咱不和他一般见识,老丁那点文化水,比一般村民强不了哪儿里去。”

        “那是那是,我这还是扫除文盲那一阵子,通过努力学习,这才比别人多认识了几个字。”

        “你没看他写得东西,东扯葫芦西扯瓢,驴唇不对马嘴,净瞎咧咧胡扯,扯也扯不到一个点上去。有用的一句话没有,没用的倒是扯了一箩筐。语句不通,错字连篇,前言不搭后语。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就像一个醉汉东倒西歪不成人样儿。”刘副镇长指着丁书记边说边笑,段技术员和丁书记也跟着笑,唯有任春生没笑,他连丁书记那两下子都没有。从小到老,他还没写过一篇囫囵的文字呢。

        “我那还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这写个报告啊,材料啊什么的,比种庄稼可费劲了。”丁书记不停地笑着说。

        “你写个狗屁报告,那叫汇报材料,年度总结。老段你不知道,要是让你看了,也准的让他气死。他就跟个领导似得,听他材料上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央领导呢。”

        “我那是从报纸杂志上照着抄下来的,里面讲的啥意思,我没弄明白,我也弄不明白。反正都是大道理,上纲上线的,理论很强。”

        “就你还理论很强,屎壳郎冒充吉普车。来来来!喝酒!吃菜啊?你怎么不吃?老任吃,吃!老段,多吃些。”刘副镇长盯着段技术员,手里的筷子可没闲着,不停地往嘴里捯。

        “吃着呢,吃着呢。”任春生始终陪着笑,自斟自饮着自家的酒。他只是吃着眼前的那盘油炸花生米,这也是在别人客套他吃的时候,才象征性的捯一筷子香香嘴。至于满桌子的好菜,他只是象征性的把筷子触到盘子边,待别人都吃了,才挪开筷子吃油炸花生米。

        丁书记一直瞅着刘副镇长的脸色,忙着倒酒,偶尔也吃几筷子面前的葱白炒鸡蛋。

        刘副镇长接着说:“老段,你把咱全县的旮旮旯旯都走遍了,你觉着我们镇跟别的镇比起来怎么样?老丁这个村又如何?你实话实说,我们今后也好改进工作,提高工作嘛。”

        “还行,我只研究果树,对其他,我就不懂了。”段技术员看了一眼刘副镇长,然后摘下他的宽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揉着眼睛。

        “怎么会呢?研究果树,你是专家,这个咱们全县都知道,你就不用客气了。可是,我说的是其他方面。你这么大学问,给我们讲讲嘛。我们也好开阔开阔思路,也好认清我们的工作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

        “我没研究过,我不懂,我不懂的不能瞎说。”

        “可是,你那篇调查文章,写的可是真不赖,就很好!镇里的领导还专门为此开会学习,专门探讨研究过。我们下一步还正准备探索着做一些实践工作,我们不是常说,实践出真知嘛。工作嘛,要干就要像个干得样子。镇上的领导一直认为,你那篇调查报告紧跟党的政策,很符合实际。我看吶,你不妨说说你对我们镇今后工作的想法,有什么好的意见,好的建议。”

        “我,我看今天还是不谈这个话题吧,改天,咱们再交流。”段技术员戴上眼镜慢悠悠地说。

        “可是,哎呀,真是可惜了。你这个全县的大才子,论起学问来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可是,你的酒量却不行。你说说,好不容易见到你,见你一面不容易啊。你来到我们镇上,又不能跟你好好学习,我这不是错失良机吗?”

        “可不是吗?刘镇长说的是,真是可惜了。”丁书记看着刘副镇长,又看看段技术员。

        刘副镇长瞥了他一眼,大声说道:“倒酒!大字不识几个,连酒也不会倒了?你说说,说你没文化,你就真的没文化?啥文化都没有了吗?酒文化也没有了?酒文化还是要有的嘛。”丁书记嘿嘿地笑起来。

        段技术员扶了扶眼镜说:“说起文化来,咱们沂蒙山区的文化可是历史悠久。咱们沂蒙山区的文化属于齐文化,早在五千年前,咱们沂蒙山区就已经有人类居住了。齐文化和鲁文化并称齐鲁文化。齐文化和鲁文化可以说是并驾齐驱的,两者都是中国古代文明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可以这样说,中国文化的很大一部分都源自于齐鲁文化。包括直到今天,孔孟之道,儒家学说以至于更早的大汶口文化,都是我们中国文化的中流砥柱。至今仍然发挥着它的重大作用,也是其它文化所不能代替的。齐文化的代表就是我们沂蒙山区文化,在这一文化里有许多著名的历史人物,比如宗圣曾子,书法家颜真卿,书圣王羲之,算圣刘洪,智圣诸葛亮都是我们启蒙山区人。”

        “什么?诸葛亮是咱沂蒙山区人?”丁书记瞪大眼睛盯着段技术员大声地问。

        “别插嘴!听老段说。”刘副镇长呵斥道。

        谁不知道啊,草船借箭,三气周瑜,舌战群儒,三顾茅庐。诸葛亮可是任慧芝心中的神,她还从广播里听过空城计呢。她情不自禁地轻轻地从门后面挪进屋,蹑手蹑脚地来到任春生后面想听个仔细。

        “老段,你接着说。”刘副镇长歪着头斜楞着眼撇着丁书记。

        段技术员微微笑了笑,他的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已经红到脖子梗,比在果园里更帅气更英俊。他点点头说:“诸葛亮是咱们临沂市沂南县人,古时候叫琅琊阳都。不光诸葛亮是咱这儿的人,还有孙膑和庞涓,你们都知道吧。他们的老师叫鬼谷子,鬼谷子是他们的老师,鬼谷子是他的外号,他的真名叫王禅,就在咱们这儿修炼的。历史上有名的苏秦张仪都是这个鬼谷子的学生,传说啊,孙膑庞涓就在这儿跟着他们的老师王禅学艺,并且最终修炼成正果,就在咱们沂蒙山区得道成仙,上天成神仙了。当然,这只是传说。不过,他们有史记载的,就在那个叫中国瀑布的地方修炼,这倒是真的。哎,说起中国瀑布,你们知道它为什么叫中国瀑布吗?不知道啊,因为它悬挂在崖壁上的轮廓酷似咱们中国的版图,所以我们就给它起了这个名。那瀑布的气势真叫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哪,那个美啊,那个震撼人心啊。我现在说起来还特别兴奋激动来精神呢,太棒了。”

        “你去过?我……”丁书记说。

        “闭嘴!又插话。”刘副镇长恼怒地打断他的话。

        “我不光去过中国瀑布,很多地方我都去过。你想想我一个搞果树的,一年四季到处跑,还经常到其它县市去学习去开会去培训,看一下当地的名胜古迹,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也是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啊,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这是完全合情合理顺便的事嘛。一般情况下,当地政府都会安排的。”

        “噢,原来是这样。你别理他那个茬儿,你接着你刚才讲的话题讲。”刘副镇长一仰脖喝了酒,放下小酒盅,瞥了丁书记一眼,指了一下小酒盅。

        “要说咱们沂蒙山区的风景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总而言之,给我总的印象是,这一年四季里,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风景,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妙处。你们看呐,春天,林海花潮,层峦叠嶂,那一望无际绿油油茂密旺盛的树林,形成了绿色的,树木的海洋,数不清的各类花卉,叫不出名的各类花朵,争相斗艳,姹紫嫣红。这些美丽的景色点缀在此起彼伏的大小山岗上山峰上,远远望去,那一层层山峦,那跌宕起伏的山峰,真叫人流连忘返情醉神迷啊。你再看,夏天,飞瀑流水,云雾飘渺,宛如置身仙境,忘了天地人间。再看秋天,满山红叶层林尽染,那火红的大地,火红的世界,让人浮想联翩遐思飞翔,不禁使人想起中华大地一片火红旺盛的情境。冬天,那就更美了,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那些飞瀑流泉顿时化作玉琢冰雕一般,完全变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身临其境,宛如置身于琼楼玉宇美不胜收。所有这些景色,都是风光旖旎,诱人美色。不是我所能表达出来的,我语言贫乏,词不达意,无法正确生动地表达出美色美景的全貌。我只感觉大自然带给我的是无穷的力量和心灵的震撼。

        李白杜甫同游蒙山,留下了‘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佳句,这句诗说的是秋天的美景啊。唐宋八大家的苏东坡‘不惊渤海桑田变,来看云蒙漏泽春’说的是春天的美景啊。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东山就是蒙山啊。当然了,中国历史上的帝王将相,文人墨客,驻留蒙山,吟诵蒙山的不计其数,他们留下了许许多多广为传颂的故事,也留下了许许多多名诗佳句。蒙山,从周朝起就被封国祭祀,相传还是从周朝太师开国元勋姜太公开始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丁书记一开口说话,所有的人都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

        “又多嘴。”刘副镇长咬着牙根恶狠狠地看着他说。

        “是啊,想当年,周武王三请太公于滨上,姜太公银发银须,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他整天提留着没有鱼钩没有鱼饵的钓鱼竿钓鱼,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不知道对吧,他哪里是在钓江湖里的鱼,他分明是在钓周武王这位开疆扩土的君王啊!更是在钓他建功立业扬名千古的机会。像姜太公这样的谋臣武将,咱这里还有许多,像一代名相王导,匡衡,一代名将蒙恬,羊祜,左宝贵,王献之。王献之也是大书法家,他父亲就是书圣王羲之。很多人都知道王羲之的书法很厉害很棒,其实对他的官位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东晋时的右将军,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副部长,只可惜他有名无实,没有实权。你们说说,我们沂蒙山区是不是能人辈出,人才济济啊?大家都知道沂蒙山区有著名的七十二崮。其实大小崮有上百座之多,孟良崮战役咱们这儿谁家没出过力,谁家的男人没上过战场,传颂着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国民党整编第74师师长张灵甫战败,开枪自杀。自此后,孟良崮名扬天下,你们知道孟良崮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岳飞知道吧,精忠报国,岳母刺字,那可真是英明千古后人楷模。他手下大将孟良焦赞,勇猛无比有万夫不当之勇。正如评书所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想当年,孟良奉岳元帅之命,率领岳家军一部驻扎在现在的孟良崮,抵御外族的入侵。从那以后,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岳家军的抗金将领,就用他的名字把这个地方命名为孟良崮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孟良崮长得像孟良,才叫孟良崮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丁书记如梦方醒拍着脑门惊诧地说。

        屋里的人又都笑了,任慧芝禁不住笑出声来,趴在任春生的脊背上搂住脖子,笑出了眼泪。

        刘副镇长忍不住把嘴里的鸡骨头喷到丁书记的脸上,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吓得门外院子里的几只胆小得鸡,忽闪着翅膀飞到墙头上,那只威风凛凛的花斑大公鸡警觉地四处瞭望着,发出一阵阵临战前地低鸣声。

        段技术员用手绢捂着嘴发出柔和的时断时续地笑声。

        任春生两手捂着脸低着头,额头都快要触及到地面了。

        “他奶奶的,他奶奶的。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你奶奶哄你小孩子玩的,你奶奶和孟良是亲戚啊?你奶奶见过孟良长啥样儿?你奶奶的,我叫你就笑死我了。”

        一阵阵大笑的声音传到院子里,崔桂花奇怪地跑过来想看个究竟,任春生害怕她过来多事,赶紧站起来走过去,他的脸笑得更红了,正要推崔桂花回厨房。

        丁书记笑出鼻涕来,崔桂花看到这个情景忍不住笑起来,她不情愿地边笑边离开了。看到丁书记满脸满腮的鼻涕,所有人又大笑起来。

        笑了好长时间,刘副镇长边笑边指着丁书记说:“哎呀呀,我说你个老丁啊,敢情你不说话能憋死你不成?你怕别人把你当成哑巴卖了?可是老段,你讲的这些故事,我知道一些,可别说,你还是真有学问真有文化,你是怎么知道的?上大学的时候学的?”

        “上大学的时候没少看书,多看书的确是有益的,开卷有益嘛,只要多读书,知识面自然而然就宽了就丰富了,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只不过后来到了咱们县里工作,我走得地方多了,就听说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古人说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觉知此事要躬行。其实,我也是有针对性的翻阅查找了咱们当地的有关历史风貌,人文地理方面的书以及我能找到看到的有关历史记载。我记得我看过一本地方志,里面详细地记载了许多有趣的历史事实。沂蒙山区悠久的人文历史,地貌植被很值得研究开发啊。我了解得越多越感觉自己知之甚少,越感觉知识的海洋真是博大精深啊。你说是不是啊,小姑娘。”

        他们都听得入了迷,谁也没发现任慧芝。段技术员叫她,所有人都抬头来看她。

        “你多大了?上几年级了?”段技术员亲切柔和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任慧芝赶紧藏在任春生后面,害羞地把脸贴在任春生的脊背上。

        “快叫段叔叔,段叔叔问你话呢。”任春生把她从背后拉到跟前。

        任慧芝低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段技术员,扭扭捏捏地说:“我13岁了,上四年级。”

        “虚岁十三,今年十二。”任春生搂着任慧芝纠正道。

        “这孩子聪明着呢,学习好,每年都能拿回奖状呢。”任慧芝第一次听丁书记夸她,尤其是当着眼镜叔叔。从这时起,她才对丁书记有了好感,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好啊,好好学习,也像你段叔叔那样到北京上大学,也给咱镇上添光增彩,给你爹争气。来,这儿还有个鸡爪子拿去啃吧。”刘副镇长抓起鸡爪子往任慧芝手里塞,那盘辣椒炒鸡快让他吃没了。

        任慧芝没敢接,把手藏到背后羞涩地看着刘副镇长。她知道大人喝酒聊天,小孩子是不能靠上前的。她听话懂事,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对很多规矩,只要爹娘讲一遍,她就会照着去做,从来不用大人们操心。刚才是因为眼镜叔叔讲的太精彩了,她控制不住才走进来的,要不然她是不会让大人们觉得她不懂规矩。

        “小孩子家的,别惯她,去找你娘去,出去玩去吧,快去呀。”任春生很尴尬,担心别人说没有家教,大人孩子不懂事。他很想让女儿在这里听听他们的讲话,可是不能这么做,边笑边转过头拉着女儿往外拽。

        “快接着,刘镇长给你的,你就吃。老任,让孩子拿着。”段技术员笑着说。

        “快拿着吧,让刘镇长这么擎打着怪累的,妞,快拿着。谢谢刘镇长吧。”丁书记说。

        “大爷给你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吃好了才能学好了。来,拿着。”刘副镇长又往任慧芝手里塞。

        “好,拿着吧,谢谢大爷,去找你娘。”任春生把女儿从背后拉过来。任慧芝接过鸡爪子说道:“谢谢大爷。”红着脸跑出去。

        崔桂花靠在一堆柴禾垛上吃着玉米饼子,任慧芝把鸡爪子给她。崔桂花不要,从大锅里拿出一个玉米饼子递给她,又倒了一碗白开水,娘俩就这样站着吃了一顿午饭。

        任慧芝脑子里想的都是眼镜叔叔,看到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既羡慕又佩服,他多么受人尊敬啊。他讲的比收音机里说的评书还要吸引人,还要让人着迷神往。眼镜叔叔上了大学读了许多书,知道那么多故事,自己也要向他一样受人尊敬多读书,将来考上大学,也让许多人羡慕她。尽管没有听懂眼镜叔叔讲的话,但是对知识的向往却相当地浓烈了,只要多读书,也会像他那样,讲得精彩动人令人神往。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每当回忆起这件事总是赞不绝口,都知道段技术员还有更多的知识,更多的故事藏在肚子里,他的一番话影响了他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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