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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地铁


我和晨楠楠坐在通往北城的地铁,她怀里那只猫已经消失不见,晨晨此时正在家中酣睡。这是凌晨零点二十分,我们披上各自的风衣,做出夸张的姿势,随着稀疏的人流进入地铁门。

        地铁就那样轻快的游走起来,像一条动作灵敏的蛟龙。坐在我们对面的年轻情侣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相互依偎着入睡,男人手放在女人怀里,女人的手握着,女人的长发遮住了男人胸前挂着在射灯下闪闪发光的钻石狮子形吊坠。

        窗户紧闭,车皮撒过气流的声音,全然听不到。晨楠楠看着那本刚才书店买来的百合最新写真集,头也不抬。车到风月站了,一位穿着素朴的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佝偻着背慢慢吞吞的走下车,以及其他几个吊里吊气的年轻人醉醺醺互相搀扶着走出车门。

        到北城的时候,天下起零星小雨,原本坐在对面的情侣已经在前一站下了车,男人搂住女友,呵护着,女人软绵绵的靠在他的怀里,像小白兔。

        我们径直去了名叫二月春春风的酒吧,买了门票。里面站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晨楠楠把风衣脱下,放在左胳膊上。

        百合就那样穿着白色连衣裙出现。晨楠楠向我靠了靠,抬头望着唱歌笑容温和的百合。她唱的是第二张专辑的第一首歌《黑屋女》。人们随着音乐的节奏零零散散挥舞中手里闪闪发亮的荧光棒,少女们不时情不自禁的尖叫,释放心里长久以来的热情或者因为爱衍生的哀愁。

        晨楠楠认真的看着,不时挥舞几下手里的荧光棒,我则点燃一根来时从小卖部一个短发女生面无表情递给我的女士香烟海蓝蓝,向站在正前方一个头发稀疏的穿着灰色夹克的男孩左边喷去一团烟雾,然后来了个长长的回咙。我很快抽完手中的烟,然后抬起头把手搭在晨楠楠肩上看了看朝圣似的粉丝歌迷,他们大多聚精会神的看着心目中的女神,只有少数低着头发短信——也许是来凑热闹的。

        百合唱完了第一首歌,说起话来——希望今晚,大家玩得开心,能在我的歌声里找回一些东西。

        晨楠楠把手搭在我肩上,直到百合唱完第三首也是最后一首《矢车菊的夏天》面带笑容的说——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你们,挥手道别,才放下来。

        晨楠楠把手里喝完的中杯可乐随手放在路边垃圾桶上边,抬眼瞥了瞥站在路旁勾肩搭背的中年情侣,向我肩膀靠了靠,说,今天我很开心。我把刚点燃的红色女人递给晨楠楠,把脚跟前的易拉罐,一脚踹飞,并大声呼着气。百合,站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我和很多人一样目不转睛,她安静的唱着歌,像炎热夏天一片清凉的薄荷叶,滋润着亮丽彩灯下心浮气躁的心。

        中年情侣开始浓烈的热吻,我回头看了看,把晨楠楠嘴里抽到一半的烟拿回来,夹在指缝里,带着不知名的笑,抽了两口,喷出一团形迹可寻的烟雾。

        晨楠楠也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捡起一个被人丢弃的破烂不堪脏兮兮的芭比娃娃,用手擦了擦上面覆着的灰尘,盯着它残缺不全的左眼,表情不可捉摸,当我把烟抽完时,她转头又看了眼此时已经分开手拉手向反方向走说着情话的中年情侣,眼角,泛着光,就像地下室一闪而过的车头灯。

        我把烟蒂丢在马路边,干咳了两下,向左边甩了甩头发,头发扑打在耳鬓上,感觉一丝凉意。

        今晚,百合唱得很好,晨楠楠把芭比放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一幅虔诚的样子。我左小腿支在右膝盖上,想着叶子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爸爸扇了阿花一巴掌,阿花低下头无声的哭了起来,不远处站着面无表情的妈妈,妈妈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帕擦拭着阿花泪眼朦胧的脸。之后,爸爸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女儿,我扇了阿花一巴掌。说完,晨楠楠笑了起来,发出颤颤的声音。

        我站起来,望着不远处低着头讲电话看不清年龄的长发男人,踢了踢脚,双手****牛仔裤口袋,做出孤独的姿势,低下头,看着右手摸着芭比娃娃的晨楠楠,说,我们走吧。晨楠楠看了此时不那么脏乱的芭比娃娃,站起来,甩了甩长发,用手捋了捋,看了眼此时放下电话不知为何靠在路灯旁隐隐抽搐的长发男人,嘟了嘟嘴,抬头,看我,说,我们喜欢百合的歌。

        我们喜欢百合的歌。我重复了一遍。并最后望了一眼此时停止抽搐自言自语的长发男人。

        萧染拿着那朵娇艳的玫瑰斜靠在玻璃门前头发撇向左边,用一种含混不清的表情看着站在亮堂屋子里抽第二根白色女人的我。

        吧台里放着一把吉他,那是天天送给晨楠楠,晨楠楠转手给我的,天天说,那是英国某个僻静的乡镇著名造琴师艾瑞克的杰作。

        此时,店里没有一个人,我含着烟,看了看粉红色公主镜中自己喷了发胶亮丽有型的三七分头,弯腰拿起吉他,一边喷云吐雾,一边看着此时直直站在门框边玫瑰低垂在右手边的萧染,弹起少少卿的《如果寂寞没有输给二丁目》。

        萧染走了进来,把鲜艳的玫瑰放在吧台上,随意翻着洛丽塔?阿曼的影集。当我嘴里的烟只剩快要跌落的半根小拇指的烟灰时,她随着旋律唱起来,我把烟灰抖落,烟蒂扔在烟灰缸,兴致盎然的加快旋律。

        放下吉他,我站在萧染旁边静静审视窗外淡蓝色云朵稀疏的天空,木沐从这扇玻璃门步履坚实两手空空的走出去,背影显得有些沉重,像失焦的镜头,扭曲了身形。不过,还是说了一句话——玫瑰花,玫瑰花在田野里,很美。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大巴上相遇时你把鸭舌帽压低盖住眼睛,右手搭在大腿上,沉沉睡去,嘴角松弛的闭合。那时候,我在想,这样的一个男生,坐在这样的大巴上,应该是为了躲避一些什么东西吧。萧染把坐在凳子上,摸了摸靠在墙边的吉他。

        是嘛。我不自然的扬了扬脖子。

        我想把你的鸭舌帽摘下来,和你说一些话,但,你只是静静睡着。萧染看着自己涂的宝蓝色指甲,在灯光的映射下,鲜艳亮丽。

        后来,我们说起了话,你表情不那么伤感话语伤感的诉说和木沐翻脸的情形。

        是的。萧染静下来,撇头看了看窗外拿着鲜艳玫瑰神色惆怅带着红蓝相间蝴蝶结游走的老妇人,表情紧绷了一些,像被揉皱的画纸。

        我每一个星期二都会收到一朵鲜艳夺目的红色玫瑰,我每次都会躲在墙角或坐在沙发上捧着它,静静审视,有时候,是抽着白色女人,烟雾随意喷在周围,它只是在我手上或者玻璃桌上,就像不被打扰的女人,静静展露着自己的雍容华贵。有时候,我想一把撕裂它,把它欺负得面目全非,然后毫无表情的扔在臭气熏天的臭水沟里,走到无人的角落,静静哭泣。但,我没有一次这样做。萧染坐下来,左手搭在大腿上,右手靠在墙边。

        干咳了一下,萧染歪了歪头,继续说,但我依旧相信爱情,不管它是在遥不可及的撒哈拉沙漠还是触手可及的某座僻静的寺庙里,我都在心里假设一件事,它就在心灵岛屿的某个看似诡秘实则朴实无华的地方,闪闪发光,它从未抛弃过对爱执着双手合十祈祷的人,它就是它,无可取代,所以,每当我想把玫瑰扔在臭水沟,看着它被玷污,直到沉没,时,都会下意识的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做,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说完,萧染用力嗅了嗅依旧鲜艳的红玫瑰。

        我用吧台里放在小盒子里的头梳,用力梳了几下,对着镜子,摸了摸此时胡渣不那么多的脸,想着某一天,自己买一朵玫瑰,扔在臭水沟里,看着它沉没,被吞噬,化为乌有……打了个哆嗦。

        总有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的时刻,你所有的幻想美梦全都成为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而你站在世界的某个狭隘或者不狭隘的桥上或者街角或赌场……你所谓的爱情已经化为泡影,前程也渺茫得黑不咙咚,未来伸手不见五指。你可能会躲在某个无人角落无法自制的哭上一场,像流落他乡的生活卑微的卖身女,或者买上一包价格便宜的万宝路,表情僵硬的抽上十根,然后站在坚实的水泥地上,头晕目眩的看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最后,无可奈何的点燃第十一根烟,像被抛弃的风尘女;或者干脆买一把水果刀,割腕,一了百了。但,你总会问自己,世界真的那么黑暗吗,像哈利波特的批的那个可以隐形的黑衣斗篷?最终,你所做的选择,没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到,你也许死在最深的夜,也许抽了二十根烟,也许哭成了泪人,或者踏上去异乡的旅程。

        读完吧台放置的《一根烟》第三十二页的第一段,萧染说,如果是我,我应该会选择抽二十根烟,或者踏上去异乡的旅程,绝不会糊里糊涂的割腕自杀。说完,把书合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透出一种说不出是荒凉还是不荒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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