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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赤了


只要我站在这儿,全身保持****,看着妖娆变幻的天际线,把剩余的烟抽完。

        晨楠楠父亲回到上海的时候,天下起了毛毛细雨,文樱打开门,看了一眼,啪得又关上门。

        演电影的三线女星抛弃了他,投靠了一个拍色片身价不菲的导演。

        晨楠楠半夜三点三十一分接到文樱打来的电话,你爸回来了。

        挂掉电话,晨楠楠站在窗前呆滞了一根烟的功夫,看了看水泥马路上一闪而过的红色小轿车,点燃一根烟。那个女星,她只见过一面,那是她高一还剩七天期末考的时候。

        她和晨萱在破旧的街角接吻,穿着红色高跟鞋,亚麻色风衣,侧脸像挂了皮的鲤鱼,白白净净,花花绿绿的******,青蟒丝袜。

        她硬生生站在那儿,直视着他们,血管像被冻结的甬道,脑子一片空白。她想走过去,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擦拭嘴上纷乱的口红,然后毫不留情的一人一巴掌。

        但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深吻,晨萱深深搂着她。灰色的天空,乌云滚滚,那天,她去了铁桥站了好长时间,她买了一包大前门,抽了二十一根,最后一根扔在滔滔不绝不断翻滚的河水里,那是她第一次抽烟。

        对于父亲的记忆,晨楠楠并不陌生,小时候,他带着她一起去乡下的外婆家坐在矮脚凳上看栩栩如生的皮影戏,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照在脸上,暖暖的。他给她读阿凡提的故事,声音柔和爽朗,就像收音机里的播报天气预报的人。她和他坐在板凳上,他目不斜视,看着逼真的曹操带领少量士兵厮杀袁绍千军万马,她看着他入神的表情,说不出的温馨。

        文樱和晨萱相互直视了一分二十一秒,文樱看着有些颓废的晨萱,心里酸酸的,她想走过去摸她的脸,说一些关怀的话,但想起往日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一个有一个夜晚,又低下头,看着脚上那双她三十一岁生日他在最近的鞋店买给她的红色高跟鞋。那天晚上,他唱了邓丽君的《但愿人长久》,她感动得流下眼泪。

        晨萱,坐在沙发上,开始喝玻璃桌上文樱没喝完的石库门。她站在他的旁边,注视着他,他静静的喝着,眉头舒展了一些,不过,脸上的愧疚和失落始终如影随形。看着他喝下最后一口,平静的把高脚杯放下,她纠结的抓了抓梳理得柔顺的长发,她想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和他说一些他们曾经聊过的话,但她只是站在原地,低下头,第二次看着莲花灯下亮光闪闪的红里发白的高跟鞋。

        晨萱站了起来,走到晨楠楠的屋,眼神定格在墙上那幅画,出神。文樱跟了过来,看了看画,说,那时候,你以她为荣,逢人便说,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晨萱别过头,看了看文樱的鼻子,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从口袋抽出一根万宝路,点燃,吸了两口,视线再次落在海藻里挣扎的红鲤鱼身上。

        本来以为和阿花在一起,就会忘却烦恼,过着平凡充实的日子。但,事与愿违,她还是薄了情,投靠了那个穿金戴银的男人。我看着她和他一起眉飞色舞搂搂抱抱进入酒店,心像冰窖里的秋刀鱼,拔凉拔凉。我没有去水果店买上一把水果刀,偷偷到他们的房间,打昏有钥匙的女服务生,然后进去,待他们玩乐时,疯狂的刺,直到两具裸体尸体血流成河。我只是买了根一块五的雪糕,坐在酒店旁边的花坛边,看着酒店,允吸。我想象着他们翻云覆雨时的畅快表情,一口一口生硬的咀嚼不是滴着奶油的雪糕。那天,我吃了十一根雪糕,每吃下一口,心都麻木疼痛的颤一下,就像被铁棍打着的架子鼓。

        文樱想起晨楠楠小时候,一家其乐融融的情景,晨萱带着他们一起看最新上映的电影,给她们买好喜欢的饮料,爆米花,夹心饼干和其他一些她们喜欢的,一起进入电影院。

        回来的时候,我在一个站台,停下,我想偷偷跑到铁轨下卧倒,像孩子一样,了解没有希望的生命,但我还是惧怕,惧怕那一瞬间的分崩离析,我走下站台生生吸了一口气,向娇小的女乘务员要了根纤细的女式香烟,让她帮我点燃,看着氤氲着薄雾的树林,没有感觉的抽。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带她看的电影——《烧云》,讲述的是一个在外当兵多年的丈夫回到家后得知妻子爱上邻镇一个拉小提琴的年轻人后发生的缠绵悱恻的故事。他努力去追求妻子,就像初恋一样,但妻子已经怀孕,是小提琴家的孩子,他痛哭了一场,给他留下一封信,第二次进入了部队,直到战死沙场,死前,部队的一个女教员爱上了他,当他奄奄一息时,她声嘶力竭的哭泣,她爱他,从未如此深爱过一个男人。

        想到这,文樱扯了扯袖子,把脚抬起来,看了看,想要痛哭一场,像那个失去心爱人的女教员。

        晨楠楠说,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听着少少卿的歌,坐在地铁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把思绪抽空,想象自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那种在麦田里游走的小女孩。

        一群人为了纪念迈克尔杰克逊逝世三周年在北爱尔兰某座空旷的小岛上一片空旷的草场上点燃一堆熊熊篝火,说着怀念的话,用手机播放着他的《Dangerous》。他们注视着照亮夜空的篝火,眼神澄澈。

        关掉电脑。

        萧染拿着一束玫瑰向我走过来。她说,那是沐木送给她的,每个星期二,她都会收到这样一束玫瑰。

        妖艳的玫瑰在光的晕染下熠熠生辉,她把玫瑰放在我的手里,甩了甩剪短了的头发,看着不远处正在通下水道****上半身的工人,眼睛,一眨不眨。我捏起玫瑰花,闻了闻,扑鼻的芳香。

        看到这东西,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些伤感的离愁别绪扑面而来。我想我该把它扔在臭水沟里,看着它下沉,沉没。但,每个星期二,我都会收到这东西,我也说不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除了伤神,还有一丝不可捉摸的欣喜。他在信里告诉我,他在一家酒吧学习调酒,师父是一个身材火辣脾气很好漂亮的年轻女人。

        这朵玫瑰再过几个小时便会衰败,枯萎,蔫得像满脸皱纹的老妇女。彼时,你握在手里,它就像一个娇羞的少女,风华正茂。

        他没有告诉我他会不会爱上她技艺高超的师父,他只是一笔带过,就像叙述平凡无奇的生活。他说,迟早有一天,他会超越他的师父。前几次,收到时,我摘下几瓣,夹在书本里,想念的时候,便翻开,闻一闻。我想,随着时间的淡化,我迟早会丢失这种习惯,最后把它们日渐干瘪的身躯扔出书页,埋在湿润的泥土里。

        他说他会一直送下去,直到有一天,不想这样做为止。

        我把玫瑰抬了抬,摘下一片花瓣,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然后递给抽着烟目光黯淡的萧染,她接过去,放在左手手心,用夹烟的那只手按了按,鲜艳的红色晕染在上面,花瓣似殉葬的宫女,四肢百骸支离破碎。抽完第三口,她把花瓣扔在地上,低头看了一阵,然后抬头注视着我,说,这样的红色,你喜不喜欢。我瞥了一眼,正儿八经的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现在的我就像适才被我按压后分崩离析的花瓣。我想扇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不是那么让人失望,不是想象中的光怪陆离,你尽可以站在巨型油轮甲板的钢铁围栏前和你喜欢的男人一起张开双臂贴在一起,让风吹动你亮丽的长发,享受这个世界带来的泰坦尼克。说完,萧染把抽完的烟丢在地上,用力踩了踩,并失望的看着被风吹远不成形的玫瑰。

        我把剩余的玫瑰,在袖子上擦了擦,递给准备抽第二根烟的萧染。她把打火机放在手心,接过残缺的玫瑰,看了看,然后漫不经心的点燃右手纤细的女士香烟。

        我说,玫瑰好看吗?我扯了扯袖子,微微顿了顿脖颈。

        我想等他放弃送我玫瑰的时候,我便会穿上厚重的风衣,带上简单的行李,在寒冬三月,大雪纷飞的某个黎明,踏上去北方的火车。坐在动荡不安的火车靠窗的位置,点燃一根女士香烟,把那些打马而过的须臾岁月尽数抽进嘴里,然后缓慢的释放,无论它是怎样的光怪陆离。

        我想我会在窗外一片漆黑的时候侧卧在座位上盖上风衣无声的哭一会儿。说完,萧染深深吸了一口万宝路,随意吐出一团形迹不可寻的烟雾。

        雨丝丝落落。打在萧染的脸上,凝结成雨滴,怡然自得滑落。

        她揉了揉湿透的头发,向西街走去。

        玫瑰在雨丝的拍打下分外娇艳,像穿上新装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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