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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国公府·后院

        洗衣房的赵大娘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急匆匆地抄近道穿过假山,向议事厅走去。/www.Qb⑤、cOМ

        刚转出假山,冷不防与站在山石前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哎哟喂,哪一个不长眼的站在这块唦?!”赵大娘忙扶住身旁的假山。

        “哎呀,是赵妈妈呀,真是对不住,没有撞到哪里吧?”那人赶紧扶起她。

        赵大娘抬头一看,原来是梳头娘子花大娘的女儿,专管打扫花厅的小丫头花小翠。

        “这呆丫头,一大早荫的站在这块做啥?!”赵大娘啐道。

        花小翠憨笑道:“今儿起来的时候见这下人院里都没人了,我以为是迟了,结果刚刚听谯楼上打点,才是寅时三刻,我正奇怪着今儿大家怎么都起得这么早,就撞上了妈妈……咦?妈妈今儿怎么也这么早?平时点卯不都要到卯时三刻才到的吗?”

        “扯你娘的淡!我哪天晚过?”赵大娘骂道,“被新奶奶听到,还以为我是那偷懒耍滑的人叻。”

        正说着,只听她身后一个声音笑道:“你就是个偷懒耍滑的老油条。”

        赵大娘转身刚要开骂,却见是她的好朋友,同在洗衣房当差的吴大娘,便笑骂道:“你个老货,吓我一跳。怎么?今儿也看你这么早?”

        “只许你偷牛,就不许我拨桩?”吴大娘推着赵大娘继续向议事厅方向走去,一边说道,“都说这新奶奶厉害,我们虽没见过,到底也小心些,别被她拿住把柄好。我估计今儿大家都比平时要早些。”

        “难怪呢,”小翠插上来应道,“难怪这一大早的院里都没了人影。我还在疑惑呢。”

        吴大娘笑道:“都是那个张三放的屁,搞得人人都紧张兮兮的。”

        “你可别说,那张三在钱家呆过,跟那人处过事,听说那是个最不好说话的主儿。”赵大娘叹道,“我是宁可信其有,可见以后的舒坦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

        吴大娘笑道:“要叫我说,这府里头也该有人治一治,也太不像话了些。”她忽地一拉赵大娘的手臂,轻声问道:“昨儿办喜事时你咯上去啦?”

        赵大娘道:“我又不当差,且这二门上总有那些当兵的守着,没事哪个敢往上头去唦.不过,我倒是听二门上的何老头说,竟只放了花轿进府,连媒婆都没许进叻。”

        “还有更新鲜的叻,”吴大娘嬉笑道,“听说他们竟没有拜天地,直接就把新娘子拉到偏殿去了。”

        赵大娘两眼瞪得溜圆,“真的?这不成了纳妾啦?那新娘子怎么说?”

        “新娘子能怎么说?她娘家又没了人,自己又是个寡妇身份,还不是只能由着他们。”

        “这么看来,新娘子倒是蛮可怜的。”赵大娘叹道。

        “就是唦,”吴大娘也叹道,“他们都说那位是攀了高枝,我就不这么看。我们爷是什么身份,竟会看中一个什么都没得的寡妇?只为了她会理家也不必如此。我猜他这么做,必定是要借这事转移人家的注意,省得外头整天传着他未婚妻又跑了的事儿。只是,这样一来,日后他想再结亲就不易了,故而才想出这么一招。别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好象这新娘子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实际上这礼数到底是差着些,只能算是做小而已。倘若有某天他再看中了哪家更合适的主儿,到时候只需说这一位是小的就成了。况这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事。看着吧,等明儿有更合适的主儿,就什么都清楚了。”

        看着三人走远,可儿这才放开栏杆直起腰来。

        出于好奇,她抓住栏杆想要看清说话的人,结果却弄了一手的灰尘。她一边掸着灰尘,一边打量着置身的凉亭。

        这座凉亭位于假山最高处。很明显,已经好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凉亭四周的栏杆以及中间的石桌石椅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地面上也四处飘散着落叶和鸟粪。

        可儿原本是想找一个置高点寻找柳婆婆的踪影,也顺便看看这国公府到底有多大——她没有料到钱老爷竟然会同意让春喜和柳婆婆陪着她嫁到国公府来,只是,一大早柳婆婆便失踪了。她猜,很可能是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走迷了——却不曾想,正碰上这几个人在这里说着“新闻”。

        依照当地风俗,一桩婚事的成立除了媒妁之言、婚约庚贴外,结婚当日拜奠天地、以及新人坐床、分食等等一系列仪式都是缺一不可的。官家也许比较重视婚约,民间则更看重这套仪式。没有经过这套仪式的婚姻往往会受到世俗的置疑。

        可儿微微一笑。她不认为这是凌雄健故意所为。虽然对他认识还不深,她却可以打赌,他不是那样的奸滑之辈。她认为,更有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这种风俗,或者,干脆是觉得这套仪式太过麻烦。

        只是,人们竟然能就这点小小的“疏忽”而联想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这倒是可儿始料不及的。

        原来,传闻就是这么被制造出来的。

        她暗暗感到好笑。

        春喜却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可笑之处。她瞪着那远去的背影,气呼呼地说:“姑娘不该拦着我,我非骂死那两个婆子不可。”

        可儿淡淡一笑。自从她偷偷溜出新房,碰上坐在台阶上的春喜以来,她就一直维持着这副气呼呼的模样。

        “我正想听听她们怎么说呢,你一乍呼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听的?!若我是姑娘,气也气死了。”

        “这有什么可气的。”

        “这还不可气?昨儿新姑爷那样对姑娘,连下人都有话说,姑娘竟还不气?!”

        “一家不知一家事。随他们瞎乍呼去,只要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就行了。”

        可儿转身看着那条唯一可以走下假山的崎岖小径,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容易下脚的地方。

        “你想,柳婆婆会去哪里呢?”她试图转移话题。

        春喜却不让她如愿。她一边扶着可儿走下假山,一边抱怨着:“这可如何是好?我就说太太没安好心,姑娘非有自己的主意,连柳婆婆也老糊涂了,竟看着姑娘胡闹。这下好了,不等于是跳进了火坑嘛!”

        可儿看看春喜,笑道:“怪我,没跟你解释清楚,害你为我担心了。其实我与将军是有约定的,我嫁来主要是为了替他管家,等有一日他不需要我,我便可以离开……”

        不等她的话说完,春喜便气愤地打断她,咬牙骂道:“这国公爷真是不要脸,竟敢提出这种要求!姑娘你也是,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会让他占这种便宜……?!”

        可儿摇摇头,春喜很忠诚,也很急躁。

        “这其实是我的要求。”她抬手阻止春喜开口,笑道:“那日你不是说,如果我想独自谋生,既没有本钱又没有靠山吗?所以我便想着借一借将军的力量。将军答应我,若有一日他不需要我了,便会放我自由。而且,他还答应借我本钱呢。到那时,这本钱有了,靠山也有了,我的计划就能实现了。你看,其实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呢。”

        “靠山?”春喜冷哼,“姑娘也想得太天真了!到时候人家只会说姑娘是被这府里赶出去的,谁还会认为他是你的靠山?!”

        可儿笑道:“这问题我也想过。我知道他不会介意我借用他的名号……”

        春喜叽咕道:“若真如此,他就不会叫‘石头将军’了!”

        可儿皱皱眉,她不喜欢这个绰号。

        “你不了解将军,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如果我有难,他一定会帮我的。”

        “哼,难道姑娘倒了解他的?您嫁给他也不过才几个时辰罢了。”春喜苦下脸,“我就知道姑娘把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只姑娘也得想想,他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会对女人守信用。若到时候他说话不算数,不放姑娘走,那又该如何是好?”

        可儿突然想起昨夜凌雄健的话,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她相信他那轻易不休妻的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但不知为什么,心头却掠过一阵不祥的阴影。

        她连忙摇摇头,摇掉那层疑虑,笑道:“我当然不会笨到去相信他,但我相信男人的本性。当我对他已经不再有用时,他自然会放我离开。”

        正如春喜所说,凌雄健是男人。是男人就不可能与其他男人有什么不同。虽然昨夜的他曾是那么的温柔……

        可儿的呼吸一窒,极力回避到现在的鲜活记忆重又闪回脑海之中。

        在决定嫁给安国公之时,可儿不是没有想过洞房之事——只是,即使是在那时,这个问题也远不像现在这样困扰着她。

        多年前就有人教导过她,新婚之夜,新娘的任务只是躺在那里,被动地接受新郎的所有行为。而她如果敢对自己诚实的话,昨夜的她绝对不能说是“被动”的。

        这还不是最困扰她的问题。最困扰她的,是这件事所引发的她内心的震荡。

        她从来不知道,在这种原以为会是十分尴尬的过程中,她竟然会产生那么多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而且,都是些美好得如同置身天堂般的感觉……她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的亲近……也从来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无所求的内心竟然隐藏着那么多的渴求和……欲望……

        可儿被自己吓坏了。当她睁开眼,发现她竟然被包裹在一个庞大而温暖的怀抱中时,更是惊慌得不知所措。她本能地选择了落荒而逃。

        就像对待所有无法解释的问题,她摇摇头,习惯性地将它们统统扫进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她站在离地面两三级的台阶处,看着那些老婆子们消失的方向嘻笑道:“我们别说这些了,还有事情要忙呢。既看到她们去的方向,自然也就能找到其他人。说不定柳婆婆正跟他们在一起呢。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将军府里竟然找不到一个会做饭的。”

        看着可儿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春喜不禁咬起牙。

        “但愿你是对的。若姑娘看错人,到时候只怕都没地方哭去。”她狠狠地踢起一块石子。

        石子从假山的半山腰飞起,乘着一条完美的弧线,落进不远处的一丛杂草。

        “嗷。”

        随着石子落地,草丛中传出一声痛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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