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头顶的夜,掌心的月 中
小胖子的额头上泌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握着晶石的手越发用力，可依然不见任何变化。
主考官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身子从椅子上站起，两手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桌角之内，不断发出木头断裂的声响。
一旁的沙漏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计算着京都天牢里死刑犯最后半盏茶的时间。
夜色如同轻纱漂泊在半空，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芒便如同茫茫海上的一盏明灯，穿透了薄雾，刺过了轻纱，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
光很微弱，但至少亮了。
一阵微风吹来，紧张的气氛在此刻为之一缓。
主考官的脸色缓和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小胖子呼出口气，对着主考官拜了拜，然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便轮到了秋不弃。
看台上不少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其他地方观看的人也都围聚到了这里，除了看秋不弃的测试之外，也可以再次看到秋雨声的天赋展现。
两名天才少年在一处测试，本身便是陌上府百年来，甚至是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事。
所以，除了一些平民百姓外，一些深居老宅的人也来到了这里。
一是想看看两人的天赋究竟谁更高，二是也好借此结下一个善缘，为家族的利益早作打算。
徐有才其实早早便来到了这里，看台后方有处观远台，徐有才同一位老者站在栏杆前静静看着秋不弃，没有言语。
下方的人群中，与秋家大公子谈论的那名老者正隐没在其中，目光不断闪烁，仿佛一条盯紧了猎物的毒蛇。
石修在此刻有些没来由的烦躁，或许是秋不弃早间的那番话----若是亮了，则需要他的一个交代。
秋不弃的条件当然不算过分，因为毕竟是他先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样的问题本身就带着不敢苟同的意味，往深处点说，或者就应该叫做蔑视和怀疑。
所以，石修不知道如果待会那颗晶石亮的太多的话，秋不弃会不会让他给个交代，如果给了，那回到家中，爷爷知道了这些事，又该如何惩罚自己？
因为想着这些问题，所以他有些烦躁，有些不愿看到晶石亮起的那一刻。
他身后站着一名护卫，正是早间以胸膛挡下秋不弃拳头的那位，他似乎看透了自家公子的心思，向前一步附到石修耳边说了几句话。
说完那些话后，石修烦躁的心情大概是变得好了许，因为他的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这名护卫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秋不弃待会拿起晶石的时候能有多亮。
陌上府本府的人睁大眼睛看向了秋不弃，来自十八州的人大多数隐隐对秋不弃产生了敌意。
比如冉雪儿，她去到看台上后，并没有坐下，而是起身扶着栏杆，紧紧盯向这个让他出糗的少年。
“哼！看你的模样也知道没有多少天赋！晶石肯定不会亮！”
冉雪儿嘟着嘴想道：“渔樵公子一定会比你厉害，看你再嚣张！”
同冉雪儿有类似想法的人自然不少，一些人正等着看秋不弃的笑话，看他在渔樵公子面前黯然失色。
秋家三公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场外，头上依旧裹着白布，身旁依旧站着背伞的老人。
老人面色如常，只是在看到秋不弃脖子上的那根红线时，会露出一丝疑惑。
秋三公子脸色阴冷，手中折扇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周围的夜风不够凉。
秋雨声将小雅从秋不弃背上接下，然后点点头。
秋不弃回头，道：“麻烦你了。”
夜色中的微光在逐渐隐没，主考官将桌上照亮此间的巨大夜明珠覆盖起来，随后周围变得黑暗。
一颗晶石由桌上飞来，秋不弃耳廓一动，将右手平伸向前，五指一转，晶石便停留其上，缓慢落在秋不弃手心。
但在黑夜掩映下，谁都没有注意到，主考官在做完推送晶石的动作后，略微偏头往看台之上看了一眼，随后再次看向了秋不弃，面色开始变得寻常，直至露出冷笑。
晶石刚好被手掌一握而起，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一股凉意自其上传递遍布全身，十分舒畅。
秋不弃微微吸了口气，然后稍稍用力一捏，顿时晶石忽然变得滚烫起来，一股难言的灼热感于此时取代清凉，瞬间传遍秋不弃全身。
颗颗汗珠自秋不弃身上流出，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圈圈缭绕的烟雾。
这自然是热。
很热！
没有谁能体会秋不弃体内的感觉，那感觉如同一座火山在腹间爆发，如同一场大火在灼烧脾胃，体内一根根经脉便是河流，而此时，河流却即将干涸，血液被不断蒸发，不断消失。
不过片刻的时间，秋不弃体内便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化。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手中的晶石没有亮起任何的光芒，反而由白色变得赤红，仿佛一颗铁石被烧红的样子。
石修猛地站起身来，紧盯着秋不弃的手，片刻后，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下来，微微昂起头，冷笑道：“原来是一个已经观过碑的人。”
冉雪儿轻哼了一声，看着那颗晶石狠狠道：“烫死你！”
场间的秋三公子疑惑的问道：“春老，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这都不知道吗？”春来叹了口气，道：“那表明他已经参加过观碑大会，所以晶石才会产生热气，所以……晶石会炸裂。”
春来虽和秋三公子说了这些话，但却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首先他前几日与秋不弃交手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他体内尚且驳杂的碑文之力，若是进入碑林观碑之人，那至少体内的碑文之力会极为纯净。
比如那位君使大人。
其次，秋不弃年龄十五，若是参加过观碑大会，那三年前应该只有十二岁，若是十二岁便进入观碑大会，那不说声名速起，可至少也应该听过名声吧？
然而这些都没有，这到底是为何？
与春来有同样疑惑的，自然还有楼台上的徐有才。
他颇为恭谨的向旁边的老者行了一礼，尽力掩去自己的焦急之色，问道：“石老，您看这孩子？”
那名被称作石老的老者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天赋极佳，只是手中的晶石被歹人作了手脚，他能坚持到现在而不让晶石炸裂，实在难得！”
“石老，那……”
“不急，我倒希望看看……看看这孩子的天赋，能达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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