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出走
夜色沉沉，欢颜骑在枣红马小八的身上飞快的奔驰着。小十死死抱着她的腰，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却紧抿着嘴一声不吭。两人是趁着前院拜天地的时候出来的。那时候大家都一心参观婚礼，没人在意到辰园那个通往外面的角门有两个姑娘出去了。这也亏得莫辰风膈应黎薇，并未打算把自己居住的辰园贡献出一半。今日的新房是另外收拾出来的无草居，原本一直空置着，就顺便做了新房。
（不知长安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走了，还是说他还在前厅应酬客人。）
欢颜一边尽力加快马儿奔跑的速度，一边在心里胡乱想着。（他会来找我吗？会难过吗？还是以为我一直只是在跟他赌气呢？）她下意识的甩甩头，想甩开这些无用的思绪，她得再快些，很快就要到下城门的时间了，若是赶不上出城，一旦长安发现她不见了，明日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等一下！”两人飞奔到城门口的时候，刚巧守城门的小兵拽着门环准备关门。欢颜扯着嗓子高呼一声，擦着小兵的肩膀就跑了出去。小兵差点被疾驰的马儿碰到，骂了一声娘，又狐疑的看了看马上的背影。这大半夜的，两个姑娘家出城，也忒奇怪了。
“呼，好险。”眼看着出了城，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十，笑盈盈的说，“小十，别怕，我们出来了。我不用再跑这么快了。”
小十平复了半天，才勉强说出话来，“郡主，你可真厉害……”
“嘿嘿，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这是什么马！”林欢颜带着两分得意拍了拍小八的脖子，想起自己初见它的时候的情景，和后来一路上莫辰风教自己骑术时候的事情，不由的沉默了下来。
“郡主，咱们是约的哪里碰头？”小十见她情绪低落，连忙岔开话题。
“哦，就在前面的十里亭。”欢颜从思绪中出来，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子。
小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隐约看见有几个身影在那里晃动。
欢颜显然也看见了，脸上的表情明显振奋了起来，脚下一夹马腹，马儿以小跑的速度往前而去。
“云姐姐！”一到亭子面前，看见里面站着的那个熟悉的娉婷身影，欢颜开心的跳下马大叫了一声。等在亭中许久的云娘子也绽放出一个微笑，她轻移莲步上前，握住了欢颜的双手，“欢颜妹妹，慢点儿。别着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云娘子笑了起来，“小欢颜长大了，果然是大姑娘了。”
“云姐姐，说什么呢。”欢颜有点害羞的跺了跺脚，此刻小十也已经下了马，连忙上前见礼。
“好了，跟我无需这么多虚礼。”云娘子摆了摆手，转头又看着林欢颜，“欢颜，你可想好了吗？你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如果真的要走，我们半刻钟之内必须马上走。如果你后悔，我想，北辰王殿下很快也会赶到的，正好顺路把你带回去。”
林欢颜闻言垂下了眼，“我还能怎么办呢，云姐姐。如果现在回去，我就只能嫁给莫鸿烨了。”
“可是，欢颜，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一走了之。他又该如何自处呢？”云娘子拉着她的手，温和的笑着问道。
“应该……没关系吧？皇上不是很偏疼他的吗？”欢颜犹豫着开口道。
“可那是皇上。你可听过一句话，‘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他首先是个皇上，然后才是他的皇兄。你若一走了之，承受怒气的必然是他。而我想，他势必会为你开脱，从而引起皇上更大的怒火。再说你别忘记了，与你订婚的，那是皇上的亲儿子。你这一走，扫的可是整个皇家的颜面。你觉得他能好过吗？”云娘子的语调很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林欢颜觉得心惊肉跳。“欢颜，你若真的爱他，舍得让他因为你而背上那些罪名吗？爱一个人，并不只是占有，而是要想他所想，甚至想到他所想不到的。你再考虑考虑吧。”
林欢颜垂下眼帘，手里下意识的搅着自己衣裙上的带子，纠结了一会儿，她又犹豫着开口道，“云姐姐，我怕等我成了婚，我们俩就真的再也没有未来了。我不愿意那样。一日见不到他我都觉得想他，何况一生……”说着，她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远处，又喃喃道，“我多希望能像从前一样，每天都能看见他，与他一起弹琴，画画。为他做饭。等他下朝。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这些小事儿让我觉得每一日都那么的充实和喜悦。云姐姐，你说我怎么这么傻呢？都这个时候了，才发现自己真实的心意。如果能早点……”
“现在也不晚啊。”云娘子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面前这个一夜长大的姑娘。她再不是从前天真懵懂的小孩子，每日只要有吃有玩就开心满足。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缠绵心事，这心事带来的愁绪让她平添了一份独属于女子的美。只是，这姑娘的情路也太坎坷了点。
“云姐姐，其实我是想先去帮他找断续草。我和医圣柳先生都约好了，他会等着我找到断续草，然后马上帮我做成解药。等我拿到解药，他如果还没捉到青丘狐，我就把小九儿借给他三年。我想，无论如何，我要长安好好的，我不想他有什么事儿。他若不在了，那我……”说着说着，林欢颜的眼圈又红了。她紧紧咬着唇，不想让人看出她的脆弱。
云娘子不忍的轻揽她入怀，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懂你的心，可你想过没有，一旦天子震怒，就算不发作他，皇上也会发作你的。到时候，你更没有机会再与他在一起了。或者，如果你为了他去找解药而受了伤或者是丢了命，你是想他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吗？”她一边说，一边斜睨着远处黑暗夜色中伫立着的那个身着喜服修长的身影，隐隐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我不想！可我……也不想他有事儿，更不想和他分开……我舍不得他，云姐姐，我真的舍不得啊！”欢颜说着说着小声啜泣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急别急。小脸哭花了可不美了。”云娘子拿出帕子轻柔的帮她擦去泪水，“你听我说，如果你执意选择悄悄溜走去找断续草，我肯定会帮你，只是这后果必定是天子震怒，就算制好了解药，你们俩想要在一起，也会很难很难。而如果你不走，断续草我可以帮你去找，你嫁给三皇子，未来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想，那是北辰王殿下亲自帮你选的人，他对你一向捧在掌心，一定是给你选择一个他认为最好的人。也许你可以试试看与三皇子相处下去。即使不行，等解药找到，北辰王与你，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和离这样的先例的。你说呢？”
林欢颜抱着云娘子久久没有吭声。
边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自阴影中踏步而出，“欢颜，我不是没想过让你干脆就跟着封堡主云娘子去北方。我不在乎皇兄震怒会有何后果，可我怕你从此再不能堂堂正正走在路上，我怕这有生之年，我再也看不见你一眼。如果这样，即使有了解药，你让我这漫长的一生该如何度过？如果你还在京城，至少，至少我还能有机会见到你，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如果你受了委屈我还能出面帮着你护着你。就像云娘子说的，也许未来，我们还能有一线希望。”
莫辰风身上喜服未脱，衣服早已因为纵马而奔而有些散乱，额上还有着一层薄薄的细汗。他凤眸中黑色沉沉，说道最后，隐约已露出湿意，“欢颜，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向她伸出手，手指修长，掌心的纹路曲折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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