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雨欲来
夕阳西下，天空的颜色逐渐黯淡下去，稀稀疏疏的几颗星开始在天幕中闪烁起来。
宇文景阳突然想起南宫无尘当时急着走，好像说要去救人，莫非是小月遇到了危险？
他正在踌躇该去哪里寻找墨月，宇文苍擎从天而降：“阳儿，咱们快去水宫。”
“发生什么事了？”宇文景阳随他一起腾云直奔罗星河而去。
“今天我在清修的时候忽感心神不定，透过水镜观测，发现你娘拿了墨月，墨月如今是九华仙君的弟子，若是有事，仙界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咱们得动作快点，要全力阻止才是。”
“嗯。”宇文景阳一听事关墨月安危，心里七上八下的。当然，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娘出什么事。
花姒见她半天不作声响，只是茫然的瞪大眼睛，不做任何挣扎。
心里暗叹道：“小丫头片子还挺倔的，难怪阳儿喜欢她。”便索性松开了手，墨月顺势倒在地上。
花姒扭头走到梳妆台前，在一个铺着兔绒的锦盒中摸出一把精致的蓖子，梳理额前的碎发，一边自嘲式的嗤笑着：“其实，那么好看的脖子，弄断了也怪可惜的，索性留你一命好了。”
墨月在一旁咳嗽了几声，终于从窒息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花姒悠然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感到身体有些异样，眉间妖魄印记乍现，头痛欲裂。
她猛的抱住自己的头，滚在地上扭来扭去，手中的篦子也随之滑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偷偷修炼了嗜血印缘故？”
墨月正在琢磨该说点什么让她放了自己，见她突然倒地，看起来似乎很痛苦，不像是什么苦肉计，便走过去扶她：“你怎么了？”
花姒缓缓的扭过头来，吓得墨月赶紧松开了手，瘫倒在一旁。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妖化，面部覆盖一层银色的鳞片，幽绿的眼睛，舌头变成毒信，半张的口中还有两颗獠牙，已然不是人形。
花姒伸出尖利的爪子在墨月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嘴巴贴着伤口贪婪的吮吸。
颈间突然的刺痛，墨月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可妖化的花姒巨力无比，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就只能默默躺着，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一滴流失，逐渐失去意识。
这时，一道光柱射进香兰水榭，花姒被外来的光刺痛了眼睛，下意识从墨月身边跳开。
“怎么又是你？臭道士。三番五次坏我好事！”花姒的声音听起来很空灵。
“你这妖人，居然伤我徒儿，今天，我定然不能饶你。”南宫静之跳到墨月身边，施咒帮她止血，然后嘱咐她：“小月，你站远点，免得被我们打斗所波及。”
墨月很听话的站到一边，南宫静之回头看了看她的位置，还是不大放心，在她周围又施加一道结界。
“臭道士，你想好怎么死了没有？”花姒双腿用力一蹬，轻巧的落在他身前。
南宫静之冷哼一声，淡然的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桀桀”花姒怪异的笑声回荡在香兰水榭中，她知晓眼前的这个人是有些本事的，便不再玩收拾小喽啰的那些手段，直接亮剑。
南宫静之完全不以为意，原地站着不动，等着接招。
花姒一跃而起，在空中旋转身体，黑发白裙舞动之间，出现二十来个幻影，幻影共同挥剑，燃起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坠落而下，香兰水榭剧烈的摇撼着。
南宫静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的用步法躲避剑锋，随后高高跃起，摊开手掌对空中释放数条蓝色光束，花姒的幻影应声化为尘土。
花姒冷笑一声，凝聚真身，持剑直奔南宫静之后胸袭去。
南宫静之感知后方的风声，闪身躲避，并反身一把抓住花姒的手臂，冷冰冰喝道：“妖孽，我九华三十二名弟子无故被人吸血，变成枯尸，可是跟你修炼嗜血妖术有关？”
“那又怎么样？”花姒挣开他的手，回头便是一剑，刺眼的剑芒直冲而来，宛如长蛇一般，贯向他的胸口。
南宫静之身前凝聚起一道屏障，挡掉了她的攻击，随后屏障破碎散落，形成一柄蓝色的寒光冷剑。
他没什么耐心陪她玩了，手握寒剑直抵她的胸口：“妖人，还不束手就擒！”
“谪仙剑？……”花姒的瞳孔急剧缩小，身体微微颤抖：“你是……仙君？”
“正是。”南宫静之严辞厉色喝道：“妖人，你吸食活人精血修炼，已是犯了天条，如今又伤我徒儿，今天，我留你不得。”
花姒惊得满脸煞白，额头上的妖魂印记渐渐隐去，恢复人的模样，有气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佩剑也随之跌落下来。
她的心里那个悔啊，天呐，那小妮子居然是仙君的徒弟，亏得自己聪明一世，居然做了这么愚蠢的事。
“住手！”身着丝绒白裙，半掩容颜的尹狐若现身于香兰水榭，她柳眉紧蹙，目光明净：“花姒是我的护法，她有什么过错，都是我管教不严之过，望仙君留她一条性命。有什么责罚，我可以替她承受。”
南宫静之思虑了一下，表情严肃的说：“狐若，不是我不近人情，而是花姒的行为的确触犯了天条，九华祖师爷在上，我已经立过誓言了，而且，我们上面还有神尊在看着，这个忙，请恕我真的不能帮。”
“真是个老古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礼法之外还有人情，我们妖族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们仙界的事怎么那么多？”尹狐若显然有些恼怒。
南宫静之捋着胡子，语重心长的解释道：“身为六界首领，就有义务维护六界的秩序，连我们都要徇私枉法的话，那么六界的规矩，谁还会来遵守？我们当这个首领又有何意义呢？”
尹狐若正要再辩解些什么，突然水宫泛起大量气泡，似乎又来了什么人。而且，不止一个。
一道耀眼的金光照亮香兰水榭上空，金光散尽，左成言已经揪住花姒的脖领。
“师弟！……”南宫静之阻拦的动作慢了半拍。
左成言手持短剑径直刺穿了她的胸膛，随后，又毫不犹豫将其用力拔出，热辣辣的血柱从花姒身上奔涌而出，纯白的地面上，瞬间染满触目惊心的血色之花。
“左成言！这是我妖界地盘，你竟敢旁若无人的杀我妖界之人！……”尹狐若深色的瞳孔发着妖异的光，呈现出鲜艳的桃红色。
南宫静之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左成言行事会如此鲁莽。
花姒捂着伤口急促的喘息着，似乎撑不了多久了，血依然不断从她的手指缝间汩汩流出。
香兰水榭里的气流变得滞固起来，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这时，两条透明的光带飘进水宫，宇文苍擎和宇文景阳出现在殿内，只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步。
“夫人！夫人！……”宇文苍擎虽然预感到水宫会起动乱，但没想到仙界的人居然胆大到在妖帝面前狠下杀手。
他原本还在心里计划着，要把花姒接去图锦殿，一家三口共聚天伦，可如今……
宇文苍擎发疯一样的冲到花姒面前，抱住脸上已经没有血色的她：“夫人，夫人，对不起，我来晚了……”
宇文景阳虽然从小就被她严格管教，即使他非常不赞同她这种教育方法，但娘就是娘，他怎么能接受，娘要离开的事实。
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宇文景阳红着眼圈拽住花姒的衣袖，大声说道：“娘，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花姒的眼神里突然流露出少有的温柔，她轻轻摸着他的头：“阳儿，都是娘不好，娘不该对你那么狠，不给你一点点自由，才养成你这般忧郁寡断的性格，娘对不起你……”
宇文景阳一只手不停的抹着泪，另一只手则握住花姒的手：“娘，我知道你是恨铁不成钢，都是我不争气，总是惹你生气，娘，不要离开我们，一个家要有你才是完整的……”
家，多么温情的字眼，在这分别的时刻，却越发的让人心疼。
花姒扯起嘴角微笑着，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着，她轻轻帮他拭着脸上的泪：“阳儿不哭，为娘很开心，我的阳儿已经从咿呀学语的毛孩子长成如今的好男儿，阳儿长大了，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娘不该试图阻止你，都是娘的错……”
宇文景阳帮她搓着冰冷的手，努力抬起头来制住眼里的泪，吸着鼻涕喃喃说道：“娘，都是阳儿太任性，不让你省心，是阳儿不乖，娘，你不要走……”
宇文苍擎紧紧的抱着她，赤红着双目，眼里的表情很复杂。
他有些低哑的说道：“夫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痴迷于剑术，没有对你，对阳儿，尽到夫君和父亲的责任，你心里一定有很多怨吧……”
花姒的手沿着他的手臂，向上攀爬，越过他的下巴，轻抚着他的脸。
她柔情万种的说道：“傻瓜，我一直都是那个盲目崇拜着你的小蛇妖啊。苍擎，你知道吗？虽然我们身为异族，本来是不可以联姻的，但是妖帝已经默许我们交往了，我很幸福，哪里会怨恨你呢？……”
宇文苍擎听了她的一番话，不由痛哭流涕起来：“姒儿，为什么这些话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你不想我，不要我，我又不太会说话，怕你厌弃我，才只好终日和剑谱做伴，你怎么可以那么坏……”
“你是笨蛋吗？爱是要放在心里的呀……”花姒嗔怪道，转而目光又变得深沉：“苍擎，答应我，好好爱阳儿，好好爱自己，等我再修炼成人形，便会来找你了。你不许忘了我，你一定记得我们的誓言：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突然，她的微笑定格，眼里失去了原有的光华，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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