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回家 2
说话间已到了尚可家门口。
尚可客气地请小平进去喝茶，小平却说不用了。
尚可生气道：“这点面子都不给？”
小平笑道：“不是这样的，老同学之间还客气这些干啥？你刚到家还没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了，省得你要陪我，继续饿肚子。”
尚可说：“那好吧，你走吧！”
小平旋转过摩托车头，临走时也客气了一句：“回城前有空到我家里坐坐。”
“好啊！”
尚小平的摩托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尚可回头看着黑暗夜色下透出昏暗灯光的三间低矮破瓦房，一时间竟然心潮翻涌，万分难过。记得读高中时每次从县城回来，平日里看惯了高楼大厦的他再看到这么破的房子，他的心情就特别地悲凉，特别地伤感，因为这就是他的家，生他养他的地方，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深深感到了一个字“穷”。读高中时自己心里还信誓旦旦地说：“等将来大学毕业了一定要改变这种状况，一定要建一栋漂亮的的楼房给父母住，可现在，这些，他却感到的是无能为力，力不从心，无可奈何。”
尚可脚步沉重地往那扇熟悉的木门走去，那扇小时候一看到就感到温暖安心的木门此时却让他没有了以前的感觉，有的只是伤心、伤心，还有失落。
父母听到摩托车声已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边高兴地说：“回来了，吃过了吗？”
尚可进了屋放下包，疲惫地说：“没呢，家里还有剩菜剩饭吗？我随便吃点就行。”
“那怎么行？”母亲心疼道：“你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吃了容易闹肚子，我去给你热热。”
尚可阻止道：“不用麻烦了。”但母亲哪里听他的，已经开始生火了。尚可坐在桌边缓缓地道：“其实我在外边吃冷饭已经习惯了。”
母亲听了心疼不已，“以后别这样，夏天还可以，冬天那怎么行？今后千万要买热的饭菜吃，听见了没有？”
母亲哪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在外头哪能像在家里一样舒服，一样称心如意，想吃热饭就吃热饭，想喝汤就喝汤？但所有的辛酸尚可都不愿多说，因为他不想让母亲空添牵挂和担心。
短暂的忙活，热菜热饭被端上桌，母亲还特意给尚可煎了个鸡蛋，“菜快没了，怕你吃不下。”
尚可埋怨道：“菜没了我可以搅盐，干吗还浪费了一个鸡蛋，留着孵小鸡将来养大了卖钱多好啊！”
尚可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钱，但他也不想想这个鸡蛋未必能孵出小鸡，那样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个鸡蛋？就算能孵出小鸡，但所卖的钱未必能比把它养大的成本多多少，盈利是不大的。所以尚可的这点经济头脑是没有用的，仅凭这个鸡蛋是改变不了这个贫困家庭的命运的。鸡生蛋蛋生鸡无穷尽，但所耗的成本也是无穷尽，利润与成本两者基本持平，人们往往只看到了利，却没想到“利”字下所堆起来的巨大无形的成本，尚可正是如此，想钱想疯了都。
母亲也坐在桌边慈爱地看着尚可吃饭，父亲则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烟，抽自己用水仙花牌烟纸卷的土烟。
母亲问：“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这是个不可回避的问题，问得尚可饭都吃不下了。
尚可放下筷子，叹息说：“还没呢，哪那么快。我钱花光了，回家再拿点。”
母亲道：“我们现在攒了一千多，我让你爸先留着，万一你回来要拿。幸亏没让他拿去还债，要不然你回来了怎么办？”
尚可也不知怎么办。
父亲抽了一口烟道：“我们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可你也不要太挑，有人要就先干着，等有了更好的再换，先有份工作赚钱要紧。”
怎么所有人都说这话，都一样的逻辑思维，都一样的老套世俗。有人要就先干着，可是干着就意味着没有时间去找更好的工作，干得越久其实损失就越大，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很多人都不明白？
尚可厌烦道：“我知道，可你们不知道，那些招聘公司要求又高，可工资却又少，一般又不提供吃住，得自己花钱，这样下来一个月都剩不了多少钱，甚至不剩钱。这样即使有工作了，但等于是白给他们干活，攒不下钱，跟闲着没工作又有啥两样？这样咱家的债啥时候能还啊？咱家的房子啥时候能盖啊？我啥时候能在城里买房啊？”
“你先别想那么多，心别那么大，你先有了工作，做久了，人家自然会给你涨工资，到时候就有钱了。”父亲语重心长地劝道。
父亲的想法太简单了，尚可生气道：“涨工资涨工资，永远是那么点死工资，再怎么涨它能涨到哪里去？就算涨工资了，那它的速度也永远赶不上纸币贬值物价上涨的速度，有用吗？做久，做多久才算久？十年八年，还是二十年三十年，那个时候我已经老了，我现在缺钱的时候没有，等我老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再说了，我要是没在一个地方呆那么久，岂不是又什么都没有了？”
尚可一直无法认同父亲的观念。父亲虽然年长，但见的世面未必比尚可大，一辈子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也没出过什么远门，他的思想永远那么简单、传统，哪知道外面社会的复杂和尔虞我诈。要是像父亲这样在外头根本就混不下去，就算在农村里那也是一辈子没出息，让村里人看不起，任意欺凌。
父亲说不过尚可，只得又老话重提：“你不赶紧找份工作赚钱，家里所欠的债怎么办？你自己不作声难道别人就不会讨上门了？”
债务，债务，又是债务，每次都是这个债务逼得尚可无法从容，自乱了阵脚。
“好吧，其实我已经很将就了，早就不再挑工作了，可是好几份都做了几天又离开，我也没办法。”
母亲安慰道：“不要急，慢慢来，工作要找，身体也要顾好，在外面千万不要为了省钱没吃饱，那样身体垮了还怎么挣钱？所以你没钱了一定要回来拿，我们会想办法。”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除了打工那么点零星的收入，再就是节衣缩食了，跟人借现在还有谁愿意借钱给他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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