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现代版的“卖炭翁”
尚可出了车站，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一边熟悉这个陌生的城市，一边调整着心情。
路边有位中年妇女推着小车在卖水果，尚可停了下来。
“这鸭梨多少钱一斤？”尚可问。
“三块五，很甜的，买点吧？”
中年妇女已经殷勤地为尚可拿塑料袋了，好像尚可已经决定要买了似的。
“三块五太贵了，能便宜点吗？三块卖不卖？”尚可没接她的塑料袋。
“那不行，现在天热，水果批发成本比较高，卖三块我赚不了钱的。”中年妇女精明地捍卫着她的价格。
“那好吧！”
尚可不想再为了几毛钱跟那猴精似的小摊贩磨嘴皮了，何况看到车上那水灵灵的大雪梨，尚可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得慌，于是开始拣好梨放进中年妇女为她张着的塑料袋里。
尚可挑选了六个完好无损的大雪梨让她过秤，留下五个稍微有点碰伤或瑕疵的在车上不要。
这时一位穿着很光鲜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用手指道：“怎么卖的这梨？”右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阳光照射下耀了一下三人的眼。
中年妇女正在过秤，赶紧停下来热情招呼：“三块五一斤。你要多少？”
“你还有多少？”
“没了，就这五个了，这梨很甜很解渴的，你要就全买了吧！”
“太少了，那这些呢？”中年男人指了指尚可挑选出来的那六个雪梨。
“哦这些是这位小伙子买的。”中年妇女说。
“这样，你把这六个卖给我吧，连同那五个我全都买了。”
“可是，”中年妇女有点心动了，为这笔多五个梨的生意，“可是，这些他已经买了。”
“他给你钱了吗？”中年男人问。
“还没有。”
“这不就得了，你还没收他钱，你完全可以转卖给我嘛！”
“这……”中年妇女有点为难了。
尚可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原本以为这位中年男人也不过是跟他一样买水果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来跟他抢水果的，抢他已经先买下的水果，而且语气还那么霸道，他凭什么呀？别以为有俩钱就了不起了，别以为自己戴颗金戒指就是指环王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门！
尚可不甘示弱：“做生意要讲究信誉，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中年妇女用商量的口气向尚可道：“要不，小伙子你让给他吧？你买这些，我算你便宜点，一块钱一斤就好了，怎么样？”
尚可看了一眼中年妇女指的另一堆鸭梨，那是一堆不知搁了多少天的滞货，皮都有点皱。相比于那塑料袋里的那六个，如果说那六个是十八岁少女，则那些就是五六十岁的老人，有谁会那么傻不选少女而选择老人呢？
尚可顿时觉得特伤自尊，没想到你一个卖水果的也学得这么势利眼，我偏不让你如愿，我尚可宁吃好梨一口，不吃烂梨一筐，凭什么要买这样的梨？我又不是没钱买难道就只能吃这样的破梨吗？
尚可扬了扬头挺了挺腰，道：“不要，我就买这六个，我买定了！”
中年男人挑衅道：“哎！我可是连那剩下的五个都一起买下的哎！”
“那有什么！我也可以。”说着，尚可把刚才挑剩下的那五个一个一个地装进了塑料袋里，用行动进行还击。
中年妇女见了便讨好地对中年男人说道：“要不，先生你买点别的吧！这里还有葡萄、龙眼、香蕉、芭乐……”
“不买了！”中年男人打断她的话，气咻咻地走了，为没有争过尚可。
中年妇女婉惜地叹道：“怎么回事，干吗非得争这几个梨呢？这里还有这么多水果，买啥不行呢？”
中年妇女是在为失去一单生意而婉惜，为失去这样一位财神爷而感叹。其实，事情已不是几个梨那么简单了，那已经上升到关乎尊严面子问题了，谁作出了让步谁就输了。
尚可朝着中年男人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胜利地付了钱拎了赌气买下来的11个鸭梨就走。
一个老乞婆走上前来乞讨。
那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婆，一脸皱纹，估计有七十多岁吧。尚可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跟她差不多一样老，一时生起了怜悯之心。都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出来乞讨？不是无儿无女就是子女不孝要不就是家里遭灾，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灾小难，否则何至于如此？
想着这些，尚可同情地把刚才买水果找回的两块钱硬币放进了老太婆的铁盆里，硬币撞击盆底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当当声，老太婆赶紧道谢，朝尚可鞠了好几个躬。
老太婆又向中年妇女乞讨，中年妇女推开她道：“没钱没钱，走开走开，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老太婆又指了指她车上那皱了皮的梨，意思是想跟她讨颗梨吃。中年妇女却说道：“卖钱呢，不能随便给，想吃就拿钱来买喽！”说着指了指老太婆盆里的那两块钱。
老太婆也许是口渴难耐，还真颤抖着手拿起那硬币就要递给那势利的小摊贩。尚可见了又返回把老太婆的钱挡了回去，然后从袋里拿了一个递给她：“吃吧！不要钱。”
老太婆接过尚可的梨，千恩万谢，然后蹒跚着离去，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中年妇女没赚到那两块钱，心有不甘，嘲讽地对尚可道：“你真傻！给她钱就好了还给她梨。”
“那是我的事，我愿意！”尚可回击，心里很是不屑，你看不起人老太婆，倒不嫌弃她的钱啊！偏不让你那没人要的破梨也能卖出钱去。
尚可做完善事，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哀号，回过头去，只见三个城管不知何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正跟那中年妇女抢车呢！
也许是人多力量大，中年妇女终究抢不过三个精壮的大男人，一车水果被推走了。
中年妇女开始是站在原地指着城管的背影骂，骂得很恶毒，骂得很激愤，骂着骂着，待不见了三位城管和她的一车水果后便开始转为了号啕大哭，坝堤决口。中年妇女蹲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惨样引来了路人的一阵围观，但是没有人能为她主持公道，包括尚可。
中年妇女虽然势利，但看到她一车水果被城管拉走的惨样，尚可还是忍不住要可怜她。尚可想起了中学语文课本里的那篇《卖炭翁》：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想想真不是滋味。
同情是人人可以做到的，但出手相助就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了，尚可就做不到，他可没那本事让那三位城管把那车水果还给她，所以尚可再也看不下去那心酸场面，赶紧离开。
晚上，尚可跟月明说起今天下午的事，月明边吃水果边笑道：“你呀，就是爱面子，看把这些内伤的梨都买回来了。你让给他不就得了，咱买别家摊贩好的梨多好啊！”
“那不行，那样我不就输了？不蒸馒头蒸（争）口气，这点志气总该有的。”
“行行行，你对，不过……”
“你放心，碰伤的我吃，你吃好的。”尚可赶紧拦住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你不用说，我知道，”尚可又拦住道：“你不就是想说叫我别买，以后想买啥告诉你来买就好了，我钱不多要留着找工作，这话你都说了N遍了，烦不烦哪你？简直比唐僧还要罗嗦，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月明老调重弹：“有归有，罗嗦还是要罗嗦的，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准你再买水果了，知道了吗？你要再买就把你赶出去不让你住，听见了没有？”
月明嘴上这么说，难道他还真的把他赶出去不让住吗？尚可最了解月明了，那不过是他怕他花钱罢了，他才不会当真。再说了，月明知道他献血后，晚上回来经常买些瘦肉鸡蛋回来煮汤，要不就是买水果，说是夜宵，其实是为了给尚可补充营养，这点是再明白不过了。尚可上网查了，献血后应该多吃些瘦肉鸡蛋水果什么的，想必月明也上网查了，他买回来的东西已经不言而喻了。总不能老让他买，于是尚可便和月明争着往回买东西，以致于每个晚上都有夜宵吃，都有水果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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