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恐怖的楚云
后来还来了个拿话筒的美女，说是电视台的主持，跟着个扛着大炮摄像机的摄影，围着楚云一顿咔嚓。楚云眼睛根本就没看她，还是一味的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拿到楚云画完的头像，美女主持对着镜头兀自感慨了一番。后来，伸手要拉楚云一起留影，楚云手脚麻利地跑到了瑜儿身后。
不愿意上镜头的瑜儿，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释。
他们只得拍了几张不算合影的照片，就走了。当然，楚云并没有给他什么优待，照旧收了钱，一分也没有省。美女主持还调侃他，让他给便宜点。楚云没有搭理，冷着脸坐着。美女只好自己找了台阶，把钱放到他的手中。一收过钱来，他转身就交给了瑜儿。
倒是瑜儿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笑。
第二天，电台就播出了这则新闻。瑜儿正躺在楚云的腿上，啃着一个大梨。楚云一手随意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睛却很专注地看电视。
屏幕里的楚云深沉稳重，看不出一点傻气，长身玉立在人堆里，明艳的让周边的美女失色。
瑜儿叹息，要不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她伸手拍拍楚云的脸，笑道：“楚云真帅！”
楚云憨憨地笑笑，接过瑜儿递过来的梨核，仔细地放进垃圾桶里。
远在大洋彼岸的楚家父母，也在收看这挡节目。楚妈妈在电话里哽咽道：“小白啊，阿姨都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了。真不敢相信啊，电视里的帅小伙就是我家小云。唉，你可是我们楚家的恩人啊。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呢！他爸爸说了，这次就算走了，也可以瞑目了。”
瑜儿把电话放在楚云耳边，楚云木着脸听了半晌，闷声叫了声“妈妈。”
楚妈妈更是泪雨滂沱。最后是楚爸爸接过电话，道了再见。
瑜儿摸着楚云的脸说：“楚云把妈妈感动哭了。”
楚云漠然地盯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古装连续剧。他似乎很感兴趣，眸光清浅，不眨地看。
瑜儿对自己说：“不能过高地要求他，他已经是很好了。”
林茜和狄一龙也都看到了这个节目，相继打来电话。瑜儿简单解释了过程。狄一龙沉默一会问到：“你现在就一个人和他住在一块，怕不怕？他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啊？晚上记着一定要插好房门啊。”
瑜儿枕在楚云腿上嗤嗤地笑：“嗯，知道了，知道了，你把他当什么防着啊？他还没有那能耐！”瑜儿心里惋惜，他要有那能耐倒是好了。
10点一到，楚云就去洗澡睡觉。脱下上衣仔细叠好，脱下短裤，仔细叠好，然后换上睡衣睡裤。躺好，把凉被拉到下巴，包住手和脚。
瑜儿问他：“你不热吗？”随手把被子给他拉到胸口。他马上又把被子拉到下巴。瑜儿无奈地干瞪眼，结束了每日必修历程。
电台的曝光，引来了更多慕名而来的人。楚云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连带着周边画肖像的人也多了不少的主顾。皆大欢喜。
每日里回到家中，两人坐在桌前，点数票子。瑜儿看着票子笑，楚云看着瑜儿笑。
这天晚饭后，楚妈妈打回越洋电话，迟疑地说：“小白啊，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小云会有一点反常行为，你不要怕啊，放心，他不伤害别人的。”怕吓着瑜儿，楚妈妈急急地解释，“他从来不伤害别人的。就是别人打了他，他也不知道还手的。”
瑜儿拉过楚云的手，心痛地看着他，是啊，长到现在，他不知被人欺负了多少次，他不爱说话，自然不能告诉父母谁欺负了他。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欺负了他。
在知道楚云患的是孤独症之后，瑜儿马上就去查了这个病症的详细资料，还看了《遥远星球的孩子》的系列片，通过片中孤独症患者的自述，了解了他们的一些感觉。
听楚妈妈讲的严肃，瑜儿问道：“他会有一些什么反常行为啊？”
“唉，每个月中，小云都有1、2天，特别是晚上，很暴躁，有时拿头撞墙，大声嘶吼，不安地走来走去，在地上翻滚。哎，以前他没有这个毛病的，就是1年多前，他大病了一场之后才添了这个病的。你不要过去理他啊，等他累了就睡着了。小白啊，你可千万记着啊，关紧门，不论他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你都不要出来。”
“可，可他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瑜儿担心，他这是自虐。
“听天由命了。若出了什么意外，也是他自己的造化了，早早脱离苦海，重新投胎。哪怕投胎成畜牲也好过现在啊。”
“阿姨，你不要这么讲。”瑜儿捂着电话，看看旁边的楚云，生怕他听到，知道自己的妈妈这样说，他该怎样伤心啊。
“瑜儿，你是个好孩子，你要记着千万不要开门理他，只要不会伤害到你就好了。过了这两天，他就好了。”
楚云安静坐着吃西瓜，仔细挑出一粒粒黑色的种子。瑜儿看着他，无法想象他会那般暴躁。在他安静的躯体里，到底困住了几个挣扎的灵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楚云啊？
晚上，瑜儿特意做了楚云最喜欢的红烧排骨，又烧了两个素菜。今晚上他一定很难熬，帮不了他别的，就为他准备好体力吧。
一吃完饭，瑜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说不怕那是假的，可又不愿意打电话给任何人，总觉着楚云最狼狈的时候，不愿意被其他人看到。
果然，天一黑下来，楚云就在客厅里呆坐起来，停止了自己以前所有的小动作。手指不动了，身子不扭了，眼睛也不是老盯着地面了。他哗一声拉开窗帘，又推开窗户，让白花花的月光直照进屋子，月光下，他仰起头，木雕泥塑般站立不动，好似很享受月光的沐浴。
瑜儿忐忑地窥视着他，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不过看着洞开的窗子，不免有些担心。再一转念，这是一楼，就算他跳出去，也没有什么的。最多被花园里的花木戳几下。看来楚家父母也是考虑到了他的情况，才住一楼的，而且他们还在窗外种上了一块方方的草坪。他们把能想到的意外都提前做了防护。
月亮越升越高，楚云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后来突然蹲下来，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呻吟着，似乎正在遭受着异常的苦楚。
瑜儿紧张地盯着他，心被紧紧地抓挠着，闷闷地呼吸不畅。
月亮升到中天时，楚云已是狂暴如怒狮，大声嘶吼着，挥舞着胳膊，一会又在墙上撞头，墙上做了软包，觉着不过瘾，又直接疯狂地撞击地板，翻滚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瑜儿已是泪流满面，为他痛，也谴责自己的不管不顾。她有强烈的冲动，冲出去，到他身边，抱住他。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作用，还是想，想陪在他的身边。想在他的头撞向地面时，垫上自己的手，想他撕咬自己胳膊时，捧住他的脸想让他知道，他痛的时候，有人陪着他。
突然，听到他声嘶力竭地嘶吼了几声，似乎是在唤一个人的名字。
瑜儿打起精神努力辩听。人在最无助时，是与真实的自己最贴近的时候。这个人应该是他心底里一直珍藏的那个人。
可以走进这个独特人的心里的，会是谁？父亲？母亲？儿时的某个伙伴？
“玉，玉！”他又大吼起来，伴随着一阵疯狂的翻滚。瑜儿这次听清了，是雨，语，或者是鱼的音。
他在呼唤着一个人，在他疼痛难忍时，呼唤着这个人。只是这个人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他在忍受着多大的苦痛啊！知不知道，无助的楚云需要他啊？
瑜儿拉开门冲了出去。楚妈妈所有的告诫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想过去陪着楚云，让他知道，他痛苦的时候不是孤单单的，最起码还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
“楚云！楚云！”瑜儿跪在他的身边，抖着手，不知该不该碰他?会不会弄痛了他?
她的呼唤，让楚云恢复了一点意识，他蜷缩在地，扭头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胸腔剧烈起伏着，喘息声粗重浑浊，完全失了人的感觉，是一头猛兽，随时会扑上来，撕碎一切的猛兽！
瑜儿的泪水哗哗的流，为什么!为什么!是什么样的遭遇，让这个害羞的清隽孩子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他已经是个不完整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如此折磨他啊！
泪水滴在他的脸上，胸前和手上。瑜儿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痉挛的手。他的手是炙热的。像一块灼烫的火炭。
他血红的眼睛似乎发生了某点变化，似乎可以在里面找到一点像感情一样的东西。那种东西越来越浓，似乎还浮了一点点的笑意。那不是困兽的瞳眸，也不是一个傻子的混沌视线，就如同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恋人满含爱怜的眼睛。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的脸，呢喃道：“瑜儿，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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