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2 卖保温材料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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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售是什么？销售无非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不说人话；及时发现对方的需要并及时满足对方的需要而已。
老张需要什么？老张需要的是红包，是回扣，是油水。
那句话叫什么？不吃锅边饭不在锅边转！老张一直扎根在采供部的重要位置，不为了这点油水，他能坚持到50多岁了还死赖在这个位置不挪窝？
我以为，只要我把这个所谓的市场内幕抖露给老张知晓之后，剩下的就该是商谈老张所得利益的时候了。
不曾料想，老张笑了。
那笑，笑得诡异，笑的瘆人。把我跟白蕙兰弄得一阵阵背沟发毛——当然，我并不知道白蕙兰背沟是否发毛，可我的背沟肯定是发了毛的。
我暗自揣测这老狐狸的笑，这笑代表着几个意思呢？
老家伙说话了。
“小吴，你说本省只有你们公司有生产线？这未免言过其实了吧——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坠云雾：我可是按照牛经理赐教的说辞，一字不差地陈述的。至于本省是否真的只有BL有复合硅酸盐板材生产线，我确实没有底气去加以肯定的。我并未仔细考察过。我没那时间与精力呀！
我心想：糟糕！老家伙该不会是去考察过市场，见到其他公司的生产线了吧？我正想着该如何自圆其说。
老张“嘿嘿”冷笑，说：“你们这些跑销售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呀——啊？哈哈哈！”
那一刻，我心乱如麻！妈的！这谎可撒大了。
老家伙如果真是去考察过其他公司，麻烦可就大了。
该如何是好！
我心里暗自诅咒牛经理：老牛呀老牛！你个大老粗！这种弥天大谎怎么能让我来撒呢？如今该怎么收场？
张老头见我一言不发，盯着我问：“你们的厂址在哪儿——啊？”
我赶紧说：“在西郊XX村XX号——我给您送去的资料上有我们工厂的详细地址……”
老张“哈哈哈”一阵怪笑，说：“小吴，如果你的资料上有工厂的详细地址，今天坐在这个位置跟我对话的还是你小吴吗——啊？小吴，你太年轻啦——啊？怎么你一个做销售的，连资料上有没有工厂地址你都不清楚？哈哈哈……”
我一阵惊悸！是呀，资料上是否有工厂的地址，我竟然没仔细看过。我只是想当然地以为，资料上应该要有工厂的详细地址才对呀！
可老家伙竟然说没有！这是何道理？
是了，我们的资料是牛经理定做的，她故意不把厂址打印上去，预防的就是客户直接打电话到厂部订货，业绩就跟她老牛扯不上什么关系了。看来老牛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呢？
漏洞一个接一个被暴露出来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我这个跟头是栽定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想办法圆谎。
我唯一能够自圆其说的，看来就只有一招了：向老家伙发出邀请，邀请张老头亲自到我们BL的工厂实地考察！
我故作轻松，“嘿嘿”干笑，说：“张总，宣传资料是我们销售部制作的，至于为什么刻意不留厂址信息，这个我不敢妄加猜测。只不过，我想说明的是，我刚才所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的确如此！要不……”我正想说“要不麻烦张总亲自前往我们工厂考察考察？”，可转念一想：不妥！我赶紧打住，硬生生将后半句给押了下去。
老张眯着眼睛打量我，阴阳怪气地说：“哈哈哈！小吴！要不让我老张亲自跑你们公司一趟——啊？哈哈哈！我看未必了吧——啊？我看你所说的，至少有一个信息还是真实的嘛——你名片及资料上的BL标志至少是一致的嘛——啊？哈哈哈！”老张哂笑着，挑衅地打量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老家伙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搞的我心里没着没落的。难不成他已肯定我所说的信息，其他的都是假的不成？
我只能干笑着：“嘿嘿嘿……”摩挲着脑袋。我真想不出该如何回应这老家伙满口的阴阳怪气了。
老张转而正色说：“不瞒你说，我们采购部李部长曾经去你们工厂考察过了。不过……不是你们BL公司的员工带去考察的，偏偏是广寒宫的销售人员带去考察的！这不是莫名其妙吗——啊？！”
我吃惊了：“哦？！”
“那广寒宫的人说：BL只是他广寒宫旗下的一个子公司嘛——啊？”
我哑然：“啊？简直胡说八道嘛——啊？哪有的事嘛——啊？哈哈哈！”我也学起老家伙的口吻，跟老家伙对峙起来了。
滚你#妈的咸鸭蛋！你跟我云山雾里，我也就跟你装逼了！
“那次广寒宫的销售人员用车拉着我们的李部长在K市兜了好几圈，最后绕到西郊一个杂乱不堪的村子里，见到了标识是BL的工厂，可后来我们李部长想要再回去找这个地址，却了无印象……嘿嘿！真是奇了怪了——啊？哈哈哈！”
我一阵好笑，暗自佩服广寒宫那群哥们也真尼玛狡猾！对这群滑头的王八蛋，就该如此招待！我报以老张一阵爽朗的“啊？哈哈哈！”
“本来我们是打算把这个工厂给找出来并直接与工厂合作的，说来也巧，你的宣传资料就送到了……你说这不是无巧不成书了吗——啊？哈哈哈……”
我暗自庆幸：我那次来的真是及时！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歪打正着！想不到我吴某人歪打误撞撞了个正着，捡了个便宜！“哈哈哈！缘分呀缘分……”我打着哈哈迎合张老头。
“我们以前用的复合硅酸盐板材，一直是广寒宫提供的，单价确实是960元每方。后来跟你们BL订购，确实是把成本降下一半下来了……这还得感谢你小吴来得及时嘛——啊？不是吗——啊？哈哈哈……”
我觉得老家伙说这些话，哈哈了半天，应该是有目的的。我开始机械地回应，也开始思索：老狐狸，你要哈哈到什么时候呢？你究竟要表达什么呢？
“小吴！我不怀疑你的身份，我相信你是BL公司的销售人员，我也相信你们就是直接的供货厂家。”
原来如此！你早该把这句放在前面的，何必哈哈哈呢！可恶的老狐狸！
我乐了：广寒宫那群哥们真是一群活宝！居然能做到如此绝妙——把个KY化工公司的采购部长领到工厂转了一圈之后，还能做到让他找不到工厂！这是如何做到的？这我可没法做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鬼地方还真是难找。昨天我虽然去参观了一次，如今叫我独自去找那鬼地方，我也未必就能找到。
阿弥陀佛！
老张就茶几上烟灰缸里摁灭了指间的烟头，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小啜了一口，有几分正式地说：“关于招标这件事情，不是我提出来的。自从我们公司即将扩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每天都有保温材料公司的业务员往我们公司散发资料。
“这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啊？可麻烦的是：这些跑业务的不止把资料散发到我工程部、采供部办公室，还把资料散发到财务部去了，并且散发谣言说，他们的价格可以更低，低到400元每立方。
“公司财务部那几位，那可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呀——啊？他们闻风见雨，竟然把谣言给捅到上头去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有人说要采用招标方式择优选取供货商供货，那可是我老张没法堵得住的了，对吧——啊？
“当然，这也不过只是一种说法，至于最终是不是要实行招标，我还是说得上话的！是吧——啊？不然，还要我这工程总监干嘛——啊？你说是不是小吴？！哈哈哈……”
老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从一本正经到笑得花枝乱颤，竟然能够挥洒自如、一气呵成！我真是自叹不如啊！
我回味着刚才老家伙那番话，突然心里一惊：啊？！张老头不是采供部经理吗？什么时候变成工程总监了？！
我正想是不是该及时违心送上——“恭喜张总荣升工程部总监，可喜可贺，小吴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之类的马屁。突然心念一闪：危险！我可不能说这些屁话！我只要把这些套话一端出来，问题也就出来了——作为一个合格的销售人员，公然没彻底搞清楚眼前这位爷们的身份就来跟他洽谈，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打住！坚决打住！
我冒了一身冷汗！心想：奶奶的，如今只能将错就错了！我吴某人就装作早知道你老张是什么货色了——先装装混吧！能混就混，混不过去再说！
于是我故作老练，说：“张总，想必贵公司财务部是不会一家一家去考察保温材料公司的吧——啊？单说复合硅酸盐板材的容重、可塑性、弹性恢复这些专业概念，就足够让他们头疼的了，不是吗——啊？实际上该选择哪家公司作为你们的供货商，那可是您工程部张总说了算的事情——不是吗——啊？哈哈……”
张老头按捺住自己的得意，接过我的话头：“啊？啊……啊……哈哈哈……上次你们送来的保温材料质量还是蛮不错的嘛，我们完全可以继续合作的嘛！——啊？我们完全可以选择你BL公司作为我公司此次扩建项目的供货商嘛——啊？——只是……这次进料——小吴！这次进料，那是绝不允许有半点差错的——啊？！这次洽谈，本该由你们牛经理亲自带队，或者至少也要有牛经理亲自陪同才合乎情理的嘛——不是吗——啊？白主任……你说呢——啊？——哈哈哈……”
狡猾的老家伙！他是在暗示我们：这次合作，牵涉到他老张的油水问题，BL公司应该派个重量级人物来跟他洽谈，这样才能显得正式，只有这样，他老张才敢把自己的条件和盘托出！
白蕙兰一直在听我跟老头子打哈哈呢，她也跟着着偶尔点点头，机械地跟着“咯咯咯”附和，这并无什么不当。只是老家伙突然把话头转向了她，使得她措不及防，有些不知所措了。
白蕙兰赶紧挺直了腰板。
这一阵阵“哈哈哈”，似乎让她轻松了许多，于是她也变得胆大了，微笑了一脸盯着老家伙，用她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对张老头说：
“张总，这次见面，本应该是牛经理亲自与张总您面谈的。只是，我们在YS的一家客户要签订购协议，牛经理分不开身，所以临时安排我跟小吴下来接见张总您了。张总，我年轻见识少，有招待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张总海涵——不过，请您相信，跟贵公司签订购协议的时候，一定是由我们牛经理亲自来跟贵公司签约的，这个您尽可以放心。我们也知道贵公司这次的采购非同小可，不敢不加以重视——实际上我这次来只是代表公司，为上次张总的大力支持聊表公司的一点点谢意……”
我赶紧打断白蕙兰的话头，将嘴凑近张老头的耳边说：“张总，这次我们白主任可是带了两万块礼金，专门酬谢来的——啊？！哈哈哈……”
老家伙先是“啊？……哦！”然后“嗯嗯”着，脸色总算变得舒畅起来了。
抬右手整整衣领，然后抬手往秃顶上空抹了几把，又拉拉衣领，将双手杵在大腿上，端起架子，晃动着脑袋，半阴半阳地说：“啊——这个……想不到你们牛经理做事情如此谨慎，还分步骤的搞个一二三来着——啊？哈！也未免小题大做了吧——啊？效率不高呀——啊？做事要讲求效率嘛！是不是小吴！——啊？哈哈哈……”自顾扬起眉头，边拿眼睛去瞄白蕙兰的手提包，边抬手去摩挲起自己的秃头来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得！看来应该是没什么悬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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