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强弩之末
拉格纳的身影就像被风吹过的树影，在夜色之中轻轻摇曳，与周围融为一体，就算用心感知也很难察觉到他的踪迹。
更不用说是本身感知能力就有一定缺陷的鬼族了。
这种生物——如果一定要用个词来形容它们的话——攻击性和攻击力都很强，却不是万能的。它们也有弱点，比如害怕封印阵，比如肢体的再生有限制次数，比如强力的攻击需要消耗的法力对于它们来说是很难恢复的东西——比如，感知能力中，缺少对法阵的感知。
有这些弱点，也就足够了。它们察觉不到拉格纳用的气息隐蔽的法阵。拉格纳就算接近它们周身五米以内，它们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个数量是怎么回事……拉格纳看着眼前黑压压的这一大片鬼族，心里冷汗直冒。而且尽是些有意识的高级鬼族，要比一般的鬼族难杀死很多。
更不寻常的是它们的领头人。他一直不敢接近那个男人周身百米范围，就怕自己的行踪不小心就暴露了。一般来说鬼族的领头人会是一个相当强大的鬼族，但这个似乎是纯纯正正的人类。从他散发的气息来看，应该不是特别强。正面对上，单打独斗，拉格纳觉得自己不会输。
这就更加诡异了。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能力在操控这些鬼族？目的性似乎也很强。
实在想不清楚这些东西和城里刚才出没的那些零散的鬼族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整件事情透露着一种阴谋的味道。
总之，先要将这个情况报告还给冥王。打定主意，拉格纳再次施展身法，足尖在树梢几次轻点之后，便在郊外的树林中没了影子。
……
“走吧，不能错过了好戏。”东条富雄披上斗篷，戴上带着面纱的斗笠，拿起身侧的武士刀。他身边的两个参谋却是不知道他们的将军竟然有这番算计，但既然将军胜券在握的样子，想必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
事实上，他原本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用上鬼族。若不是自己也成为鬼族之后，时常能隐约感受到一些东西对精神的干涉，他恐怕不会想到用人类去控制鬼族的办法。
虽然说确实花费了一番功夫——也付出了很多代价，现在的成果还算是可喜。方才还有报告递来，说是另三方势力在前往皇城正门的途中都折损了一定的兵力。等到东门外的那个部队赶到，他就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东条富雄的算计之一，便是利用其余三方势力“东条富雄已成为鬼族”这一认知，来肯定自己一统东瀛的野心——偏偏他并不想再做什么“天下人”，只想将东瀛拨回“正轨”之上，让这个国家再次回到那个世袭的君主专制的时代。事实上，那些人也确实如他所想，听到他的人前往皇城，也都纷纷追上前去要向全国宣告他们杀死了帕拉诺伊娅的“事实”——哈！果然人越是接近贪欲的果实，就越是没有理智。这么简单的陷阱若是放在平时，他还真不相信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会简简单单就上钩。
可悲啊！可叹啊！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将这场垂钓进行到底。他要见证一个十年的结束，一个时代的死亡。
……
“幸好伤员没有想象当中的多，否则我可就要累死了。”赫姬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绷带收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箱子中放好，摇了摇酸疼不已的肩膀道。
缪景西看着她在那里一会儿活动活动脖子，一会儿站起来伸伸懒腰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道：“除了吃，你也得稍微干点儿活儿啊。”
赫姬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只知道吃了！”
“啊呀呀，我可没这么说呢。”缪景西帮陷入熟睡之中的殷晨辉盖好被子，起身拍了拍裤子。得去换套衣服了，这一身已经破得有点穿不了了，等回去再补。
“呿，明明就是这个意思。”赫姬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缪景西和赫姬对视一眼，随后便离开了病号们休息的房间，走向安排给她们的屋子。皇城不愧是皇城，地板铺的都是特殊处理过的上百年的东瀛紫云杉木，就算是在隆冬日子里赤足走上去，也不会觉得寒冷。而且这种杉木本来就有养神的功效，走一走都能让人觉得放松。
缪景西从傍晚开始，便一直定时地查探周身的情况。此刻距离她固定的感知周边的时间还尚有数分钟，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现在就查探一下皇城周边的状况吧”这样强烈的想法。这强烈的想法驱使着她，仿佛是一种直觉和本能糅杂在一起的奇怪的欲丨望。
隐隐她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攥了攥拳头，她心想，既然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不妨就提前查探一下情况吧。赫姬见她突然停下来站在原地，而且还闭上眼睛不动，一开始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景西？”赫姬伸出手去就要碰她，却被正好从转角走来的王宇麟制止了：“等等，她好像在张开法力感知网。”
“啊，宇麟……”赫姬看到来人，稍稍一怔，随后便反应了过来。确实如此，她周身散发的这种气息，是她经常在做的那件事——感知。
“话说回来她的法力感知网真是越来越夸张了啊……”王宇麟轻叹一声道。
“是呢……上次亲眼看到她竟将点状的和网状的法力感知网复合使用，真是把我给吓到了。我原以为那是只有书上才会出现的东西呢。”赫姬手指点着下巴回想道。
“复合也就算了……那个可怕的范围到底是怎么达到的……”王宇麟看着缪景西现在的样子，心中突然一紧。眼前的这个女孩，可是和自己是同样岁数啊……
“唉，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赫姬适时补刀，让王宇麟深感受伤。
“人和人的差距么。”他再一次叹道。
突然，缪景西睁开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很，看得王宇麟心中一跳：“怎么了？你感知到什么了？”
“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多人在接近皇城……我只能说个大概的数字，人数太多，我数不清楚。”缪景西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这也就算了……在登兴城东门外有数量惊人的鬼族正在接近……诡异的是，其中夹挟着一个气息不很强大的人类，而且还走在领头的位置。”
“鬼族？！”王宇麟讶异地道。他在登兴城的动乱之中从头到尾都没有遇到过鬼族，所以对此并不知情。
“你没有遇到过吗？我和赫颐可是追赶了他们好久呢。”赫姬好奇地看向王宇麟，偏头道。
缪景西闻言也略带探究地看向王宇麟：“我也遇到过。……要不是因为追着一个快要被我收拾掉的鬼族，也不会遇到和我不在一个据点的玄火。”
王宇麟诚实地摇了摇头道：“看来我能第一个到皇城的一大原因就在这里了。我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鬼族之流……而且因为战斗的时候没有张开过法力感知网，我连它们的气息都不曾察觉。”
缪景西道：“不知道这些人还有鬼族朝着这边来的目的是什么……范围太大了，已经超出了我能坚持查探的范围。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件事情去告诉古月老师他们吧。”
“哈哈，今夜就不用麻烦你了。”福斯耀·古月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王宇麟、缪景西和赫姬向那处看去，发现福斯耀·古月正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拿着酒盅，坐在一株巨大的梅树上“赏月”。
血月的最后一刻钟，让他还能享受到“食甚领域”的种种增幅。其中就包括了近乎变态的感知能力——能感知到周围百里的状况，只要他想，甚至能看到百里之内所有的东西。
食甚领域很难施展出来，也很难维持长时间的使用，也不因为别的就是因为“食甚”这一天文时段本来就转瞬即逝，有如昙花一现。这番配合“神器·血月之泣”所召唤来的一个时辰的血月，倒是让他用了自从会使用“食甚领域”以来最畅快的一次。
“古月老师……您已经感知到了吗？”缪景西很是惊讶。
福斯耀·古月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怎么，就许你这丫头出风头，不许我这大叔耍酷么？”
这还真是……难以反驳呢。缪景西脸上无数条黑线，只可惜某些人正洋洋自得不知有开心的某种自恋状态之中，并察觉不到。
“唉，不过确实是——如果没有王宇麟同学手上那枚戒指，我可出不了这个风头。”福斯耀·古月将酒盅之中的琼液一饮而尽，感受着那股清凉带着烫热灌入胃中，留下香醇而清冽余味回荡口中。
缪景西和赫姬这才注意到王宇麟右手食指上多出来的东西，都很是讶异。
“老师，你打算怎么办？”王宇麟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手给她们两个研究，自己则是继续和福斯耀·古月的对话。
“什么怎么办？那是东瀛的事情，让东瀛人去解决。他们是察觉不到我们在的地方的。”
“……您在说什么呢，这里不是皇城吗？”王宇麟皱着眉头道。
“是吗？这里是皇城吗？”福斯耀·古月掀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王宇麟颇为讶异。
“哈哈哈，逗你玩的。”我就说嘛，王宇麟在心里叹道。
不过下一秒他便有些捉摸不透福斯耀·古月的意思了——“这里是东瀛的皇城。不过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我们在的这一片小地方……是只属于我们的。”
他们可以看见那些东瀛人，那些东瀛人却看不见他们。他们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却又不在“原来”的世界里。
“千夜秘境”——这是福斯耀·古月的保留曲目之一，是只有在食甚状态下才能使用、才有百分之百的效果的一个范围型法术。处于指定区域内的所有空间都将失去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空气、法力、一切的一切，但是“可见度”却是内外不对等的。简单来说，就是处于空间内部的人可以观察到外部的情况，也可以输出法力、并且与自己在外界的法力保持联系；处于外部空间的人却无法查探内部的一切情况，所有进入内部空间的法力也都将为福斯耀·古月所用。
所以刚才缪景西使用法力感知网，并没有被这个法术打断。她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这个法术确实对内部空间的人的法力有些许增幅。
福斯耀·古月望着月亮，嘴角掀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如果有人在算计着这一切……那他很可能没有算计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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