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回 灭法国误入黑店 施神通半夜剃头
书接前文。前文书说到唐僧师徒来到灭法国，观音菩萨前来传信，说灭法国王专杀和尚，吓得师徒四人穿上俗人的衣服，夜里住店不敢点灯，十分的小心谨慎。
送走了送茶的小丫鬟，楼下又上来一个五十七八岁的妇人，到了四人身边问道：“咱们客官，哪里来的？做什么营生？”
悟空说道：“我们是北方来的，有几匹粗马贩卖。”
那妇人说道：“哟！官人这么小就贩马啊，真是难得！”
悟空笑了笑没在意，说道：“这一位是唐大官儿，这一位是朱三官儿，这一位是沙四官儿，我沉重是孙二官儿。”
妇人笑道：“哟！还不是一个姓！”
悟空说道：“对！我们一共兄弟十个，在一块儿合伙贩马。我四个先来探探路，还有六个在城外，领着一群马，天黑了不好进城。等我们赁了房子，明早都进城，卖了马才回去。”
妇人问道：“一共多少马？”
悟空说道：：“大小有百十匹吧，都根我这马差不多，只是颜色儿不一样。”
妇人笑道：“孙二官人果真个买卖人！幸好来到我这小店儿，第二家也不敢留你！我家院子宽阔，槽札刘备，草料充足，你就是有几百匹马都养得下！只是有一件儿：我在这里开店多年，也有个小声名。先夫姓赵，不幸早逝，我这店叫赵寡*妇店。我这店里有三样儿待客。如今先小人，后君子，先讲房钱后算账！”
悟空说道：“说得是。只不过，常言道，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你怎么说三样待客？你可说来听听。”
妇人道：“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种客房。上等，五果五菜的筵席，狮仙斗糖桌面，两个人一张，请小娘儿来陪唱陪歇，每位五钱银子，包括房钱在内。”
悟空笑道：“好好好！我寻五钱银子还不够请小娘儿哩！中等怎样？”
寡*妇又说道：“中等房，合盘桌儿，只是水果、热酒，没有小娘儿，官人自行猜拳行令。每位二钱银子。”
悟空问道：“好好好！下等怎样？”
妇人道：“下等，没有人服侍，锅里有现成的饭，随便吃，管够！吃饱了，拿个草儿，打个地铺，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天亮之后，这钱您看着给，绝不刁难。”
八戒听了大喜：“造化，造化！老猪的买卖到了！等我吃饱了饭，灶门前睡他娘的！”
悟空说道：“兄弟，说得哪里话！你我在江湖上，哪里不赚几两银子！把那上等的安排来。”
妇人一听满心欢喜，笑着下了楼，朝厨房里叫道：“看好茶来，厨房里快置办上等酒席两桌！宰鸡宰鹅，煮腌下饭。杀猪杀羊，今日用不了，明日也可用。看好酒，拿白米做饭，白面捍饼。”
三藏听见皱眉道：“孙二官儿，这可怎么办？他去杀鸡宰鹅，倘若真的送来，我们哪个敢吃？”
悟空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悟空来到楼梯口，叫道：“赵妈妈，你上来。”
那妇人上来问道：“二官人有什么吩咐？”
悟空说道：“今天就不要杀生了，我们今天斋戒。”
寡*妇惊讶道：“官人们是长斋，还是月斋？”
悟空说道：“都不是，我们这叫庚申斋。今天是庚申日，正该斋戒，过了三更就是辛酉日了，便可开斋了，你明天再杀生吧！你快去安排些素饭来，一定按照上等价钱奉上。”
妇人听说钱照付，更加的欢喜，跑下去叫道：“别宰了，别宰了！取些木耳、闽笋、豆腐、面筋，园里拔些青菜，做粉汤，发面蒸卷子，再煮白米饭，烧香茶。”
时间不大就安排停当，摆在楼上，又有现成的狮仙糖果，四个人尽情享用。
妇人问道：“要素酒吗？”
悟空道：“只有唐大官儿不用，给我们几个来上几杯吧。”
那妇人又取来一壶热酒，他三个刚刚斟上，还没喝呢，就听见乒乒乓乓地板子响。
悟空问道：“赵妈妈，底下倒了什么东西了？”
妇人笑道：“不是，是我小庄上几个客人送租米来晚了，叫他们在底下睡。因为客官到了，没有人使用，就叫他们抬轿子，去院中请几个小娘儿陪你们，想是轿杠撞得楼板响。”
悟空连忙摆手：“你快去说一声，不要去请。一来这是斋戒日期，二来兄弟们没到齐。明天人到齐了，一人请个**，在府上耍耍，等卖了马再走。”
妇人一挑大指：“好人，好人！又不失了和气，又养足了精神。”冲下面叫道：“把轿子抬回来来，不用去请了。”
四人吃完了饭，收拾了家伙，都散去了。
三藏爬在悟空耳边上悄悄地问道：“在哪里睡？”
悟空说道：“就在楼上睡啊！”
三藏说道：“不妥。我们都睡着了，店里再有人来收拾，看见我匀滚了帽子，露出光头，认得是和尚，嚷起来，可怎么办啊？”
悟空说道：“说得是！”
悟空又到楼梯口，把妇人叫上来，“孙官人又有什么吩咐？”
悟空问道：“我们在哪里睡？”
妇人说道：“就在楼上睡，又没蚊子，又有南风，打开窗子，特别凉快！”
悟空说道：“睡不得，我这朱三官儿有些寒湿气，沙四官儿有些漏肩风，唐大官儿只要在黑处里睡，我也有亮睡不着。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妇人说道：“我这里有一个黑处，又没有风，只是不知道各位官人肯不肯睡。”
悟空说道：“什么地方？”
妇人说道：“我这里有一张大柜，四尺宽，七尺长，三尺高，里面可睡六七个人。如果不嫌弃，就在那里睡吧。”
悟空说道：“好好好！柜子在哪儿！领我们前去！”
妇人命人把柜子抬到楼下，打开盖儿，叫他师徒们睡下。
他师徒四人，都睡在里面，把行李也放在里面。
悟空问道：“我们的马呢？”
妇人说道：“马在后院吃草料哩！”
悟空说道：“牵过来，把槽也抬来，紧靠着柜子拴住！”等把马牵来，拴好了，悟空这才躺进柜子里，又叫道：“赵妈妈，盖上盖，锁上锁，再替我们看看，哪里透亮，使纸儿糊糊，明天一早就来打开。”
妇人说道：“这也忒小心了！”
这大热的天儿，他师徒四个睡在柜子里，又不透气，脱了衣服，用僧帽扇扇风。直到二更天，这才睡着。只有悟空有心惹祸，偏偏没睡，伸过手来在八戒腿上拧了一下。
八戒一翻身，哼哼道：“快睡了吧！走了一天怪累的，还有什么心思胡闹？”
悟空捣鬼道：“我们原来有本钱五千两，上一批马卖了三千两，如今两个搭裢里有四千两，这批马还能卖三千两，也有一本一利，够了，够了！”
八戒困得要死，哪有工夫跟他胡扯。
哪里知道这店里的跑堂的、挑水的、烧火的，向来跟强盗是一伙儿的，听见悟空说有这么多银子，就起了歹心，跑到外面找来了二十多个贼，明火执仗地前来打劫马贩子。
这群人冲进门来，吓得赵寡*妇战战兢兢地头了门，不敢出来，任凭他们随便拿。
那贼不要店中的家伙，只抢住店的客人。到楼上找不着人，找新旧火把四下里找，只见开井当院儿有一张大柜，柜脚上拴着一匹白马，柜盖儿锁着，掀搬不动，十分沉重。
众贼说道：“这柜子这么重，里面装的必定是财物。我们偷了马，把柜抬出城，打开分了，不是很好吗？”
那些贼，果然找来绳子杠子，把柜子晃啊晃的，抬着就走。
八戒被晃醒了，说道：“哥哥，睡吧，摇什么？”
悟空小声说道：“别言语！没人摇！”
三藏和沙僧也醒了：“是什么人抬着我们走哩？”
悟空说道：“别嚷，别嚷！让他抬！抬到西天，也省得走路了！”
悟空想得倒挺美，可是这群贼人抬了贼子，牵了马，不往西去，反到了城东，杀了守门的官军，打开城门，逃了出去。
当时惊动了三街六市，各铺上的人都急忙报告给巡城的总后，东城兵马司。
那总兵、兵马司，赶紧点齐人马，出城追赶。贼人见官军势大，丢了大柜，放了白马，落荒而逃。
众官军没有拿住强盗，得了柜，捉了马，得胜而回。
总兵见白龙马好，喜欢得不得了，丢了自己的马不骑，骑上白马，率军后进城，把柜子抬进总兵府，同兵马司一齐写了封皮封了，令人看守，等到天明启奏国王，请旨定夺。
三藏在柜里埋怨悟空道：“你这个猴头，害死我了！要是在外边，被人拿住，送给灭法国王，还好分辨。如今锁在柜里，被贼劫去，又被官军夺来，明天见了国王，现现成成的开刀问斩，这不正好给他凑足了一万和尚！”
悟空说道：“不要吵吵，外面有人！要让他们知道柜里是是人，打开柜子，不是捆着，就是吊着。你先忍着点，免得受罪！明天见了那昏君，老孙自有言语对答，保管你一毫也伤不着。安心睡觉吧！”
好不容易熬到三更天，悟空使个手段，取出金箍棒来，吹口仙气，叫声“变！”就变成一个三尖头的钻儿，在靠近柜脚处钻了一个眼儿。收了金箍棒，摇身变作个蚂蚁，钻了出去，现了本相，纵起云头，来到皇宫之内。
那国王正在睡觉，悟空从左臂上拔下一把毫毛嚼碎了，吹口仙气，叫声“变！”都变成小悟空。又从右胳膊上拔下一撮毛嚼碎了，变成瞌睡虫。又把金箍棒取出来，变成千百个剃头刀。
又念声“络”字真言，叫来了当坊土地把各个小悟空领到**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大小官员府内。但是有品级的，都给他一个瞌睡虫。
一会儿的工夫，把满朝文武，皇宫内外，都被剃了光头。悟空收了毫毛铁棒，喝退土地，又变成蚂蚁，钻到柜里，现了本相。
却说那皇宫内院里的宫娥彩女，天不亮就起来梳洗，一个个都发现没了头发。穿宫的大小太监，也都没了头发。
一个个大惊失色，一齐拥到寝宫外，奏乐惊动国王，个个含泪，跪在门外，不敢言语。
时间不大，那三宫王后醒来，也没了头发，急忙拿着灯来到龙床下一看，被窝里睡着一个和尚。
王后吓得尖叫出声，又赶紧捂住了嘴。可还是惊醒了国王。那国王急忙睁开二目，见皇后成了光头，连忙爬起来，指着王后的光头，极为震惊地问道：“梓童，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王后苦笑道：“陛下也跟妾身一样。”
国王一听摸了摸头，吓得三尸神炸，七魄飞空，惊道：“朕怎么成了这样！”
国王惊魂未定，正不知所措，只见那六院，宫娥彩女，大小太监，一个个都光着头，跪在门外，苦笑道：“陛下，我们都成和尚了！”
国王见了，哭道：“想是寡人杀害和尚，这才弄成这样！”立即传旨：“你们不得把这件事传出去，恐怕文武群臣，褒贬国家不正，起不臣之心。吩咐百官，上殿设朝！”
再说那五府六问，大小官员，天不亮都来到大殿外朝拜国王。原来半夜里也一个个没了头发，醒来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写了表章启奏此事。
却说国王早朝，文武百官都拿着表章启奏道：“启奏陛下，望赦臣等失仪之罪！”
国王疑惑道：“众卿礼貌如常，有什么失仪之处？”
众卿摘下乌纱帽，指着光头说道：“陛下，不知什么原因，臣等一夜把头发都没了。”
国王看着百官的光头，下了龙床对群臣说道：“原来你们也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朕宫中大小人等，一夜之间也都没了头发。”
群臣们都眼泪汪汪地说道：“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杀戮和尚了！”
国王又回到龙位上，众官各立本班。国王问道：“有事出班奏来，无事卷帘散朝！”
话音刚落，只见武班中闪出巡城总兵官，文班中走出东城兵马使，向上叩首：“臣蒙圣旨巡城，夜来晎上追回一柜贼赃，一匹白马。微臣不敢擅自做主，请旨定夺。”
国王大喜：“把柜取来。”
二臣回到衙门，点齐军士，抬出大柜。总兵官牵着马，直奔金銮宝殿而来。
三藏在里面吓得魂不附体，问道：“徒弟们，见了国王，怎么拆辨？”
悟空笑道：“别嚷！我已经处理好了。柜子一打开，他就拜我们为师哩！只要八戒不要跟他争执。”
八戒说道：“只要他不杀我，就是天大的福分，还争执什么？”
时间不大就抬到朝门外，进了五凤楼，放在大殿之下。
国王命人把柜子打开，刚打开盖儿，猪八戒“噌！”的一声，从里面跳出来。吓得百官战战兢兢，瞠目结舌，口不能言。
又见悟空搀着唐僧从里面出来，沙和尚搬出行李。
八戒见总兵官牵着马，上前一把夺过缰绳：“马是我的！拿过来！”那得那官儿翻了个跟头，摔倒在地。
师徒四人站在殿下，国王见是四个和尚，慌忙下了龙床，同群臣施礼问道：“长老从哪里来的？”
三藏说道：“贫僧是大唐钦差，往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拜佛祖求取真经的。”
国王问道：“师父远道而来，为什么睡在柜子里？”
三藏说道：“只因贫僧听陛下专杀和尚，恐怕惹来杀身之祸，这才扮成俗人。又怕被人识破，所以藏到柜子里歇息。到了半夜不幸被贼人偷出城去，被总兵抬到这里。这才见着陛下，希望陛下放过贫僧，感恩不尽！”
国王说道：“老师父是天朝上国高僧，寡人有失迎迓。朕常年杀和尚，是因为曾经有和尚诽谤朕，朕就许下天愿，要杀一万和尚，以解心头之恨！没想到昨夜，朕也成了和尚。如今满朝上下，都被剃了头发，希望老师父不要嫌弃，收朕为徒吧。”
八戒哈哈大笑：“你要拜师，有什么贽见之礼？”
国王说道：“老师父要肯答应，愿将国中财宝奉上。”
悟空道：“我和尚是有道高僧，不要你的财宝，你只要把关文倒换了，送我们出城，就可保你江山永固，福寿绵长。”
国王大喜，立即命光禄寺大拜筵宴，款待师徒四人。又请三藏改换国号。
悟空说道：“陛下‘法国’二字很好，只是‘灭’字不好。以老孙之见，可改为‘钦法国’，管保你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国王大喜，立即摆整朝銮驾，送师徒四人出城西去。
他一国君臣回城之后，果然皈依佛门。
得！这皇宫上下，满朝文武都成了和尚！和尚当了政，老百姓倒霉的时候到了！
真不知道吴老先生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弄出这么个结局？真是荒唐至极，令人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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