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回 会同馆龙马献尿 开东阁国王敬酒
书接前文。前文书说到悟空为朱紫国王诊断了病症，原来那国王得了相思病，悟空给它取名为双鸟失群之症。
悟空来到会同馆驿，八戒满脸带笑，上前迎着，说道：“师兄，我知道你了。”
悟空问道：“你知道什么？”
八戒说道：“知道你见取经没着落，想做生意没本钱，见这里富裕繁华，想在这里开药铺哩！”
悟空笑骂道：“你这呆子！又来胡说！治好国王的病，趁早赶路，开什么药铺！”
八戒说道：“要不开药铺，怎么这八百零八味药，每味三斤，要两千四百二十四斤哩，就那国王一个人，什么年月吃得完？”
悟空说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你们不知道，我弄这么多药来，是叫他猜不出我用了什么药，难识我神秘之方。”
正说着，只见正副两个馆使，从外面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说道：“请神僧老爷进晚斋。”
悟空说道：“刚才扔下我们就不管了，现在又跪请吃饭，这是什么意思？”
馆使向上磕头：“老爷来的时候，下官有眼无珠，不认得真神。如今听说老爷大显奇妙医术，救治我主万岁。如果陛下病好了，老爷就有一半的江山，我们都是臣子，理当拜请。”
悟空一听，高高兴兴上了大厅，坐在上座，八戒和沙僧左右相陪，众驿卒摆上饭菜。
沙僧问道：“大师兄，都到这时候了，怎么不见师父回来呢？”
悟空笑道：“师父被国王留在宫里当人质哩，只等治好了病，这才酬谢送行。”
沙僧又问道：“那国王不会叫师父饿肚子吧？”
悟空笑道：“那国王怎能怠慢了师父？我去的时候，师父正陪着国王吃饭。我来的时候，又有三个阁老陪着师父，请进文华殿去了。”
八戒羡慕道：“这么说，还是师父大哩！他先有国王陪吃，又有阁老相陪侍奉，我们只有这两个馆驿伺候。先不管他，让老猪吃饱了再说。”
他兄弟三人，享用斋饭。
等天黑了，悟空吩咐馆使：“把残席撤下，多弄些没蜡来。我们趁夜里清静，也好制药。”
到了三更，夜已经深了，四下里寂静无声，八戒见悟空还不张罗制药，说道：“猴哥，制什么药？快点干活吧，要不弄，我可睡了。”
悟空说道：“时间到了，这就开工。你弄一两大黄，碾成细末。”
沙僧说道：“大黄味苦，性寒无毒，性沉而不浮；有攻积滞、泻火、凉血等功效。这是泻火的药，这国王病了三年，身体本来虚弱，不能用这个。”
悟空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这大黄利痰顺气，有清湿热、袪瘀、解毒的功效。你甭管我，你去取一两巴豆，去壳去膜，捶去油毒，碾成细末后，送过来。”
八戒说道：“师兄，刚才那大黄就是通便的药，这个巴豆更是泻药。这药可不比大黄，这药可有毒，可不能轻易使用，你可得小心点儿！”
悟空说道：“贤弟，你原来也不知道。这药能消水肿腹涨。叫你弄，你就弄，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还有其他的药相配呢。”
他二人一听，只好依命碾药。一会儿就完成了。
沙僧问道：：“大师兄，还用什么药？”
悟空说道：“不用了。”
八戒说道：“这一共八百零八味药，每味三斤，只用了这二两，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啊！”
悟空又拿过一个瓷碗，对八戒说道：“贤弟别说了，你拿着这个，去弄半碗锅底灰来。”
八戒疑惑道：“要那个干什么？”
悟空说道：“当然制药用了。”
沙僧说道：“小弟还没见过制药用锅底灰的。”
悟空说道：“你们不知道，这锅底灰又名百草霜，能治百病。快去，快去！”
八戒真的刮了半碗，又碾细了。
悟空又把碗递给他：“八戒，你再去把我们的马尿接半碗来。”
八戒笑道：“要那个干什么？”
悟空说道：“做药丸使。”
沙僧也忍不住笑道：“大师兄，这事也不是儿戏，马尿臊臭，怎么能入药呢？我只见过用醋糊制丸的、陈米糊制丸的、蜂蜜制丸的，或者是用清水制丸的，哪见过用马尿制丸的？那东西那么大味儿，脾虚的人，一闻就吐了。再服上巴豆和大黄，弄是那国王上吐下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悟空说道：“你们不明白，我那马不是凡马，他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如果他肯尿，凭你什么病，吃了就好。我看他是国王，要换作别人，就是说破大天，也不给他。”
八戒一听有理，真的来到白马身前。见白马斜趴在地上睡觉哩，呆子二话不说，一顿脚踢起来，把碗放在肚子底下，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它撒尿。
八戒跑回来对悟空说道：“师兄啊，你快去看看吧。先别治那皇帝，先治治咱这马吧。那死东西干结了，我抻着架子，等了半天一滴也没尿出来！”
悟空笑道：“我跟你去。”
沙僧觉得新鲜好玩儿，说道：“我也去看看。”
他三个都来到白马近前，那白马跳起身来，口吐人言，大声叫道：“师兄，你难道不知道？我本是西海小白龙，因犯了天条，观音菩萨救了我，锯了角，退了鳞，变成了马，驮师父往西天取经，将功补过。我要是过水撒尿，水中的鱼吃了就成龙；过山撒尿，山里的草就变成灵芝，人吃了可以长寿。我怎么能在这俗世中随便撒尿呢？”
悟空说道：“兄弟说话可要小心点，这是要给国王看病，不是一般人，也不是随便施舍。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要给国王治病，大伙都得出点力。如果治好了，大伙脸上都有光。要是治不好，恐怕想要离开可就难了。”
白龙一听叫声：“好咧！你等着！”你看他咬着牙瞪着眼，使了半天劲，才挤出几点儿来。
八戒说道：“你个死东西！就是金汁子，也得再尿些啊！”
悟空见有少半碗了，说道：“够了，够了！拿回去吧。”
他兄弟三人高高兴兴回到屋里，把碾好的药，搅和在一起，用龙马尿和了，搓成了三个大丸子。
悟空说道：“兄弟，太大了。”
八戒说道：“不大！只有核桃大小，要叫我吃，还不够一口哩！”说完把药丸放在一个小盒里。
制好了药，兄弟们都合衣睡下。
第二天一早，国王带病上朝，请三藏坐在殿上，命众文武快往会同馆参拜神僧孙长老，把药取来。
众官来到馆内，对悟空参拜道：“陛下特命臣等拜领妙药。”
悟空叫八戒拿过盒儿，揭开盖儿，递给众臣。众文武问道：“这药叫什么名？见到国王也好回话。”
悟空说道：“这药叫乌金丹。”
八戒和沙僧在身后偷笑道：“锅底灰拌的，可不是乌金丹吗！”
众官又问道：“用什么药引子？”
悟空说道：“药引子有两种，都可以。有一种容易得，是用六件东西煎汤服下。”
众官问道：“哪六件东西？”
悟空说道：“天空中飞的老鸹屁，水里游的鲤鱼尿，王母娘娘的擦脸粉，老君炉里的炼丹灰，玉皇戴坏的头巾要三块儿，还要五根困龙须。这六件东西煎汤把这药送下，你国王的病立刻就好了。”
众官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世上没有的，请问那另一样是什么药引子？”
悟空说道：“用无根之水送下。”
众官笑道：“这个却容易。”
悟空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容易呢？”
众官说道：“我这里百姓有风俗，要用无根水，到那井边、河里，舀了水，快着走，不要落地，也不能回头，到了家病人吃了就行。”
悟空说道：“这井水河水，都是有根的。我说的这无根水，不是这个。需要从天上落下，没有沾地的才是。”
众官说道：“这也容易，等下雨的时候，再吃药也就是了。”众臣拜谢了悟空，把药带回宫去，献给国王。
国王大喜，接了药丸，看了看，问道：“这药叫什么名？”
众官说道：“神僧说是乌金丹，用无根水送服。”
国王下令，叫宫女太监去取无根水。
众官说道：“神僧说，这无根水不是井水河水，不沾地的雨水才是。”
国王便命传旨官传旨，叫请法官求雨。
悟空在会同馆内等众官走了之后，参八戒说道：“刚才我告诉他要用雨水送服，才能用药。时间紧迫，哪里有雨水呢？我看这国王，也是个有德有行的国王。我就和你们帮他些无根水吃药，怎么样？”
八戒问道：“怎么帮他？”
悟空说道：“你们两个一左在右给我护法，等老孙帮他下点雨，让那国王吃药。”
悟空踏罡步，念咒语，时间不大，从东边来了一朵乌云，来到头顶上停下。
乌云中传来一声呼声：“大圣，东海龙王敖广来见。”
悟空跳上云头，说道：“老龙王，有件事儿要请你帮帮忙。你弄些无根水，给这国王吃药。”
龙王说道：“大圣叫我的时候，没有说用水，小龙一个人来的，没带着雨器，风云雷电四神也没来，怎么降雨啊？”
悟空说道：“用不了很多，用不着雷电，只够吃药的就行了。”
龙王说道：“既然如此，等我打两个喷嚏，给他吃药吧。”
悟空大喜：“很好，很好！不必迟疑，快点儿，快点儿！”
老龙王低下云头，在王宫上方停住，隐住身形，打了几个喷嚏。
龙王是雨神，他在天上打喷嚏，地上就下雨。
那满朝文武，太监宫女，都齐声喝彩：“陛下可真是鸿福齐天啊！刚要用无根水，天上就下雨了！”
国王大喜，赶紧传旨，宫里宫外，都拿着器皿到院中接雨水。
大约有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龙王停了雨，辞别了悟空，回东海云了。
众人把器皿收到一块儿，有接到一两滴的，有接到三五滴的，合起来，总共有三大碗，都送到国王跟前。
国王迫不及待地辞别了三藏，回到了寝宫，让人把乌金丹和雨水，一块儿送到宫中，先吃了一丸，吃了一碗雨水；又吃了一丸，又喝了一碗雨水。三个药丸，三碗水，分一次都吃了。
时间不大，就觉得肚子里骨碌碌响声不绝，立即命人取过马桶，一边走了四五回，这才走干净。
又吃了些稀粥，躺在龙床上休息。
有两个妃子把马桶抬出去检看，满是些脏东西，里面还有一块糯米饭团一块。
两个妃子来到龙床前回报：“恭喜陛下，这下可好了，病根儿都排出来了！”
国王大喜，顿时来了精神，又吃了一碗米饭。
时间不大就觉得也不胸闷气短了，也不腰酸背疼了，身体舒畅，也有精神了，两只眼珠子都放光了。下了龙床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又走了两步，两条腿再也不打颤了，浑身也有劲儿了。
国王别提心里多高兴了，立即穿上了龙袍，登上披香殿，见了三藏倒头就拜。
三藏慌忙搀扶起来还礼。
叙完了礼，国王吩咐一声：“快写拜贴，上面写‘朕再拜顿首’字样，命人云请法师的三个高徒入宫。另安排人大开东阁，光禄寺大排宴筵。朕要好好谢谢各位神僧。”
众官大喜，各自领旨准备去了。
八戒见朝廷送来，喜不自胜：“师兄果然好本事啊！果然是好药！今天来感谢咱了！这都是师兄的功劳，师兄真了不起！”
悟空自然高兴地合不拢嘴。
沙僧赶紧说道：“二师兄说得哪里话！常言道，一人有福，带挈一屋。我们在这里制药来着，都是有功的人，只管入宫受赏去，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
他兄弟三个欢欢喜喜，跟随众官来到皇宫，来到东阁。一眼就看到国王和众阁老都陪着师父，那里正安排宴席哩。
他三个都上前对师父作了个揖，众官都上来。
只见那里摆满了四桌素菜，前面有一桌荤菜，这些东西多得都吃不了，恐怕也只有八戒一个人能吃得了吧。一个人一桌子，十盘里吃一盘也就不错了，十分的奢侈浪费。没办法，这个地方讲究的就是排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在这里豪吃豪喝，不知道那些百姓有多少饿死的，有多少吃了这顿没有下顿的。
酒席摆上，国王擎杯在手，先敬三藏：“法师请满饮此杯！”
三藏说道：“贫僧不会饮酒。”
国王说道：“这是素酒，法师喝一杯，怎么样？”
三藏坚持道：“酒是僧家第一戒。”
国王十分过意不去：“法师戒酒，这可怎么表达朕的敬意呢？”
三藏说道：“我这三个徒弟并不戒酒，叫他们代饮吧。”
国王大喜，来到悟空身前，递给悟空。
悟空接了酒，对众人作了个罗圈揖，喝了一杯。
国王见他喝得十分爽快，十分高兴，又敬了一杯。
悟空也不推辞，又接杯在手，一饮而尽。
国王笑道：“孙长老好爽快，再来一杯，喝个三宝钟儿吧。”
悟空不推辞，又喝了。
国王又叫人满了一杯，笑道：“吃了四季杯儿吧。”
悟空又接了，又打算喝了。
悟空高兴了，由国王亲自敬酒，可是八戒在那里坐着，见师兄左一杯右一杯，喝起来没完了，总也轮不到自己，眼珠子啪一下就红了，嚷道：“陛下，你吃的药，也多亏了我老猪，那药里有马……”
悟空听了，怕呆子走漏了消息，坏了大事，要是当众说出那药丸中有马尿，还不得把这一国君臣惹怒了，
不治你个欺君之罪，绝不会罢休的。
悟空一见大事不好，立刻把和中的酒，递给八戒。
八戒也不是个傻子，绝不会说出来，为的就是喝酒，见师兄把酒递了过来，接过来就喝了，接下去的话，就不说了。
国王听出八戒这话没说完，见他不往下说了，便问道：“神僧说药里有马，是马什么？”
悟空接过话来说道：“我这兄弟，嘴就是这么快，一旦有个好方子，他就忍不住告诉人家。陛下吃的药里，有马兜铃。”
八戒和沙僧也不敢笑。
国王向太医问道：“马兜铃是什么药？有什么功效？”
有一位太医院的医官，在一旁说道：“启奏陛下：兜铃味苦寒无毒，定喘消痰，效果十分好。通气除血蛊，补虚止咳。”
什么叫通气除血蛊？就是杀菌消炎。
国王笑道：“用得当，用得当！猪长老再饮一杯。”
八戒也不说话，也喝了个三宝钟。国王又
敬沙僧，也敬了三杯。众人这才都落座。
酒席吃了好长时间，国王又捧了大杯递给悟空。
悟空说道：“陛下请坐，老孙依巡痛饮，绝不敢推辞。”
国王说道：“神僧大恩，重如泰山。朕感激不尽，好歹喝了这一大杯，朕有话说。”
悟空接了酒杯不，放在桌上，请陛下坐下：“陛下有什么话，尽管说了，老孙再喝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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