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回 悟空大闹芭蕉洞 牛王炼丹避生死
书接前文。前文书说到唐僧师徒来到火焰山，悟空来到芭蕉洞借扇子。
罗刹女不容分说，双手抡剑，照着悟空光头上乒乒乓乓，砍了有十多剑，把手腕子都震得发麻，可是这猴子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那里嘻嘻之乐，还一个劲儿地叫道：“嫂嫂，您倒是使劲儿砍啊！就这跟挠痒痒也差不多！”
罗刹女一见大惊失色，撤身就走。
悟空上前拦路：“嫂嫂，哪里去？快把扇子借我使使！”
罗刹女说道：“我的宝贝不是轻易借人的。”
悟空怒道：“既然不肯借，请俺老孙一棒！”
罗刹女挥青锋双剑接驾相还，两个人就在芭蕉洞前大战一场。铁扇公主虽然不是猴子的对手，但是猴子不敢只为借扇，不敢下死手。
这一手下留情，两个人一打就打到日落西山。
铁扇公主见这猢狲实在难缠，跳出圈外，从口中吐出宝扇，念句口诀，晃一晃一尺来长七寸来宽，大喝一声：“去死吧！”把扇子一扇，悟空早已无影无踪，不知被吹到了哪里。
铁扇公主见把猴子扇没了，长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回洞休息。
悟空飘飘荡荡，左沉不能落地，右坠不得存身，就如旋风翻败叶，流水淌残花，滚了一夜。直至天明，遇到一座高山，双手抱住一块剑石，这才停住。又过了好久，这风阴风才停。
等风停了，悟空仔细观看，原来是小须弥山。长叹一声：“好厉害的妇人！怎么就把我送到小须弥山来了。我记得当时请灵吉菩萨降服黄风怪，那黄风岭到这里正南有三千多里。如今又往西走了这么远，在东南方向，不知有几万里之遥。等我下去向灵吉菩萨打听打听，再回去”
悟空想到这里来到灵吉禅院，看门道士认得悟空，急忙到里面报道：“菩萨，前年来请菩萨去降黄风怪手的那个毛脸大圣又来了。”
菩萨知道是悟空，急忙出门迎接：“恭喜恭喜！取经回来了？”
悟空叹道：“嗨！早哩！早哩！刚来到火焰山……”
悟空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请问菩萨，你这小须弥山到那火焰山，有多远啊？”
灵吉笑道：“那妇人叫罗刹女，又叫铁扇公主。她的芭蕉扇本是混沌开辟以来，在昆仑山后，天生地长的一件灵宝，乃是太阳之精叶，所以能灭火。如果不扇着人，能飘八万四千里，阴风才停。我这山到火焰山，只有五万多里。这还是大圣有筋斗云的神通，所以停住了。要是凡人，还不能停哩！”
悟空惊叹道：“厉害，厉害！我师父怎么能过得去？”
灵吉说道：“大圣放心，你能来这里，也是与唐僧的缘法，该叫大圣成功。”
悟空问道：“怎见得能成功？”
灵吉说道：“当年如来赐给我一粒定风丹，一柄飞龙杖。飞龙杖降服了黄风怪，这定风丹还没用过，如今就送给大圣，管保那扇子，扇不动你！你就向她借了扇子，扇灭了火，这不就立功了吗？”
悟空大喜，感激不尽。
灵吉菩萨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锦袋儿，把那一粒定风丹放在里面，给悟空安在领子里，用针线紧紧的缝了，送悟空出门：“大圣取经之事要紧，我也不便久留。从这里往西北去，就能到翠云山。”
悟空出了门暗自摇头笑道：“没想到这灵吉菩萨想得还挺周到，给个定风丹也就算了，还给缝上了，像个娘们儿，真有意思。”
悟空离开小须弥山，驾起筋斗云，顷刻之间，来到翠云山，用铁棒轻轻敲打洞门：“开门！开门！开门！老孙来借扇子使使哩！”
慌得那门里的丫鬟即以回报：“大事不好了！奶奶！那借扇子的猴子，又来了！”
铁扇公主一听，吓得出了一声冷汗，惊呀道：“这泼猴真有本事！我的宝贝扇着人，要去八万四千里才能停止，他怎么这么多快就回来了？哼！这一次等我一连扇他两三扇，叫他找不着回来了路！”
铁扇公主急忙披挂整齐，手提双剑，纵出门来，骂道：“孙悟空！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又来寻死哩！”
悟空笑道：“嫂嫂千万不要小气，快借我宝扇一用。等保着唐僧过了火焰山，就还给你。我是个说话算话的至诚君子，不是个借东西不还的小人。”
铁扇公主骂道：“你这泼猴！好不晓事，不讲道理！夺子之仇，还没有报。怎么能把扇子轻易地借给你！你不要走，吃老娘一剑！”
悟空自然不会怕她，抡铁棒接架相还。他两个来来往往，打了五六个回合，铁扇公主就手软气喘，败下阵来，急忙取出宝扇，使劲扇了一扇。
悟空还站在原地，收起铁棒，呵呵笑道：“嫂嫂，这回可不比上回，任你怎么扇，老孙要是动一动，就不是条好汉！”
铁扇公主又扇了两扇，果然纹丝未动，公主大惊失色，匆忙收起宝扇，刺溜一声钻回洞里，把门紧紧关了，再也不出来了。
悟空哈哈大笑，凭他怎么喊，石门再也不开了。悟空见公主闭门不出，拆开领子，把定风丹含在嘴里，摇身一变，化作一只桀栝虫，从门缝里钻进去。
铁扇公主跟孙猴子斗了这么久，累得不轻，气喘吁吁，口干舌燥，回了洞里就叫道：“渴了，渴了！快拿水来！”
小丫鬟赶紧奉上一壶香茶，满满地倒了一碗，冲起了茶叶沫儿，一个劲儿地在碗里直打漩儿。悟空见了大喜，立即飞到茶叶之下，藏好了身形。
铁扇公主真是渴了，接过茶，也没看，一口气喝了个溜干二净。
悟空早已经到了她肚子里，现了原形，大声叫道：“嫂嫂，把扇子借给我使使！”
铁扇公主大惊失色，叫道：“小的们，前门关了吗？”
众丫鬟齐声答应：“关了，关了，关的严严实实的。”
铁扇公主问道：“既然关了门儿，那孙猴子怎么在家里叫唤？”
丫鬟说道：“好像在你身上叫哩！”
铁扇公主大惊，匆忙检查，找了半天，哪里有什么孙猴子？急得她快哭了：“孙猴子，你在哪里耍把戏呢？”
悟空说道：“老孙从来不会耍什么把戏，一切都是实打实凿。我正在嫂嫂的肚子里呢，看见你的心肝脾肺肾了。我知道你渴了，先送给你个坐碗儿解解渴！”
悟空说完把脚往下一蹬，铁扇公主哀嚎一声，瘫软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滴滴答答直淌。只是一个劲儿地叫唤，就是不求饶。
吓得那丫鬟们干乍着手，没有办法。
悟空笑道：“嫂嫂不要推辞，我再送你一个点心尝尝！”把门往上一顶，那罗刹女的心脏疼痛难忍，躺在地上打滚，疼得她面黄唇白，只得求饶：“孙叔叔饶命啊，孙叔叔饶命！”
悟空这才住了手脚，冷笑道：“你这才认得我是叔叔吗？我看在牛大哥的面上，就饶你性命，快把扇子借给我使使！”
铁扇公主为保性命只得哄他先出来，说道：“叔叔，有扇，有扇！你快出来吧！”
悟空说道：“把扇子拿给我看看，我就出来。”
铁扇公主给丫鬟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丫鬟，快把宝扇拿来，叫孙叔叔看看。”
丫鬟答应一声，拿了一把芭蕉扇，来到身前，公主说道：“孙叔叔，扇子来了，你就看看吧。”
悟空说道：“你张开嘴，我看看。”悟空来到喉咙里，仔细往外一看，果然是先前那把芭蕉扇：“嫂嫂，我既然饶了你性命，就不能把你肚子捅个窟窿出来。你把嘴张三下，老孙就出来了。”
铁扇公主果然张开嘴，悟空还变成个桀栝虫飞了出来，落在芭蕉扇上。公主不知，一连张了三次，叫道：“叔叔，你就出来吧！”
悟空现了本相，拿了扇子，叫道：“我不是在这儿吗？多谢嫂嫂了，多谢了！”扭身就向洞门走去，丫鬟们赶紧开了门，放他出洞。
等猴子走了，铁扇公主冷笑三声，吩咐丫鬟们伺候休息。
悟空拿了宝扇，欢欢喜喜回到那红砖红瓦的老头儿家。八戒见了大喜：“师父，师兄回来了，来了！你看，还拿着扇子哩！”
三藏师徒和老头儿赶紧出门迎接，悟空进了屋，把扇子拿给老头儿看：“老施主，可是这个扇子吗？”
老头儿只认得外表，哪认得真假，见那模样跟先前见到的一模一样，就以为是个真的，连忙说道：“正是，正是！”
三藏大喜：“贤徒又立了个天大的功劳，借来这件宝贝，真是辛苦你了。”
悟空长叹一声：“唉！辛苦些倒也没什么。你们可知道那铁扇仙，她是谁吗？那家伙原来是牛魔王的老婆，红孩儿的母亲，叫做罗刹女，又叫铁扇公主。”悟空就把借扇的经过说了一遍。
师徒们都唏嘘不已，三藏更是再三称谢，“真是难为悟空了。”师徒们告辞了老者，继续西行。
又往西走了约有四十里，越来越热，沙僧叫道：“脚底下烙得慌哩！”
八戒叫道：“猪蹄子烫得生痛！”
白马比平常走得快得多，只因地下太热，一停下就烫得受不了，十分难受。
悟空说道：“师父请下马，兄弟们留步，等我扇灭了火，等风雨过后，地下不热了，再过山去。”
悟空来到火边上，用力一扇，那山上火光更盛，再一扇，更盛百倍，又一扇，那火足有千丈之高，渐渐浇着了身体。
悟空急忙回跑，还是慢了点，已经把两个屁股上的毫毛烧了个二净。悟空跑到三藏面前叫道：“快回去，快回去！火来了，火来了！”
三藏急忙上马，师徒四人急忙跑出二十多里，这才停下。
三藏问道：“悟空，到底怎么了？”
悟空把扇子扔在地上，狠狠跺了两脚：“真是气死老孙了！我被那婆娘骗了！弄了个假扇子，这火越烧越旺！要不是老孙跑得快，全身的毛儿都给烧没了。”
八戒笑道：“你说说不怕雷打火烧，今天怎么又怕起火来了？”
悟空骂道：“你这呆子真不明白事儿！那时候是用心防备，所以伤不了。今天一心只为把火扇灭了，没有掐着避火诀，也没使护身法儿，这才把两屁股毛儿都给燎了。都是倒霉透了！”
沙僧说道：“这火这么大，又没有其他的路，这可怎么办啊？”
八戒说道：“那就拣着没火的地方走呗！”
三藏问道：“哪方没火？”
八戒说道：“东边没火，南边没火，北边也没火。”
三藏又问道：“哪边有经？”
八戒泄气地说道：“西边有经。”
三藏说道：“我只想往有经的地方去哩！”
沙僧摇头叹息道：“有经处有火，无火处无经，实在是进退两难啊！”
师徒们正在兀自叹息，忽然听见有人大叫：“大圣不必烦恼，先过业吃些斋饭再作商议。”
师徒四人急忙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老人，身披飘风氅，头顶偃月冠，手持龙头杖，足踏铁幼靴，后带着一个雕嘴鱼腮鬼，鬼头上顶着一个铜盆，盆内有些蒸饼糕点，黄粮米饭，在西边不远处躬身行礼：“我是火焰山的土地，知道大圣保护圣僧到此，不能前进，特来奉上斋饭，请大圣笑纳！”
悟空说道：“吃饭只是小事，只是这火什么时候才能灭啊？”
土地说道：“要灭这火，必须向罗刹女借来芭蕉扇。”
悟空把那踩坏的破扇子拿给土地：“这不是？弄来这把破扇子，这火是越扇越大，这是为什么啊？”
土地笑道：“这是把假扇子，你被她骗了。”
悟空问道：“怎么才能借来那真扇子？”
土地说道：“要借真扇子，还得去找大力牛魔王啊！”
悟空问道：“难道这火是那牛魔王放的，这才改名叫火焰山？”
土地笑道：“不是，不是！大圣必须恕小神无罪，才敢直言啊！”
悟空说道：“你有什么罪？直说就是。”
土地说道：“这火原是大圣放的。”
悟空怒道：“我什么时候来这里放火来？你怎么敢来胡说！我是那喜欢放火的人吗？真是岂有此理！”
土地说道：“你原来不认得我了。这里原来是没这座山的，只因五百年前大圣闹天宫，八卦炉中逃大圣，大圣踢倒了丹炉，掉下几块火砖，落在这里，就成了火焰山。我原来是兜率宫里看炉的道士，老君怪我失职，贬到这里，就做了火焰山土地。”
八戒说道：“难怪你这样的打扮，原来是道士变的土地。”
悟空半信半疑：“你刚才说，要借宝扇，须找牛魔王，是什么意思？”
土地说道：“牛魔王是罗刹女的丈夫。他把罗刹女撇在翠云山，自己却在积雷山摩云洞。摩云洞原有个万年狐狸精，那狐王死了，留下个女儿，叫做玉面公主。那公主有百万家产，没有掌管。两年前听说牛魔王神通广大，情愿倒贴嫁妆，招赘老牛为夫。牛魔王见她貌美又有钱，就拋弃了罗刹女，再也没回来看过一回。要是大圣找着牛魔王，把他请来，才能借来真扇。一来扇灭了火，保师父西行。二来永除火患，保一方生灵。三来我就可以回天廷，向老君缴旨去了。”
悟空问道：“那积雷山在什么地方？离这儿有多远？”
土地说道：“在正南边，到这儿有三千多里。”
悟空一听赶紧吩咐道：“二位师弟，好好保护师父，土地，你就在这好好陪我师父，等老孙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早看见一座高山，只见那青山绿水，景色好不优美，看够多时，进了山，正想找个人问问，这到底是正是积雷山，只见松树底下有一个嫂嫂了谢了，手里拿着一枝兰花，袅袅娜娜而来。
悟空仔细打量这一女子，见她长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悟空上前施礼：“女施主，小和尚稽首了！”
那女子低着头只顾着赶路，没看见悟空，听有人叫，这才抬头，忽然见悟空相貌丑陋，吓得不知所措，愣在那里逃跑都忘了，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问谁哩？”
悟空寻思道：“我要说出取经借扇的事儿，恐怕这女子跟老牛有亲，不如假借罗刹女委托，来请老牛回去，这才好打听清楚。”
那女子见悟空不言语，以为他怕了，又想起那老牛的本事，就立即变了颜色，怒道：“你是什么人，敢来问我？”
悟空再次施礼赔笑：“我是从翠云山来的，初来乍到，不认得路。敢问女施主，这里可是积雷山吗？”
那女子说道：“是啊。”
悟空说道：“山上有个摩云洞，在什么地方？”
女子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悟空说道：“我是翠云山芭蕉洞铁扇公主，委托来请牛魔王的。”
那女子一听此话，勃然大怒，面红耳赤道：“这贱人，着实无知！牛魔王自从到了我家，还没两年，也不知送给她多少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年供柴，月供米，自自在在地受用，还不嫌害臊，又来请他干什么！”
悟空一听知道她是玉面公主，掣出铁棒，故意喝道：“哦！原来你就是那玉面狐狸！你这贱人，用钱财买住牛王，实在是倒贴嫁汉的货！你自己不嫌害臊，又来骂谁！”
那女子见了，吓得魂不附体，尖叫一声，狼狈逃走。悟空见了大喜，他才不管人家的家事，为的就是叫她引路，好找到洞口。见玉面公主跑了，急忙在后吆吆喝喝追不舍。
穿过那片松林，就是摩云洞，玉面公主跑进洞去，把门关了。
悟空来到洞口，收了铁棒，仔细观看，只见这山势险要，景致如画。
那玉面公主连逃命带惊吓，香汗淋漓，心跳如捣蒜，直接闯进书房里面。
得！牛魔王还有书房！原来那牛魔王正在那里研究丹书。
牛魔王不是神仙，他是没有机会吃到蟠桃和人参果的，并且他也没兴趣吃唐僧肉。正是因为他研究丹道。他炼的丹还非常了得，非常有益寿延年的功效。
想当年孙悟空三百四十二岁的时候，就被阎王爷派人勾了魂去，这才有销毁生死簿的事情。但是牛魔王就没有这样的经历，他有丹药可以逃过那三灾利害。这是妖怪生存的必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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