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回 二行者上天入地 如来佛替猴圆谎
书接前文。前文书说到沙僧被悟空赶出了花果山，来到落伽山求告菩萨。
行者跟沙僧辞别了菩萨，离了南海。行者刚要驾筋斗云，一把被沙僧扯住：“大师兄不必这样藏头露尾，先去做安排，等小弟跟你一块儿回去！”
行者说道：“好好好！一同去，一同去！”
不一会儿，行者拉着沙僧，来到花果山，一眼看见悟空正在跟子孙们玩耍。行者故作吃惊道：“呀！果然有只猴子跟老孙冒充老孙！”
行者大怒，掣如意金箍棒，上前骂道：“你是哪里的妖怪，敢变成老孙的模样，敢占我的儿孙，擅居我的仙洞！”
悟空见了，也不言语，手持随心铁杆兵，上前迎战。
悟空战行者，猴王斗和尚。一个久炼千灵缩地精，一个是混元一气齐天圣。这一个是如意金箍棒，那一个是随心铁杆兵！果然直假难辨，是非难分！悟空也斗不过行者，行者也打不过悟空。
沙僧在一旁不敢插手，唯恐帮了泼妖情，只怕伤了大师兄。他怎知这是悟空行者在演戏，假打假战很轻松。
沙僧见没法插手，便来到水帘洞外，惊散群猴，掀翻石凳，寻找行李包袱。那包袱早就藏在洞中，沙僧不知水帘洞的奥秘，一无所得。只得跳在云端，手擎宝杖，二着急没办法。
悟空说道：“沙僧，你既然帮不上忙，先回复师父，把经过说清梦，等老孙和这妖怪打到观音菩萨那里，叫菩萨辨个直假。”
行者也说：“沙师弟，这妖精跟哥哥我的本事相仿，实在难胜，等我跟他打到菩萨处，叫菩萨帮忙降他！”
沙僧见他两个都这么说，相貌、声音、铁棒，武艺，都是分毫不差，真假难辨，是非难分，只得从命，对两个猴子说道：“大师兄，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一定给师父说清梦，等除了妖精，再随师父取经啊！”
行者和悟空齐声道：“好好好！多谢贤弟！快去快去！”
沙僧急忙来见唐僧，悟空和行者边打边走，直嚷到南海普陀山，打打骂骂，喊声不绝，兵器撞击声不断。早惊动了护法诸天，立即跑进潮音洞里通报。
菩萨立即带着木叉、善财童子和捧珠龙女，来到洞外，大声喝道：“那孽畜哪里走！”
悟空揪住行者，行者揪住悟空，行者说道：“菩萨，这家伙果然跟弟子一模一样。从水帘洞一直打到这里，不分胜负。沙僧肉眼凡胎，难辨真假，帮不上忙，弟子叫他回复唐僧去了。我跟这家伙打到这里，借菩萨慧眼，给弟子分个真假，除掉这妖怪。”
悟空也把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菩萨暗笑道：“你这狡猾的猴子，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取经的事是如来弄出来的，这事儿啊，还得叫他处理。”
假悟空的事，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她知道，但她就是不揭穿。这件事要是不替悟空兜着，那必须得换人，打自己师父，那还了得？但是取经的事儿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再换人已经是不可能了。再说了取经一事儿是如来授意，观音负责的，这件事儿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说明如来瞎眼，观音无能吗？取经大业进行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退路，对悟空是这样，对观音也是这样，对如来更是这样。
菩萨只能帮悟空把这场戏演下去，而且要演好，菩萨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一个劲儿地直摇头。木叉、善财和龙女见菩萨一个劲儿地直摇头，他们即便有本事分辨出来，也不敢说。
菩萨都认不出来，你有多大本事，敢跟菩萨抢风头？更何况他们还没那个本事，根本分辨不出来呢。一个个都摇头撇嘴，嘴里不住地说道：“哎？还真是怪了，这妖怪果然跟大圣一模一样，难分真伪啊！”
菩萨说道：“放手，两边站下，等我再看看！”他两个果然松了手，一边一个站着。这边说：“我是真的！”那边说：“他是假的！”这边说“我是孙悟空啊！”那边说：“我叫孙行者啊！”
菩萨说道：“木叉、善财，你两个上前，一个看住一个，等我念念《紧箍儿咒》，看哪个叫疼的哪个就是真的，不疼的就是假的。”
菩萨果然念动真言，悟空和行者就像照镜子，两个一齐喊疼，两个一齐抱头，两个一齐打滚儿，两个一齐求饶：“别念，别念！疼！疼！疼！”
菩萨住嘴，他两个一齐蹿起来，揪住对方厮打，照旧叫骂。
菩萨叫“孙悟空！”两个一齐答应。菩萨叫：“孙行者！”两个一齐回话。
菩萨说道：“你当年官拜弼马温，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的时候，神将都认得你。你就上天去让众仙认认，再来回话！”
那猴王谢恩，大圣叩头。二人拉拉扯扯，嘴里不住的吵嚷斗嘴，手中不住的厮打，很快就来到南天门。慌得那广目天王率领马、赵、温、关四大天将，以及那些守门儿小将，都使兵器，上前拦住：“哪里走！这里可是任人打斗的场所吗？”
行者并不是上天打架的，听人一拦挡，便住了手，把经过说了一遍：“菩萨也不能辨认，便命我上天，请各位天神看看，帮老孙除掉这个妖怪！”
那悟空也说了一遍，他俩的供词完全一致，就连声音动作都一模一样。
这就是悟空自己捣的鬼，这个假悟空是毫毛变的，并且被猴子咬破舌尖儿，用血染过，他们两个的气息完全相同，行为全部受行者控制，就跟照镜子一样，除了观音菩萨之外，任何人也分辨不出来，就算如来佛祖也不行！
众天神看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出来。
他两个齐声嚷嚷道：“你们既然认不出来，闪开，等我们去见玉帝！”
悟空和行者一齐斗到灵霄殿外，四大天师早早看见，启奏给玉帝：“陛下，殿外有两个孙悟空打进天门，直奔灵霄殿而来。”
玉帝把他二人宣进来，问明原因，说道：“李靖你把照妖镜拿出来，照照这两个家伙谁真谁假，替悟空把妖精除掉！”
李天王取镜把二猴照住，请玉帝和众神观看。镜中一个悟空一个行者，金箍儿、直裰、虎皮裙、金箍棒，声音动作分毫不差。
玉帝也分辨不出来，不耐烦地说道：“走走走！两个猴子在这闹腾什么？赶紧出去！”
悟空嘻嘻，行者哈哈。悟空呵呵，行者吼吼。他两个打打闹闹，吵吵嚷嚷，要出南天门，来到取经大路上。
行者问道：“我和你见师父去，你敢不敢去！”
悟空说道：“有什么不敢去的，怕你干什么？”
却说沙僧自从花果山出来，又走了三天三夜，回到庄上，把事情经过对唐僧和八戒说了一遍。
三藏后悔记恨道：“当时只说是孙悟空打我一棍，抢了包袱，哪知道原来是妖精变的悟空！”
沙僧又说道：“这妖精又弄了一个师父，一匹白马，一个八戒挑着担子，又一个变成弟子的模样。我忍不住，一怒之下，上前一杖打死，原来是只猴精！我闯出花果山，去找菩萨诉苦。哪知道大师兄在那猴，菩萨叫我跟师兄同去，那妖精果然跟大师兄一模一样！我恐怕伤了大师兄，干着急插不上手，这才回来报信儿！”
三藏一听，大惊失色：“怎么会弄成这样？”
八戒一听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哈哈哈哈！好，好，好！正应了这老婆婆的话了！她说有几起儿取经的，这不是又有一起儿？得！这下咱有伴儿了！”
那家施主老老小小的，都来向沙僧问道：“你这几天往哪里去要行李付出了？”
沙僧笑道：“我往东胜神洲花果山，找大师兄要行李，又到了南海普陀山拜见了观音菩萨，又到了花果山，这才回来。”
那老头又问道：“这往返得有多少路程啊？”
沙僧说道：“大约有二十万里。”
老者吃惊：“俺那个天爷爷咧！就这几天，你走了这么多路？除非是像鸟儿一样，会飞才行啊！”
八戒反问道：“不会飞，怎么过海啊？”
沙僧谦虚道：“我们这哪算走路，要是换成我大师兄，只用一两天，就能回来了！”
那一家老小惊叹道：“哎呀！要是这么说，你们都是活神仙喽！”
八戒一听有人夸奖，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满嘴跑舌头地说道：“我们虽然不是神仙，可神仙还是我们的晚辈哩！”
正在这屋里说话，只听得半空中有人争吵，伴有清脆的兵器撞击声。
这个叫道：“我是孙行者！”
那个嚷道：“我是孙悟空！”
这个骂道：“好你个妖精，竟敢变成老孙的模样，打我师父！真是找打！”
那个卷道：“好你个魔头，竟敢变成老孙的模样，抢走包袱！真是欠揍！”
慌得众人赶紧出门抬头观看，只见那悟空和行者，一个手持金箍棒，一个手持铁杆兵，吵吵嚷嚷，打了过来！
八戒见了，跃跃欲试，忍不住手痒：“嗨嗨！这个好玩儿！等我上去认认看。”
八戒来在半空，大声叫道：“师兄别吵，老猪来了！”
他两个齐声答应：“八戒，快来打妖精！来打妖精！”
那家男女老幼又惊又喜：“原来是几个腾云驾雾的罗汉住在我家哩！就是发愿斋僧的，也请不来这样的好人啊！”又忐忑不安道：“这两个行者，只怕没有善了，弄得天翻地覆，闯下大祸啊！”
三藏见那老施主先是喜，后是忧，使开口说道：“老施主放心，不用担心。贫僧收了徒弟，去恶存善，自然感谢你们。”
老头儿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沙僧说道：“施主不用说了，师父您坐在这里，等我和二师兄去，一人扯住一个来到你面前，你就念念那真言，看哪个疼的就是真的，不疼的就是假的！”
三藏说道：“说得太对了！快叫他们下来。”
沙僧果然跳在空中，叫道：“二位住手，我跟你们到师父面前辨个真假去！”
悟空收起了金箍棒，行者撤回了铁杆兵。沙僧上前扯住一个，叫道：“二师兄，你也扯住一个！”八戒果然上前扯住，四人落下云头。
三藏见了，二话不说，一掐诀，就要念咒儿，二人一齐叫苦：“我们这样打斗已经够辛苦了，你怎么还要咒我！别念了，别念！”
三藏一听，住口不念，但是怎么也分不出真假。
他两个挣脱了八戒和沙僧，又打了起来。行者说道：“兄弟们，好好保护师父，等我跟他到地府叫阎王去分辨分辨！”
悟空说道：“对，妖精跟老孙一般无二，师父和师弟们认不出来，我们叫十殿阎君去认认。”
他两个你扯着我，我扯着你，拉拉扯扯，不见了踪迹。
八戒说道：“沙僧，你既然到了水帘洞，看见那假八戒挑着行李，怎么不抢回来？”
沙僧说道：“那妖精见我使宝杖打死那假沙僧，他们就围了上来，要捉我，我就逃了出来。等到再回去的时候，他两个在空中乱打，我想趁机抢行李，只见一股瀑布，不知洞门儿在哪里。找不着行李，这才空手回来报信儿的。”
八戒说道：“你原来不知道。当年我请他的时候，看见他穿过那道瀑布，进洞里去换衣服。想必之所以叫做水帘洞，就是因为洞口有瀑布做掩护的缘故吧！那妖精必定把行李藏在洞里了。”
三藏说道：“你既然知道洞门，你可趁他不在家，到他洞里取出包袱，我们往西天去吧。他就是回来，我也不用他了。”
得！三藏到这时还不原谅悟空，这气儿还没消。
八戒说道：“我这就去。”
沙僧说道：“二师兄，他那洞前有一千多小猴子，你一个人恐怕弄不过他，反为不美。”
八戒笑道：“不怕，不怕！”说完，急忙出门，纵起云头，往花果山而来。
且说悟空和行者边打边嚷，斗到阴山背后，吓得那满山鬼卒战战兢兢，躲躲藏藏，早有鬼卒逃进森罗殿，嚷道：“大王，大事不好了！背阴山上，两个齐天大圣打过来了！”
慌得那第一殿秦广王传报给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卞城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平等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忤官王、十殿转轮王，一殿传一殿。霎时间，十王会齐，又命鬼卒飞报地藏王菩萨。都来到森罗殿上，点齐阴兵，等着擒拿闹事的妖猴。时间不大悟空和行者就打到森罗展下。
十殿阎群上前拦住：“大圣有什么事，来我幽冥界闹腾？”
行者悟空都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二人说的分毫不差。阎君一听，赶紧命判官仔细检查，那生死簿上没有那假行者的名字。
因为假悟空根本就是毫毛所变，根本就不是个生灵，怎会有他的名字？
地藏王菩萨说道：“大圣不必着急，等我命谛听给你听个真假。”
那谛听原来是地藏王菩萨养的一个宠物，他要是趴在地上，一下子，就能把四大部洲，万事万物，都可以分辨善恶，鉴别贤愚。
谛听听了一会儿，对地藏王菩萨说道：“妖怪的名字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不能当面说破，又不能协助大圣擒此妖怪。”
地藏王菩萨问道：“当面说破又能怎样？”
谛听说道：“当面说破，恐怕妖精恼怒，搅闹森罗殿，导致地府不安。”
地藏王问道：“为什么又不能助大圣擒他呢？”
谛听说道：“妖精的神通，跟大圣无二。幽冥之神，能有多少本事，所以不能擒拿。”
地藏王问道：“这样的话，怎么除去这妖怪？”
谛听说道：“佛法无边。”
地藏王菩萨恍然大悟，立即对行者说道：“你两个一模一样，要想分出真假，必须到雷音寺释迦如来那里，才能弄明白。”
行者一听，也对，天也上了，地下入了，菩萨也见了，师父也面了，是该找如来讲个说法了！
悟空和行者齐声叫道：“说得对，说得对！我和你找如来辨认去！”
他两个一直嚷到西天灵鹫峰，大雷音寺寺门之外。早见那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优婆塞、优婆夷等等，都在那七宝莲台下，听如来讲经说法。
原来观音菩萨早早来到大雷音寺，向如来说明了情况，如来听说之后，把佛教众圣都叫了来。
如来见悟空和行者打了过来，说道：“你们都是一心，那边二心的打过来了。”
悟空和行者来到近前，向如来又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他两个样貌、声音，一模一样，连说得话也分毫不差，半个字儿都不带错的。
如来装模作样地问道：“观音尊者，你看这两个行者，谁真谁假？”
菩萨说道：“我认不出来。”
如来笑道：“你们法力广大，只能知道周天之事，却不能遍识周天之物。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人、神、鬼；有五虫，蠃、鳞、毛、羽、昆。这家伙非天、非地、非人、非神、非鬼、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猴混世，不入十类之中。”
菩萨寻思道：“这佛祖可真会胡扯，扯得天昏地暗的。哪有什么四猴混世？猴子就是毛虫一类嘛！算了，都到这份儿上了，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吧！”
菩萨问道：“是哪四猴？”
如来扯起谎来真有两把刷子，只听他说道：“
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这四只猴子，不在十类之中。我看假悟空就是六耳猕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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