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回 八戒贪婪偷金兜 悟空施勇战青牛
书接前文。前文书说到孙悟空在山中化斋不成，使隐身法，偷了一钵盂的米饭，驾筋斗云赶回深山，来找师父。
却说三藏坐在圈儿里，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悟空回来，焦急地站起来，向远处张望：“这猴子往哪里化斋去了？”
八戒在旁冷笑道：“还不知他往哪里乐呵去哩！化什么斋？只叫我们在这里坐牢哩！”
三藏奇道：“怎么说是坐牢呢？”
八戒说道：“师父，你原来不知道。古人画地为牢，就是拿根棍儿，在地上划个圈儿，比铜墙铁壁还管用呢。如果要是有虎狼妖兽来了，怎么挡得住？只有白白送给他吃了。”
三藏也觉得悟空这圈儿有些夸张，就这破圈儿连风都挡不住，能挡住妖怪野兽吗？还是八戒说得有理。三藏想到这里，问道：“八戒，依你该怎么办？”
八戒说道：“这里又不能避雪，又不能挡风，又不能御寒。要依老猪，就该顺着路走。师兄化了斋，来得快，一会也就赶上了。如果有斋，吃了再走。现在坐了这一会儿，整个人都快冻成冰棍儿了！”
就连八戒都感到冷了，三藏更冷了，听着八戒说出这番话来，真是说到自己心眼儿里了。心说这猴子，就会在故弄玄虚，弄个破圈子，让我们在这里挨冻受饿！
沙僧哪八戒本事差不多，当然也有同样的感觉，也冻得有点打寒战。也埋怨大师兄弄个什么破圈儿，捉弄人！
于是师徒三人，一齐出了圈儿。八戒挑着行李，沙僧牵着马，三藏步行，继续西行。
不一会儿，就到了那楼阁近前，原来这是坐北朝南的一座毫宅！门儿半开半掩。
八戒白话了这一大通，就是为了这座庄院。来到门前，把马拴到门枕石鼓上。沙僧接过担子歇了。三藏怕风，坐在门槛儿上。
八戒说道：“师父，这院子好阔气，想必是当官儿的人家。门外没人儿，想必天寒地冻的，都在里面烤火哩！你们坐着，我进去看看。”
三藏说道：“你小心点，别得罪了人家。”
八戒说道：“我知道了。我自从跟了师父这些年，学得老斯文了。”
八戒说完，把钉钯别在腰里，整了整衣服，斯斯文文地进了门儿。只见是三间大厅，门窗高高的挑着，里面静悄悄地没有人，也没有桌椅家什。转过影壁墙，又往里走，是一座穿堂，留着后门，可以由此穿着到后院。
后院是一座大要娄，楼上窗子半开着，隐隐地看见有一顶黄绫幔帐。
八戒自言自语道：“想是有人怕冷，还在睡觉哩！”
八戒见左右没人，也不论好歹，迈步走上楼来，屋里只有一张床，帐子落着，看不清床上的人。八戒一手掀开，吓了个趔趄，好悬没摔倒。伸手把钉钯绰在手里。
又上前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堆白骨。八戒一看，止不住腮边落泪。对骷髅头叹道：“也不知你是哪朝的元帅，哪国的大将军，怎么今天落得这么凄凉的下场，也不见妻儿来侍奉，也不见兵卒来烧香。可惜了一个兴王霸业的人啊！”
八戒正在感叹，只见帐子后面有火光一晃。
八戒说道：“原来那烧香的人在后面哩！”急忙绕过幔帐观看，却是穿着楼的窗户透了光。
那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胡乱搭着几件漂亮衣服，八戒提起来一看，却是三件纳锦的背心儿。
八戒见左右没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门外：“师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是一所死人的宅子。老猪到了里面，到那高楼上，帐子里有一堆白骨，串楼旁有三件背心儿，被我拿来了。这也是我们的造化，这天寒地冻的，正好处上。师父，把外边这偏衫儿，把他穿在里头，就不冷了。”
三藏一听，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偷人家衣服呢？要让人知道了，追上咱们，告上官府，必定是个盗窃之罪。还不快送回去！我们在这里避一避风，等悟空来了就走。出家人不要这么爱占小便宜。你没听说过‘贪小便宜儿，背大累！’这句话吗？”
八戒说道：“这四下里又没人，就是鸡狗也不知道啊，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谁来告我们？有什么证据？这就跟拾到的一样，怎么又成了偷了？”
三藏说道：“你胡闹！虽然没人知道，可是举头三尺有神灵！你做这种欺心的事，怎么得了？趁早还给人家，别贪这种小便宜！”
八戒哪里肯听，对三藏笑道：“师父，我也穿着过几件背心，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你不穿，我老猪穿着，暖暖身子。等师父来了，再脱了还他。”
沙僧一听也动心了：“既然这么说，我也穿一件儿。”
他两个一齐脱了直裰，换上背心儿。还没等系扣儿，也不知怎么了，就站立不稳，扑地摔倒在地。
三藏大惊，急忙定睛观瞧，原来这背心比那绳子带要厉害。霎时间，把他两个倒是剪二臂捆了。三藏急忙上前解，就他那本事，怎么能解开？
三藏埋怨道：“都是你个贪心的呆子！这回可好受了吧？我让你送回去，你偏不听！这可怎么办啊！也不知你师兄在哪儿呢？”
三个人大惊，急忙呼叫：“徒弟，快来啊！”“大师兄，你在哪儿啊！快来救我！”
他们三个这一喊不要紧，没把悟空喊来，倒惊动了里面的魔头！
原来这座楼房果然不出悟空所料，正是妖精故弄玄虚，弄得幻像。每天在这里等着那心志不坚的，前来自投罗网。
那魔头正坐在洞里，忽然听到呼救之声，匆忙出门来看，果然见捆住了几个人。
那魔头大喜，立即解了法术，收了那楼阁亭台。
命那小妖押着唐僧，牵了白马，挑了行李，把八戒、沙僧推推攘攘，一齐捉进洞里。
魔头坐在高台上，从小妖把唐僧推到台边，跪趴在地上。
魔头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怎么这么大胆，光天化日的就敢偷我的衣服？”
三藏此时把肠子都悔青了，悔不该听这呆子的话，悔不该离开那个圈儿，悔不该不听悟空那贤徒的话！悟空要是回来找不到我们，不知该有多着急。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听了这丧门星的话了？
三藏越想越恨，越想越悔，听魔头问话，满眼流泪，哭道：“贫僧是东土大唐钦差，往西天取经的。只因肚子饿了，叫我大徒弟去化斋，到现在还没回来。没有听他的话，这才误撞了大王仙府，避避风雪。哪里知道我这小个徒弟爱占小便宜，偷了大王的衣服。贫僧本想叫他还回来。可是他不听我的，要穿上暖暖身子。不料中了大王的机关，把贫僧捉来。万望大王慈悲，放我西去取经。大王之恩，没齿难忘！回到大唐，给大王传传美名！”
魔头一听大喜，笑道：“呀呀呀！原来你是唐僧！我这里常听人说，有人吃了唐僧一块肉，白头发变青丝，牙掉了再长出来。本来还指望饶了你哩，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儿来了。真是想放你，老天都不答应！我问你，你那大徒弟叫什么名字？往哪里化斋去了？”
八戒一听，顿时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师兄乃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那魔头一听是孙猴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又有点兴奋，心说：“早就听说这小子神通广大，没想到今天碰到了！”想到这里，大声吩咐道：“小的们，把唐僧捆了，把这两个解下宝贝，换成两条绳子也捆了，抬到后边。等我捉住他大徒弟，一块蒸着吃！”
再回头说悟空，化了斋回来一看，师你师弟，早已不见踪影。那棍子画的圈儿还在，人马却不见了。回头那那房屋，只有山石积雪，哪有楼台房舍？
悟空把脚一跺：“唉！怎么就不听老孙的呢！不用说了，肯定是被妖怪捉进洞里去了！”
只为正下着雪，路上留下马蹄印儿，幸好来得及时，要是来得晚了，马蹄印儿要被雪盖住了。
悟空顺着马蹄子沿路寻找，走出有五六里路，正在感到悲凉的时候，只听见路右边，北山坡上有人说话。
寻声一看，见是一个老头儿，身披蓑衣，头戴暖帽，登一双半新半旧的油靴，手持一根龙头拐。后面跟头一个年幼的小童子，手里
拿着一枝梅花，从坡边走边唱。
悟空放下钵盂，上前寻问：“老丈，贫僧有礼了。”
老翁回礼：“长老哪里来的？”
悟空说道：“我们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一花师徒四人。因为我师父饿了，我特意去化斋，叫他三个在那里坐着等我。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不见了，不知他们往哪里去了。敢问老丈，你看见了吗？”
老翁呵呵冷笑道：“他们三个当中，可有一个长嘴大耳朵的？”
悟空大喜，要是这老头碰见了，兴许师父就没被捉去，连连说道：“有！有！有！”
老翁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晦气脸儿的牵着一匹白马，领着一个白脸的胖和尚吗？”
悟空一听更高兴了：“是！是！是！”
只听老翁又说道：“你们走错路了，你别找他们了，自己逃命去吧！”
悟空知道他话里有话，便说道：“那白脸的是我师父，那怪模怪样的是我师弟。我跟他们一心只往西天取经，怎么能不去找呢！”
老翁说道：“我风都从这里经过，看见他们走错了路，闯进妖魔嘴里去了。”
悟空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得！白高兴一场。又说道：“请公公指教指教，这是个什么妖魔，住在哪里，我好上门要师父去，叫上他们一块西去。”
老翁说道：“这座山叫做金兜山，山前有个金兜洞，那洞里有个独角兕大王。那大王神通广大，武艺高强。他三个肯定没命了。你要去找，只怕边你也性命难保。依我看，还是不去的为好。不过我也不拦着你，也不敢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悟空谢道：“多谢老丈指教，我哪有不找他们的道理！这些斋饭看来也用不着了，就都给你吧。”
老翁见悟空如此凄凉，辛辛苦苦化来斋饭就此送人了。忍不住放下拐杖，接过钵盂递给童子，现了本相，双双跪下叩头：“大圣，小神不敢隐瞒，我们两个是这座山的山神土地，在这里等候大圣。这斋饭连同钵盂，小神一并收下，让大圣也好施展法力。等救出唐僧，把这斋饭还给你们。这才显得大圣至恭至孝。”
悟空一听，气得直翻白眼儿，心说：“这帮神仙都搞什么飞机？弄这一出有什么用，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这道手！”
悟空怒道：“你们这群毛鬼，真是欠揍！既然知道我来了，怎么不早早出来迎接？既然要出来，怎么又这样藏头露尾，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耍着老孙玩儿呢！”
土地说道：“大圣性子急躁，小神不敢冒然拜见。恐怕冲撞了大圣，所以才会如此。”
悟空把火气压了压：“这打先记下了！好好给我收着钵盂！等我去捉那妖精去！”
悟空说完拿着金箍棒，来到山前，寻找妖洞。刚转过山崖，只见那里有一座石门，门外有许多小妖，在那里舞刀弄剑。
只见洞前有几树梅花开放，有一个青竹林。山崖之下，堆满了雪，水结了冰。有两个青青松柏林，几棵山茶花正红。
悟空观察完地热，来到门前，大声喝道：“那小妖，快告诉你家老妖怪！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快叫他送我师父出来，免得你们丧命！”
小妖急忙进洞通报。
独角兕大王一听孙悟空来了，满心欢喜：“我正等着他哩！自从离了本宫，来到下界，再没动过武艺。今天他来了，定是个对手！”吩咐道：“小的们！取我的丈二点位钢枪来！”
兕大王绰枪在手，吩咐道：“小的们，都要遵从号令，前进者赏，后退者斩！”小妖们个个精神抖擞，来到门外。
兕大王叫道：“哪个是孙悟空？”
悟空见这老牛出来，上前说道：“你孙外公在这里呢！快把我师父放出来，放下刀兵，皆大欢喜。要说出半个不字，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兕大王喝道：“我把你个大胆的泼猴精！你有什么本事，敢说这样的大话！”
悟空说：“少废话！快送我师父出来！”
兕大王说道：“你师父偷我的衣服，被我捉个了正着，正要蒸着吃呢。你什么本事，就敢上我的门来讨要！”
悟空说道：“我师父是忠良正直的和尚，怎会偷你的衣服？”
兕大王说道：“我在路旁弄了一座山庄，你师父偷偷进来，看那里放着三件纳锦背心儿，就起了贪婪之心。未经我同意，就偷偷穿在身上。被我捉了个正着，这才捉了他们。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跟我比试。如果三合打得蠃我，饶了你师父。要是蠃不了我，哼哼！连你也一块儿吃喽！”
悟空笑道：“妖怪！不用斗嘴！你要比试，正合老孙心意！来来来，吃俺老孙一棒！”
兕大王哪们怕什么打斗？挺点钢枪分心就刺。
两个人就在洞前打了起来。他两个打了三十输，不分胜负。
独角兕大王见悟空棍法精奇，高兴地边声喝彩：“好猴子，好猴子！真个是那闹天宫的本事！”
悟空也爱他枪法绝伦，也赞道：“好妖精！好妖精！果然有两下子，来吧！”
二人又打了一二十合。那兕大王有点累了，用枪尖儿点地，喝令一声：“小的们，一齐上！”
那些小妖，一个个舞枪弄棒，抡枪使剑，把悟空围在中间。
悟空毫不畏惧，越战越勇，欢喜叫道：“来得好，来得好！正合我意！”把这条金箍棒抡开了，风雨不透。但是这些小妖也不是饭桶，这边退了，那边又上来，别想伤着一个。
悟空忍不住大怒，把金箍棒扔在空中，大喝一声：“变！”立即变成千百条铁棒，纷纷直奔小妖打来。
小妖见了，个个魂飞魄散，抱头鼠蹿，逃回洞中。
兕大王冷笑一声：“猴子不要无礼！看法宝！”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圈儿，往空中一扔，叫声：“着！”
呼啦一声，把千百条金箍棒，收做一条，套了过去。
悟空一见兵器被夺，大惊失色，魂飞魄散！自从出世以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怀得悟空，急忙纵起筋斗云，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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