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 “神”们的往事 下
看着瓦黯然的神态，道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和一个真正的生物体交流，但是道人转念一想，其实星环上很早就重新定义了生物的含义，而且那些由硒和硅为主要构成物的非生物性生物也是得到认可的，就连星环上和地球圣地上的母体机器也很早就得到了公民证，其实只是道人自己向来比较保守，不太认可这些“棱角分明”的生物们。想到这里道人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有点狭隘。
三维投影出的瓦，又一次挥动了一下手臂，投影屏幕上的画面又一次发生了变化，这次可以看到这座城市的很多居民都显得萎靡不振，身上的鳞片也失去了光泽，甚至开始坏死脱落，城市病了。
“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了数十个世纪，突然而至的自由，让所有人都陷入到未曾有过的喜悦之中，城市中老人们尚且谨记古老的城市法律，但是那些年轻人们就显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探索精神。”瓦说着话，缓缓的走回到道人的身边，站定身形，依然一脸忧郁的望着投影屏幕上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
“有探索精神不是好事吗？智慧生物不就是因为渴望知道更多，才一步步的摆脱愚昧迈向文明的吗？”道人有点疑惑的问道。
“但是探索是怀着一份对生命的爱护和崇敬出发，那样一定是没有问题的。”瓦看着道人，在忧伤的眼神里掺杂着些许愤恨说道。“这些年轻人只是一群被溺爱的孩子突然失去了管束，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们还拥有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就在庇护所正门被破坏几十年后，当年从开门事件中幸存的人们虽然掌握着城市里的控制权，但是和大门外的世界相比较这座巨大的城市依然非常的局促和狭小，就如同太阳旁的一颗沙粒一般。世界广大，天地辽阔，从新复苏的地球一派生机昂然，而这座城市就显得死气沉沉，僵化、呆板，对于开门后出生的年轻人们越来越没有吸引力。虽然这些年轻人依旧聪明睿智，刻苦好学，但是这时他们勤劳努力的动力不再是为了让城市变得更加健康美丽，他们想要的是逃离城市，在远离城市的科学研究站工作，而且越远越好，远离城市远离族人，城市在这些年轻人的眼里已经变成一个年老色衰的垂暮老妇，再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直到最后他们回到城市的唯一原因竟然只是为了使用城市里的孵化舱，因为在后来的几任城市管理者主持下，几乎是强制性的禁止在城市以外的地区建立孵化中心，而没有孵化中心的保护设备，想要依靠改变后的地球环境来孵化下一代，可以说是不切实际的。但是让这些城市管理者始料不及的是，这个为了凝聚族人们的不得已之举，竟然成为后来一切毁灭的开始。”
“那道是有外族入侵？破坏了你们孵化中心，但是这座城市是如此坚不可摧，而且你们的军事防御即使是现在也是无与伦比的，谁会有如此的能力？”道人非常担心娜美人在那个时代就已经开始部署他们的战略计划了，于是刻意把话题向关于战争的方面撩拨了一下。
“我们的城市是举世无双的，当时的宇宙还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威胁到我们，我们拥有发达的科技，完善的军备。”说到这里这个类脑机器人也有些激动了，就连水池里的池水和头顶透明穹顶上方的蓝色液体也闪光不断，一种自豪亢奋的情绪弥漫在圆形大厅里，但是很快那种无尽的自责和忧郁有重新的回来了。“毁灭我们的是我们自己，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一批人，他们有知识、有理想，渴望自由，但是对自由的渴望变成了一种畸恋，而曾经美好的理想也在中畸恋的驱使下变形扭曲，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们拥有丰富的知识以及在族人中引以为傲的智商。逐渐的刚开始只是言语辞令间的龌龊，到了后来还出现了一些群体性的肢体冲突，很快在原本团结的市民内部分化成势不两立的保守一派和自由一派，就连原先统一的城市管理层也出现了不和谐的景象，个持立场的有识人士唇枪舌战，暗藏祸心的政客调奸耍滑，而那些最广大的普通百姓只得从明哲保身中渐渐的随波逐流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说到这里瓦出人意料的停了下来，满眼深情的看着巨大投影屏幕上那些在苦难中挣扎着的人们，肯定还有很多更加令人伤痛的回忆储存在瓦的存储器里，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述而且又没有图像记录的画面。道人看着悲伤的瓦，一时间有点怀疑究竟是瓦的悲伤感染了自己，还是自己因为瓦和自己大脑的联线让自己直接感受到了瓦的悲伤，但是这种只有生物体才具备的情感在此刻的感受是如此的强烈。这样又让道人怀疑起来，究竟是自己太脆弱，还是远古地球人的科技发达，但是总是有一种淡淡的不安在脑际挥之不去。
瓦继续用相对和缓的语气，通过直接联线的方式向道人叙述着接下来的事情。“因为当年的避难所距离大海很远，所以一些自由派的组织开始在隐蔽的情况下，在几千千米外的大海上建立了一个海上浮岛，作为自由派的主要活动地，这样既可以脱离开避难所官方的监视又可以利用他们已有的技术建立新的孵化中心。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新的孵化中心一直都没有建立起来，但是海上浮岛和避难所之间的无线联系引来了一群噩梦般的其他幸存者，这是一些躲避在人工大型浮岛上的人们，经过一百多个世纪地球环境的洗礼，他们俨然自认为自己才是这个新世界的主人。开始的接触是非常喜人的，就连已经变得水火不容的两派也放下分歧，准备整合两个新兴的种族，再次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虽然在接触的初期，大家表现的非常克制和礼貌，纵然略有摩擦还是和平解决了，但是避难所的市民并没有意识的是，这些生活在海上的人类有着非常强的侵略性和暴力意识，在两个同源的人类度过了短暂的蜜月期之后，两个种族间终于发现了各自已经变成一个新生的文明，完全不是模糊记忆中那个美好远古时代，于是长久忍让的克制变成无休止的争吵，不分输赢的吵闹变成无差别的歧视，狂妄自大的歧视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终于对峙变成了战争，直到最后就连战争的原因和意义也丧失了，直接变成粗暴简单的你死我活，利用各种手段将对方的族人除之而后快。就在避难所的军事部门灭绝人性的直接进攻了海上种族的孵化场之后，海上的种族在丧失后代的悲痛之余，使用了一种可以毁灭双方的武器——疾病，很快这些通过实验室研制的疾病开始在避难所的市民中蔓延开来。一开始只是年老体弱和身体不洁的人们病倒，但是这只是疾病噩梦的开始，很快这些第一批的患者不药自愈了，即使有些死亡也是其他的自身原因，但是和疾病本身无关，就在所有人嘲笑这些海上种族的技术低劣时，这种疾病的险恶就显露了出来。原来这些老弱的患者根本没有康复，而是在接触隔离后把病毒散播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几乎就在一夜间，五分之一的市民病倒，三天的时间直接死于疾病的人数达到了得病人数的八成，一时间人人自危，亲里相间，团结协助的城市氛围荡然无存。那些可以证明从来没有接触过病人的人们集中逃往了各处，有去那个小型的海上浮岛的，有躲避进荒野中的科研站的，很快整个城市里就剩下数十万的病人和为数不多的管理官员。几天以后，在确认城市里没有成规模的抵抗以后那些海上种族涌进了城市，城市陷落了。”
道人知道一旦城市陷落，这里就没有秩序和公义可言了，杀戮和罪恶成为这里的真正的主人，虽然自己没有机会见证第一代地球人之间的战争，但是对于战争的创伤和悲痛是有着切身体会的，毕竟现代人类的历史主题也是战争与纷争。
“海上种族毫无顾忌的杀光了所有的他们看到的活物，最后的幸存者除了躲避在山顶逃生出口水槽里的二十三个孩子之外，所有市民无论老幼妇孺一概屠杀殆尽，随后他们在城市里肆意打砸破坏，竭尽所能的搬走可以拿走的东西，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搬走了孵化中心他们看到的所有的孵化器。几个月以后，已经残破不堪的城市已经空无一人，满目狼藉，而那个二十三个孩子也只剩下了八个，就在那些从科研所里带着疫苗回来的人们发现他们时，又有一个孩子在人们的怀里死去了，剩下的七个孩子成这座城市最后的公民，按照法律他们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城市所以城市属于他们了。二百多万人的巨大城市，即使加上逃离的人口也不足万人，而且还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孵化器，这些城市的未来一片惨淡。”瓦的语气已然非常的悲痛了，因为作为这个城市最早的居民之一，在城市最关系的时刻瓦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毕竟她只有一个发达的大脑。“孩子们太小，他们根本无法决定城市的未来，大人也失去了向城市中的机器发出命令的权利，于是在几个工程师的建议下，孩子们终于费劲周折找到了我，于是城市在七个孩子的主持下迈向更加艰难的路途。”
道人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电梯那一头的经历，那么恢弘的大厅应该是这里权利的象征地之一，但是七张椅子就有点匪夷所思了，现在听到瓦的解说，终于让道人明白了其中缘由，那么那些海上种族难道会任由避难所里的人们卷土重来吗？“哦，这就是为什么我在上面的扇形大厅里可以看到七个并排的王座是吗？那些海上种族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吗？”道人不禁问道。
“他们？”瓦一挥手屏幕上图画又改变了，这时可以看到的是一群原始的现代人类在旷野上和那些蜥蜴面孔的人们奋力厮杀，虽然这些爬行类的人们可以一以当百，在人类的军阵中砍瓜切菜一般凶狠，但是依然可以看出这些爬行类的人们已经是穷途末路大势已去了。瓦走到道人面前表情复杂的说道：“接下来就是人类的陌路和你们孜孜克族诞生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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