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 风中的尘埃
小男孩看着地上的这具尸体，又看了看四周，还是觉得应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就在他刚要迈步向远处的那具尸体走去时，忽然身后传来奥多轻微咳嗽声，小男孩循声转身看了看身后，发现奥多已经醒来，此刻正站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安全距离旁调节自己那件紧身衣，装作只是路过的样子，用眼睛瞟了一下那具尸体，然后接着调整起他衣服的袖口来。
“有什么事吗？”事实是明显的，小男孩看出来了奥多一定有话要说，于是首先打开话题，免去奥多又在那里乱兜圈子，搞得大家都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想要过去查看那具尸体。”奥多依旧没有看着小男孩，只是不再整理自己的衣服了，而是把手臂伸直了，仔细的看着自己手肘上的衣褶，寻找那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线头或是灰尘，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小男孩的问题。
“我是想过去看看，你有什么建议吗？”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小男孩就知道奥多这么奇怪的靠近自己站着一定有他的理由。
“建议？我可没有建议。我只是想过来劝你一下最好不要过去。”折腾完自己的衣服，先奥多走到事务机器人身上射出来的灯光下，把手举到空中，借着那几束明亮的灯光开始仔细的检查起自己的指甲来。
听了奥多的话，看着奥多瞟了自己一眼后，又继续的开始研究他的指甲，小男孩感到非常的不理解，纳闷的看了看远处的那具大门边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搭理着自己发型的奥多，然而谁都知道奥多是个光头，或者更确切的说泰布坎人几乎都是光头，这一点就连他们种族中女性也不例外。所以在星环上一直有这么一句话，那就是“能为两个泰布坎人设计不同发型的理发师”，来形容不肯能的事或者是不存在的人。在那具尸体和奥多之间来回看了好长时间，小男孩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奥多要阻拦自己。既然想不明白，小男孩决定直接问他还是比较恰当的选择：“那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听到小男孩的问话，奥多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又看了一会自己的指甲后，奥多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你都开口问我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说完奥多转身绕开小男孩身边的力场，向着同尸体相反的方向走去，同时在口里念念有词的说道：“你们这些回收局的实习生，一定是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的好老师，看来‘先生’的教学水平也不过是这样而已罢了，总是看上去神乎其神的，实际上还是没有学懂基本的东西，尽然连这样的常识也要问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哎，真是世风日下啊。”奥多一边矫情的抱怨着，一边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叹着气，背着手，向天井那边石柱走去。
看到奥多向着和自己想要探究的目标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小男孩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听到奥多的话，想来自己肯定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奥多这才阻止自己接近那具尸体的。于是，小男孩还是有点不依不舍的看了看大门边倒毙的那具尸体，有点不太情愿的跟在奥多后面来到石柱前。
走到石柱下，在事务机器人身上的灯光照射下，小男孩这才发现在中间的两根石柱间是一个宽大的楼梯，楼梯修建的非常精细，完全是细致木工手艺，和一路走来那些坚硬的楼梯墙壁相比较，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和工艺。
“好了，我们到了。”奥多站在一根立柱旁，背对着身后的楼梯，叫住了还想继续向前走的小男孩。奥多又回头看了看这架完全由木头制作成的楼梯，眼里流露出一丝丝惋惜的神情，但是转回头看着小男孩身后，看着黑暗里那具尸体倒伏的位置，奥多继续说道：“现在我就来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在此之前请你先走上这架楼梯。”
上楼梯？好奇怪方法。这样来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这样可以得到什么？难道说楼上有着解释那具尸体的线索？还是说就像电视里放的，有些东西要换个角度看才可以看见。一下子小男孩在脑海里闪过好多奇怪的念头，但是都是些不着边际、是是而非的东西。看到小男孩还在发呆，奥多有点不高兴了，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这次又打算站多久，真不明白，你这么喜欢傻站着，为什么不去下区的卫戍部门当实习生，非要跟着‘先生’在时空局浪费时间，真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听到奥多的不断催促，小男孩怔怔的看了看奥多，决定不论如何先到楼梯上看看再说。于是小男孩迈腿向那座精美的楼梯走去。
就在这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还没有等到小男孩接近那座楼梯，仅仅是小男孩身边的力场边缘刚刚触碰到楼梯扶手的边缘，只在一瞬间，那座手工精美的木制楼梯就这样在小男孩和奥多的眼前消失了，只是在地面上留下一层淡淡的灰尘，以及曾经用来固定楼梯底角的几个金属构件。
楼梯没了！简直匪夷所思。事后小男孩呆在那里许久，张大了嘴巴，看着站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奥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座楼梯曾经存在的地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前发现的一切。一座做工精美、光洁如新的楼梯就这样在眼前消失了，变成的无影无踪，就连那些原本覆盖着楼梯扶手上的织物也一同不见了。难道是自己设置的力场出了问题，中和了分子间的引力？不可能啊，身边的一台事务机器人正好好的站在自己身边力场的边界上，这台机器人可以自由的进出力场，完全没有攻击和破坏的迹象，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小男孩满脸的苦闷，奥多则显得非常的开心，看来他的计划得到了完美的执行。既然自己要交个小男孩的答案，奥多已经交给了小男孩，难么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小男孩的事情了，于是奥多按照自己计划想定的下一步开始执行。奥多笑着绕开小男孩的力场，口里哼哼着什么，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向三个人用来睡觉的地方走去。
奥多走了，也就是说他的回答也结束了，小男孩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设置，一切如故，只有极低能量的输出，最多就是杀死类似蟑螂蚂蚁一类的小昆虫，而且有了那次在雨里释放小青球的经验，小男孩特地允许单一材料物体可以自由进出力场。这样一来就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这些古物和机器人中间了，但是现在……小男孩看着那座消失的楼梯一时间真的无话可说了。
奥多回到了原先用来睡觉的地方，有点幸灾乐祸的坐在一个事务机器人的后盖上，这时加布里埃尔也醒来了，看到小男孩不在机器人中间，而奥多则开心的坐在不远处哼着奇怪的小调。加布里埃尔预感到他没醒来之前，这里一定发生了点什么，于是他开始四下张望寻找小男孩的踪影。直到转过身加布里埃尔才发现小男孩和两台事务机器人站在很远的地方，呆呆的看着两根石柱之间，看上去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问题，正在那里苦苦思索。
“小家伙怎么了？”加布里埃尔可以猜测出奥多或许知道一点事情的内幕，于是转回头向坐在不远处的奥多问道。
听到加布里埃尔的问话，奥多一反常态没有说一下是是而非或者刁钻古怪的话，只是笑着看着远处工作灯下的小男孩，用正常的口气回答道：“小孩子刚才想要研究大门那边的一具尸体，现在他的导师不在，他似乎忘记了这里是一个被封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很多东西是经不起触碰的。虽然这些建筑还很坚固，但是这些留在建筑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变得非常的脆弱了，已经不是我们看上去的样子了。”
听到这里加布里埃尔还是有一点点认识的，那时是在来中国的路上自己刻意选择了在开罗逗留一周，一来是想看看当时英国治理下的埃及是何等风貌，二来自己也想好好的从那些连绵的沙丘顶端看看苏伊士运河，看看这条当初由自己的国家主持修建的连接西方与东方的运河。正是在埃及短期逗留的那段时间，加布里埃尔有幸亲眼目睹了一次考古挖掘，那是一座位于孟菲斯附近的小型私人祷告庙，据当时主持挖掘的一位来自牛津的博士介绍，这座祷告庙很可能自托勒密时代的中后期就被封闭了。就在打开祈祷庙的前一刻，那位来自牛津的博士就不断叮嘱加布里埃尔，一定要记住接下来看到的一切，因为那将是那些来自远古的美最后一次展现在世人眼前。在进入到那座祈祷庙之后，小小斗室内壁的精美壁画映衬着那埃及特有的浅浮雕，简直美轮美奂，几乎让人忘记了呼吸。但是很快博士的话应验了，只是在短短的几秒钟里，那些美丽的色彩开始变黑，一瞬间失去了原先的靓丽，最后斑驳脱落，而石壁上也露出了石头原本的色彩。而且最为可惜的是祭台上的一卷轻纱，就在加布里埃尔和那个牛津博士还在小心的赞叹工艺的精湛时，突然从门吹进来的热带旋风，就将这精美织物变成两个人脚下的沙粒。虽然那位牛津的博士已然司空见惯了这样的失望，但是对于一个来自法国学生来说，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初恋一样。
就在加布里埃尔独自发呆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奥多满心欢喜的摆弄着那个小物件的时候，小男孩带着两个机器人又走了回来。奥多瞟了一眼似乎已经猜出一点答案的小男孩问道：“这个时候你的‘先生’会怎么说？”
“我们只有一双眼睛和一颗心，我们只可以用眼去观察，用心去体会，绝不可以伸手，因为我们不需要那些多余的触摸和占有。”小男孩垂头丧气的坐在身边一台机器人的外壳上，感触良多的复述着道人曾经的话语。
“我可没有你‘先生’那么有诗意，在我看来没法到手的东西，都不要去碰，碰坏了就不值钱了。”说完奥多把手里的那个小物件放在自己坐着的机器人后盖上，跳下机器人，示意大家可以继续赶路了。然后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对着还在发呆的小男孩大声说道：“那个东西可能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要的答案，我是拿他没办法，你就看着办吧。”
看到奥多已经开始向那些坚固的台阶走去，加布里埃尔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那本书，看了看小男孩，没有多说什么，也缓缓起身准备跟上奥多。
再走了一段距离后，奥多回头看到小男孩怔怔的看着手里那个自己留给他的小物件，奥多大声抱怨道：“你要是打算一直站在这里，我没意见，但是能不能借个机器人给我们照个亮，这些铁家伙可是只听你的。”
“他们不是铁的。”小男孩又恢复了过来，指挥着那一大群机器人沿着一条有序的范围向加布里埃尔和奥多走来，再也不像先前一样如同大水漫境一般，乌泱泱一大片了。
于是三个人继续骑着事务机器人，在奥多的指引下，继续向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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