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报讯
莫雪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光线从门外射入房间里，在她还带着睡意的眼前氤氲起一片朦胧的雾气。尚未清醒的意识让莫雪颜一时间之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平日里冷漠的面容上也多了一些迷茫的色彩。
“醒了吗？”温和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雪颜下意识地望向声音的出处，迷蒙的视线里只看见了不远处那个坐在桌旁的模糊身影。
好熟悉的场景。
心中不自觉地出现这样一个念头，莫雪颜留恋地裹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声音含糊道：“景恒师兄早……”
“哐当——”指间的茶杯随着莫雪颜轻微的呢喃声坠地，玉若原本平静的眼中无可抑制地出现了一抹惊愕之色，但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刚闭上眼的莫雪颜已经翻身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双眼凌厉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满是破碎瓷片的那方地面上。
“别那么紧张，只是手滑了一下而已。”看着莫雪颜眼中的警惕，玉若本来已经掀起了波澜的心又慢慢沉寂下来，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解释了一下，然后又道，“早上有人来报，行馆被一夜血洗，杨泰杨大人不幸殒命，如今整个紫云城情势紧张，流云水榭宣布暂停武林大会。”
“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下，莫雪颜点头应道。杀杨泰的命令是她下达的，只不过她也没想到冥宇会下如此狠手。也罢，反正是达到她想要的目的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因而谁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目光在莫雪颜因为睡觉而显得有些皱褶的衣服上扫了一眼，玉若侧身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过一套早已经准备好的衣衫放到了榻前：“墨风辰暂时不会醒过来，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先梳洗一下，地上这些我待会儿会找人来收拾的。”
目送玉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莫雪颜疑惑地看了地上那些碎片一眼，轻轻抿了抿唇。“手滑”这个借口用在玉若身上让她想要相信都难，若不是分神得厉害了，凭他那一身神鬼莫测的能力，就算是一百个杯子同时落下，只怕也不会碎掉一个。然而玉若既然不说，莫雪颜自然也不会去多问。
墨风辰的确一直没有醒过来，等到莫雪颜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间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陈瑾早已在门外等候了许久，只一个眼神，莫雪颜便知道了这些弟子们的选择——墨月辰毕竟不是在幻剑山庄长大的，和这些人也没有太多的感情，要他们在幻剑山庄和她这个“三公子”间做出选择，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唇角微扬，莫雪颜仰望着阴沉的天空没有说话。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利用墨月辰的身份来将幻剑山庄占为己有，所以对这些弟子表现出来的亲疏之分也并不在乎，若不是看在借她身份的墨月辰和一直关心她的墨云辰的面子上，幻剑山庄的死活与她何干。
当天下午，莫雪颜以要搜寻珍贵药材为墨云辰调养身体为名，在甩出了大把银票后很干脆地将除了中毒之外的其他幻剑山庄弟子赶出了流云水榭，其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住在流云水榭的其他几家，然而莫雪颜对于这些人却是没有多做理会，要怎么想也只是他们的事情罢了，她只负责找借口让这些人光明正大地走出流云水榭，至于身后跟着的尾巴，陈瑾那些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随着众人的离去，东院划分给幻剑山庄的厢房已是一派人去楼空的萧条景象。
“你现在可不该出现在这里。”手中端着早已凉透的茶水，莫雪颜倚门看着凭栏而坐的玉若，挑眉说道。房间里现在可还躺着好几个人要靠他送出去，要是让人看见他们两个有什么交情，那接下来的计划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呵呵，无妨，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对外只说我有事要办已经先行离开，他们不会怀疑的。再者，就算他们在这里也看不见我的。”白玉为骨的折扇轻轻敲打在左手的掌心，玉若从容地笑着，对莫雪颜的话不以为然。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选择最简便的方法直接和他们三家决裂？”对于玉若的帮忙莫雪颜心里始终没有底，虽然她现在相信了他，但她也相信，没有谁会无条件地将赌注押在一个胜率不高的人身上——至少现在的她在别人眼中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破而后立，我懂。”玉若的答案很简单，但语气中却是透露着完全的信任。这世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眼前这个女子，更何况就算是输，他也会帮她扭转这个结局。
莫雪颜垂眉不语。她或多或少可以猜到玉若对她的态度绝对和那个故事里的“小师妹”脱不了关系，但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她却不得而知。
玉若见莫雪颜沉默，视线也从她身上转到脚下枯萎的草叶上，眼中的笑意渐渐凝固成了几许沉重。
“……我在她身边这段时间也注意到了她身体的状况……恕我直言，银针封脉之法虽然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察觉到体内功力增长的真正原因，但毕竟对她的身体伤害极大，而且她体内积蓄的毒素也极为凶险，若是这两者不能及时根除，只怕她的身体很快便会崩溃……”
火麟的话还响在耳畔，其中的严重性没有人会比玉若更清楚，而莫雪颜不知道的是，这才是玉若没有阻止她以身犯险的原因。这世间自有其生存法则，破而后立，犹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彻底地逝去也就得不到新的开始。玉若知道，莫雪颜若要新生就必须舍去现在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所以他不会阻止，因为他会给她另外一个全新的生命。
“唰啦啦——”院墙下衰败的花木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两人警觉地回头，却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花木的间隙中探出，灵动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尽管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可还是掩饰不住那一身的稚气。
“她怎么在这里？”看着无故出现在这里的孩子，莫雪颜眉峰微动，讶然道。虽然头发被枝叶拉扯得散乱，一身的粉色衣裙也满是泥土，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大美人！”本来还满是戒备的小脸在看见莫雪颜的一瞬间徒然变得欢喜起来，叶念卿再也顾不得躲藏，一闪身就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拔腿朝莫雪颜扑了过去。
然而不等小小的人儿跑到面前，一道微弱的气息已经脱手，准确地让叶念卿在身前三尺处驻足。看着那张小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莫雪颜不禁有些无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美人，人家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告诉你的，美人姐姐不见了啦！”身子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叶念卿维持着奔跑的姿势站在那里，一脸委屈地嚷嚷。
“咔嚓”的声音伴随着水滴从指缝中落下，莫雪颜端着破碎的茶杯看着身前的孩子，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那个穿黑衣服的坏女人把守在美人姐姐身边的人都支走了，然后带走了美人姐姐！”第一次在莫雪颜脸色看见这样的表情，叶念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却还是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魅魈……”淡淡的不安在心底蔓延，莫雪颜低声念着叶念卿口中那个“穿黑衣服的坏女人”的名字，一点点咬紧了下唇。她一直都知道魅魈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但是却低估了嫉妒对于一个女人的影响力。“你知道她把云兮带到哪里去了吗？”
“我有想偷偷地跟着她们，但是没跟上。不过我有听美人姐姐说要来找你。”秀气的眉头轻皱，叶念卿偏着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一路同行到紫云城，叶念卿对柳云兮也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冒着被流云水榭的人抓到的危险溜进这里来找莫雪颜了。
“她连武功都不会，要怎么找我？魅魈可不会那么好心送她过来!”扬手扔掉手中的碎瓷片，莫雪颜勉强压下心中的躁动，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玉若身上。
“只要有她的随身之物，我便有办法寻到她。”迎着莫雪颜的目光，玉若浅笑一声没有说话，声音却直接响起在了莫雪颜的脑海中。
随身之物？
莫雪颜眉头轻蹙，心中不免一沉。她自认对柳云兮已经是足够关照了，但现在想来，她竟是从未真正留心过柳云兮，相处了一个多月，她甚至连柳云兮身上佩戴有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
“啊，对了，美人姐姐走的时候还落了一样东西在九天明月居，我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了过来，就放在衣服里，大美人你要不要看一看，那东西好像是要送给你的！”见莫雪颜不说话，叶念卿心中也有些惴惴，想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个方式来吸引莫雪颜的注意。
莫雪颜闻言精神一振，顾不得叶念卿一身的泥污，探手便从她怀中摸出了一物——那是一个绣制精巧的荷包，白色暗纹织锦的底布上用赤金色的丝线细心地描绘出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细腻之处甚至能看出纤毫之羽，足见其绣制之人的精湛技艺和用心之深。
小巧的荷包上还带着些许暖意，莫雪颜拿到后也没有仔细察看就背过身子将其递到了玉若的面前，情急之下竟没有察觉到玉若微缩的瞳孔里那毫不掩饰的震惊。
这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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