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后续安排
武林大会开展的第十天，天空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飘飞的雨雾宛如天际垂下的薄纱，将整个紫云城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
九天明月居五楼房间临窗的软榻上，一白一绯两个身影相对而坐，偶有玉石磕碰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响起，映衬着窗外细密的雨声，更显得宁静。少时，摆放在两人之间的棋盘上已是黑白交错，双方局势僵持不下，进一步则玉石俱焚，退一步则满盘皆输。
“第一次见你这么心不在焉的。”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冥诺起身掩了大开的窗扉，侧头看向对面一整个上午都心绪不宁的白衣少年。
莫雪颜闻言抬眸，淡淡的目光在窗扉关上之前匆匆看了一眼外面迷离的天色，唇角微动却是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又垂下了双眸看向自己的右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颗黑色的墨玉棋子在她那如羊脂玉一般洁白的五指间翻转着，黑与白的交接宛如面前棋盘上胶着的局面，泾渭分明却又难解难分。
门外，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眨眼工夫已经推开了房间的门，露出了外面站着的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纱裙里的女子。
“冥诺护法，她已经答应吃东西了。”娇柔软糯的声音从黑衣女子涂得艳红的唇中说出，带着一种不同于中原地方的异域之音，再配上那妩媚缠绵的眼神，足以让任何与之对视的人深深地沉溺其中。
窗下的阴影淡淡地打落在莫雪颜素净的脸庞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微微上翘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可放心了？”留意到莫雪颜细微的变化，冥诺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抬手开始收拾起面前凌乱的棋盘来。“其实你若告诉她实情，她说不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看得出，她……很喜欢你。”
“我不想她夹在我和刘昭之间为难。”冥诺虽没有说出那个“她”是谁，可是莫雪颜自己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刘昭尽管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到底还是养育了她，就算只是将她作为工具，到底对她有着恩情。”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软禁着她？”收拾好的棋盘放置到一边，冥诺起身走到桌旁取过杯盏倒了一杯热茶，动作轻柔地放到了莫雪颜身前的小几上。
“至少得等到武林大会结束。”微凉的指尖触摸着温热的茶杯，莫雪颜深吸了一口茶香，面容有些倦怠。“慕容子毓被召回紫延城，其中一定少不了刘昭的安排部署和慕容子然的顺水推舟，说不定还有那一位能够调动皇家暗卫的人的推波助澜，她这阵子还是待在九天明月居不要出去的好。”
柳云兮的身份莫雪颜一直都没有想要去调查，可是为了她的安全冥诺却不得不谨慎周围接近她的任何人，而柳云兮是刘昭养在丞相府外的私生女的这件事，却是冥逸经过调查后得出来的最后结果。什么蓝夏王朝第一花魁，什么柳仙子，不过都是柳云兮在各大秦楼楚馆中收集情报时打的掩护罢了。如果不是莫雪颜将她要了过来，那么刘昭得到的各种情报就是有关慕容子毓的了。
“那个要来接替慕容王爷的人想来也是刘昭的人吧。”提到刘昭，冥诺眼中的笑意不觉掺进了泠泠的冷光。
莫雪颜浅笑不语，目光流转落到门外亭亭而立的黑衣女子身上，神色稍敛：“魅魈，你可以离开了。”
黑衣女子被晾在门外本就有些不悦，此刻听莫雪颜要赶她走，一双褐眸里更是掠过一丝不甘。她的媚术向来无人可挡，但不管是面对着作为护法的“七冥子”还是这个作为她们主子的公子她都被动得紧，一身本事全无可用之处，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智究竟是什么炼成的。
“公子，那个女人不过是个侍女而已，你何必那么在意？既然是敌人的女儿，杀了不是更干脆吗？”对于柳云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魅魈是极度厌恶和憎恨的，要比容貌她有信心不输她，不过就是多会了些琴棋书画，凭什么就能整天待在公子身边，得到公子更多注意？
“魅魈，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公子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没有人比冥诺更清楚柳云兮在莫雪颜心里的地位，因此魅魈的态度在冥诺看来便成了对莫雪颜最大的不敬，少不得要开口喝止。
敢冒大不韪对莫雪颜说话，魅魈的身份也是不低，但相比起“七冥子”之一的冥诺却还是差了一个档次。如此这般被冥诺当着莫雪颜的面训斥，魅魈美艳的脸上也是阵红阵白，眼角看着莫雪颜冷眼旁观毫无相帮之意，心中对冥诺的愤恨和对柳云兮的嫉妒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魅魈，退下。”不是没看到魅魈眼底阴狠的杀意，只是如今局势紧张，就算莫雪颜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女人，也要考虑到她的用处，暂时下不得杀手。
“我……魅魈告退。”不甘地回眸却对上莫雪颜冰寒的目光，魅魈身子微微一震，终究还是妥协，一拂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行去。
“这个女人不好相与，若非现在我们在紫云城的人手不多，我一定会让她永远走不出这九天明月居的大门！”向来挂满笑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明显的杀戮气息，冥诺看着魅魈离去的背影，冷哼着道。
莫雪颜一边听他说一边看着在茶杯中打着旋儿的茶叶，眼底同样是一片肃杀之气。
同是在毒术上颇有造诣的两个人，只不过冥诺主攻各类毒物，而魅魈则是专精蛊毒。两人本就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偏偏冥诺不管是在地位权利上还是武功用毒上都压魅魈一筹，由此才引来了魅魈越积越深的怨恨。
只会嫉妒怨恨的人向来都是个不定时的隐患，若不是时机不对，莫雪颜也不想再留下她。
“公子，这天越来越冷，近来天气又不好，你现在的状况要守住接下来几天的擂台，只怕不太乐观。”侧耳听着窗外雨珠坠落的声音，冥诺微微蹙眉，轻声提醒道。
慕容子毓离开之后，莫雪颜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当日的擂台，虽说还是隐瞒了身负内力一事，但依旧引来了不少势力的关注。本来按理今日她也要去守擂，但慕容子然安排过来代替慕容子毓的官员却是于今日到达紫云城，各路江湖人士因为顾及朝廷颜面不得不去为其接风，这才致使武林大会暂停一日，让莫雪颜有了休息的时间，否则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战众多攻擂的江湖高手，以莫雪颜惧寒的体质根本吃不消。
“几天？”刚咽下口中茶水的莫雪颜讽刺一笑，淡淡摇头。“他们布置了这么久想要将武林盟主令从幻剑山庄夺走，想来必是计划周密了的。若他们的人能从我这里拿下擂台便罢，若是拿不下，恐怕这武林大会等不到结束就会因为某些事情而被迫中止了吧。”
冥诺越听越皱眉，显然莫雪颜的提醒不无道理。“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将计就计。”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莫雪颜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对于莫雪颜的决定冥诺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说他早就已经料到了莫雪颜会有这样的打算。或许是太过了解对方，所以很多事情两人心里都清楚，即使不说出口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她，是保定了幻剑山庄了，哪怕是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那样做太冒险了。”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这个小主子的决定，冥诺也不去多费唇舌，只缓缓开口道出了一个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三大世家的家主都是活成了人精的人物，若是真想置一个人于死地，那么就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陷阱。谁也无法预料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更无法保证莫雪颜能够顺利脱困。
“冥诺，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墨三公子’的名头我厌倦了。”即使已经宣布脱离幻剑山庄，即使已经对外以“萧倾雪”自居，但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人着实不多，无论是谁，一旦涉及到她的称谓，几乎都还是忘不掉“墨三公子”几个字，仿佛那就是她与生俱来的烙印。
墨，莫，她似乎总和这个字脱不了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冥诺总觉得面前这个少年在提到那个“墨”字的时候，似乎有一闪即逝的失落之意。然而不待他仔细琢磨，莫雪颜已经将话继续说了下去。
“冥诺，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看着冥诺沉默，莫雪颜偏着头笑了笑，眼里极少地流露出浅浅的柔光。和冥诺的相识可以算是一见如故，虽然两个人性格迥异，但那种仿佛是共生的默契却让她很是喜欢这个人待在自己身边。“许你一诺吧。三个月，此次交锋中不管我出了什么意外，只要没有落到他们手里，你们便等我三个月。只要我还活着，三个月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
“击掌为誓。”冥诺听得此话只得一笑，也不多言，慢慢竖起了手掌。那是一双干燥细腻的手，不说白皙如玉，却也秀气非常，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用毒之人的手。
“击掌为誓。”冥诺的信任让莫雪颜很是受用，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完全不需要做多余的解释。
两掌相击，誓约成立。
“我都已经部署好了，只要他们有所行动，天山影卫就会在第一时间将幻剑山庄的人强行送出城去，而我和冥宇会一直护着你，只要不出意外，我们离开也不是难事。”笑着将手收回，冥诺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沉吟着道。“要真有突发状况令我们失散了，那么我就按照约定等你三个月，不过这三个月里我要做什么，你可就管不着了。”
管不着，自然也不想管。莫雪颜了然地看着对面说话的冥诺，轻轻点了点头。
以冥诺的手段，若是她真的被逼离开三个月，那么这三个月里三大世家绝对会不得安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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