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穿越千年的思念
由于时至深秋，白昼时间较短，武林大会的比试时间就被规定在了巳时初到申时末这一段时间内。待得第一天的比试结束，时间已临近傍晚，各方势力纷纷离去，几大世家也各自整顿了人马陆续退出会场。
会场外，几十辆悬挂着不同家族徽章的马车整齐地排列着，莫雪颜由墨云辰扶着小心地带到了她的马车旁，正要抱其上车，慕容子毓已经带人走到了旁边，一双剑眉微皱，轻声开口：“月辰和我回行馆吧，那里有我带来的御医，让他们给你看看。”
右手已经扶在了车辕上的莫雪颜闻言回头，被丝巾蒙住的双眼让人无法看清她此刻真正的想法。但见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你既身为朝廷的代表就不该和任何一家走得太近，否则难免落人口实。解药既已服下了，我的眼睛也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没事了，你可放心。”
莫雪颜现在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她的耳朵还很灵敏，一出会场后其他几家对慕容子毓的客套她都听在了耳中，这种时候若还是毫无顾忌地和他深交，只怕会引来更多对幻剑山庄的猜忌。
莫雪颜的话让慕容子毓面色一沉，尽管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这种从心里产生的无力感还是让他极不舒服。“身份”这个词语一遍又一遍地砸在他的心上，哪怕知道这两个字在他和“墨月辰”之间根本毫无意义，可这样的场合却是真的不能不让他再三缄口。就如很多事情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不得不一直压在心底，让那成为这世间最大的秘密。
莫雪颜见慕容子毓不说话，想来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间，空气中似涌起一波难以察觉的细微暗流，一股似有若无的暗香淡淡地飘散开来，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外一种超然。
在周围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莫雪颜的身子蓦地就是一僵。
“月辰，怎么了？”扶着莫雪颜的墨云辰最先注意到她的情况，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本来他早就提议让莫雪颜先回去休息，可莫雪颜坚持要留下来，他拗不过她，也只得作罢，可心底的顾虑到底是还在的。
“什么人……在那边？”心脏突然出现不规律的跳动，莫名的期待和惶恐在内心深处随着空气中那股暗香的出现一涌而出。莫雪颜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左前方的街口，即便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却还是抑制不住声音里微微的颤抖。
近旁的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行人来往的街道拐角处，一个白衣黑发的颀长身影静默地伫立在那里，三千青丝未扎未束，只随着席卷而过的风悠悠飞扬着，整个人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般，恣意中又让人感到无尽的安然。
所有人的神识都不由得为之一夺。
那样娴静而优雅的气质，即便是在“墨月辰”这个倾城绝世的冷漠少年身上，也是不曾见到过的。
周围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不自觉地轻了许多，似乎怕惊扰了眼前静美的画面。
得不到他人的回应，莫雪颜也没有急着去催促，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地抬起了手臂。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手臂上悬挂着千钧的巨石，直到薄唇抿得发了白，五指才触碰到了眼上覆着的白色丝巾，将其缓缓拉下了下来。
天光洒落，给因为毒血的侵蚀而有些黯淡的双眸带来了阵阵的刺痛。然而，莫雪颜的双眼却是执着地不肯再移动分毫。尽管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叫嚣着不可能，可是空气里飘散着的熟悉的药香和那早已印在脑海深处无法磨灭的身影却让她不得不相信，那个人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哥。”双唇颤抖地开阖，莫雪颜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街口处那个优雅宁静的身影，仿若叹息般地吐出了两个字。
“月辰？”被莫雪颜的声音惊醒，墨云辰恍然回过神来，见莫雪颜自己摘了眼上的丝巾，忙抬手轻覆上她的双眼，为她挡去多余的光线。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旁侧里伸过来的另一只手生生拦了下来。
那是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满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细弱得好似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断，可是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墨云辰也感到心惊。
“……哥？”愣愣看着眨眼间便出现在身前的人，莫雪颜迟疑着，轻轻唤了一声。无怪她不能肯定眼前的人是否是心中所想的那一个，因为那个人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时空里。
可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质，熟悉的气息，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却又分明是莫铭彦无疑！
容貌可以做假，可感觉却做不了假。
刹那间，莫雪颜只觉得一阵狂喜充斥了整个胸腔，绯色的唇角蓦地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意，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上前两步紧紧抱住了来人瘦弱的身躯。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将头埋在莫铭彦胸前，莫雪颜只觉得眼眶发热，就连那一阵阵灼热的痛楚都再顾不得。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莫铭彦。当初她杀了莫振云接管“莫夜帝国”，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得以稳定了局面，她实在无法想象在她离开后的动荡中会有多少人对莫铭彦不利。尽管这一年以来她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可那也掩盖不了她心底深处的担心与害怕。
如今莫铭彦平安地出现在这里，无疑让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所有的惶恐和不安也都随风散去了。她只知道，只要莫铭彦在她身边，任何人都休想再伤他分毫！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松开墨云辰的手，莫铭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反手将其拥住，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起来。天知道从她失踪到现在，他度过了多少担惊受怕的日子，即便是“莫夜帝国”局势混乱，诸多人欲置他于死地，他也不曾那样无措过。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莫铭彦话语里掩饰不住的担忧让莫雪颜心里一酸，忙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莫铭彦的眼睛，脱口道——这几乎是她每次让莫铭彦不高兴后习惯性的举动，不管对错与否，第一个道歉的一定是她。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莫铭彦是真的在乎她担心她，所以她也不想莫铭彦伤心。
“傻瓜，我又没怪你，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控制得了？”笑着摇了摇头，莫铭彦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莫雪颜，语气中满是宠溺。当目光扫过莫雪颜些微泛红的双眼时，他墨黑的瞳眸稍稍一凝，笑意也收敛了些许。“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没事啊，大概是看见你太高兴了吧。”唇角的笑意僵硬了两秒，莫雪颜摇头忙道。然而见莫铭彦看着自己眼睛的目光越来越深，也只得低了头轻声解释，“只是一点小伤，不用太在意的。”
这世间她只认定了莫铭彦一个亲人，而莫铭彦身体不好，惹他生气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莫雪颜的服软在莫铭彦意料之中，到了嘴边的责备也如以往一般没能说出口。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莫铭彦双手捧起莫雪颜的脸，一双星眸仔细地查看着那双泛红的眼。许久，方才泄气般地叹了口气：“都说久病成医，可我喝了十年的药了，还是什么都没学到。”
“……哥，你别这么说，真的没事，休息两天就好。”慌忙打断莫铭彦的话，莫雪颜极力保持着笑容，涩声安慰道。
每次一提到药，莫雪颜就只觉得浑身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冷得彻底。
莫铭彦在十一岁那年因为要保护七岁的她，身上中了毒箭而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以至于身体几乎被毒素侵蚀殆尽。这些年来若不是一直依靠药物压制毒性维持身体机能，这个世界早没有莫铭彦这个人了。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莫雪颜依旧无法去回想当年莫铭彦倒下的那一幕，那种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冰冷和害怕，她绝对不想体会第二次。
感受着掌下颤抖的身躯，莫铭彦眼里掠过一抹不忍，只得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身体情况一直以来都是莫雪颜的心病，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这些事情，就连平时喝药也都是避着她，就是为了不让她继续内疚下去。今日倒是他疏忽了。
这边莫铭彦和莫雪颜旁若无人地聊着，一旁被晾了许久的人们却还没有从眼前的这一幕中回过神来。
本来莫铭彦惊为天人的现身已经够让他们震惊了，下一刻莫雪颜的反常又将他们集体给吓得再次呆愣住。所有人都无法想象这个一直冷漠如雪的少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可即便他们不愿相信，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却是真实地存在的。
“呃……月辰，这位是……”好不容易从惊愕中找回几分理智，墨云辰眼神异样地打量了莫铭彦几眼，讷讷问道。虽然“墨月辰”也是男儿身，但这两人的举动未免也太过亲密了吧？
“你好，在下薛颜，是月辰的结拜兄长。”目光稍微地闪烁了两下，把眼前的情况在心里大致揣度了一番，莫铭彦垂头看了看身边的莫雪颜，微笑着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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