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应对
“不是慕容子然……”
飘渺的话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赵怜语愕然地睁大了双目，却再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斩情匕上,一抹细细的血痕由上而下划过，在刃尖上凝聚成一滴鲜红的珊瑚珠，滴落。
莫雪颜看了软倒在脚边兀自不曾闭目的女子一眼，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取出一条雪白的丝绢，默默拭着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迹的匕首。站在门口刚刚送赵怜语进来的丫鬟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真切地映出了她心里的震惊和恐惧，身体不自禁地微微颤抖着。
莫雪颜甚至没有正眼看过门边那个脸色惨白的女子一眼，只是小心地收起了手中的“斩情匕”，继续研究着放在旁边不知该怎么摆弄的九连环。
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沉稳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由远及近，熟悉至极。
莫雪颜眉梢微动，目光落在手中的东西上，却是莫名地叹了口气，缓缓从软榻上站起了身。
使用紫玉令牌调用紫槐公子属下“紫衣暗卫”，又有堇青带人参与了那一场对战，即便流云水榭、无风楼和苍郁谷派去的探子尽数被诛，可是到底还是有人会知道的，比如紫槐公子，比如慕容子毓——毕竟她不能将所有的目击者都全部封口，而活人是很难保住秘密，尤其是对他们真正的主子。
回想起昨日回来时冥宇汇报的情况，莫雪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森冷的幽光。
“交给你了，弄得干净点。”举步出门之前，莫雪颜回头看了地上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女子一眼，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抬手拍在了门口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堇青他们都守在院外，我可不想他们看到这个人永远留在这里。”
明明是一个杀人者，可是在对着这个女子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却是轻柔的。
门口的女子稍微愣了愣，随即垂目扬起一抹艳丽的笑意，原本还满含着惊恐的双眼在那一刻已是被盈盈的波光所填满，哪还看得出前一刻的失态：“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莫雪颜但笑不语。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扬了扬眉，目送莫雪颜消失在门外，这才踱步走到赵怜语的尸体旁，指尖轻弹，一缕青烟落在那一条细细的伤口上，转眼便冒出更多的烟雾。刺鼻的浓烟里，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尸身也渐渐没去了踪迹。
“哎，我就是善后的命。”轻叹着摇了摇头，“女子”自语的话音里却明显是男子柔和的声线！
流云水榭檐廊迂回，堪堪行至待客的大厅外，莫雪颜便感觉到了内里存在的一股压抑的氛围，原本笼罩在心里的疑虑也被打消了。
慕容子毓么……
有些无奈地敲了敲额角，莫雪颜认命地踏进了厅门。
不得不说的是，对于慕容子毓那强烈得过分的保护欲，就连莫雪颜也受不了。向来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惯了的她，在面对这个将墨月辰宠上了天的男子，时常会有一种无力感。就算是以前的莫铭彦，那也是只会选择在危急关头和她并肩作战，而不会如慕容子毓一般对她的事情干预得太多。
作为此次朝廷派来对武林大会进行监管的主要负责人，慕容子毓以蓝夏王朝第一王爷的身份端坐在正厅主位之上，一身白色天蚕丝织就的华贵锦袍用金丝银线描绘着栩栩如生的四爪金龙，使他整个人焕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尊贵气质。然而就在那一张笔墨难描的俊美容颜上，此刻却阴沉得让所有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前进的脚步蓦地就是一顿。
目光在大厅中扫视了一圈，在对上那一双双因为听到脚步声而望过来的眼时，莫雪颜清楚地在里面看到了诸多不同的情绪。没有商议计划的严肃，没有考虑事情的沉思，有的不过是满满的疑惑、不解和茫然罢了。
也就是说，慕容子毓从头到尾都只是在等她？
虽然知道经过昨天的事以后，堇青不会不向慕容子毓汇报，但是在谁会先来流云水榭找她这件事上，她一直都觉得紫槐公子更有可能，毕竟慕容子毓身在皇都紫延城，距离这里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而面对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紫槐公子这样的人不会真的拖到最后才出现。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墨月辰在慕容子毓心里的分量。
看着慕容子毓那双已经明显出现了血丝的眼睛，莫雪颜就知道他肯定是连夜从紫延城赶过来的。
不知为何，莫雪颜突然有种想要转身走人的冲动。
她不喜欢这种代人受惠的感觉，而慕容子毓对待墨月辰的那种倾注了一切的感情，她自认承受不起。
“月辰。”就在莫雪颜转身打算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的时候，那边的慕容子毓已经起身向这边走了过来。
心中默叹一声，莫雪颜回身看着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的男子，脸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嗯。”
“看见我就想躲？”面对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慕容子毓少有的没有露出笑容，微蹙的眉眼间夹带的是浓浓的担忧和难过。“月辰，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这么生疏了呢？”
不是变得生疏，而是你该付出的人不在这里。
莫雪颜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既然你没有要说的，那么我来说好了。”眼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深沉的暗光，慕容子毓强自压抑着心中那一阵揪心的痛，一手抓着莫雪颜的肩，双眼锁定了莫雪颜墨黑的瞳仁，似乎不愿错过里面的任何一缕情绪。“告诉我，追杀你的那些是什么人？”
“堇青难道没有告诉你吗？”隔着层层的衣物，莫雪颜分明能够感觉到肩上的那只手在颤抖，细微，却清晰。心念流转间，她面上表情不变，脑海里却对墨月辰和慕容子毓两人之间的关系做出了无数种猜想。在这一点上，如果说两人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莫雪颜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三队人马，撇开其中两队不谈，我只问你那第三队幽冥阁的人是什么回事？”相较于莫雪颜的波澜不兴，慕容子毓却是对于她昨日遭到刺杀的事情耿耿于怀，本来当初排除堇青是为了赶在那个女人之前给“他”最好的保护，可是直到昨天他才发现，“他”身边的危机并不只是那么一个！
“撇开两队不谈？这么说你知道那两队是什么人？”莫雪颜没有回答慕容子毓的问题，却是从他的话语里先挑出了几个关键词，化被动为主动，反问道。
其实她完全可以确定其中有一队是慕容子然派来的，可是另外的那一队她至今为止却还没有收到冥逸的任何消息。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队人和慕容皇室也脱不了关系——冥宇在现场检查那些尸体的时候，在除了幽冥阁之外的两队人的身上都发现了同样的紫藤纹身——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的图纹她曾在皇宫见到过不止一次。
听到这样毫不掩饰的提问，慕容子毓的身体僵了僵，目光有些回避地移了开去，抓着莫雪颜肩头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上了几分力道。
撕裂的痛楚从肩上蔓延至心底，莫雪颜脸色微变，紧蹙了眉心。
“朔贤王爷，公子肩上有伤，还请手下留情！”未待莫雪颜身后的冥宇出声，远远的就有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从回廊尽头跑了过来。
慕容子毓初闻其声，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话中的真意，手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从莫雪颜的肩上放了下来。等到看清楚跑到莫雪颜身后的来人，他脸上的表情却彻底冷了下去：“是你？”
“见过朔贤王爷。”绿衣的女子因为匆忙的原因，一头柔顺的青丝已是被风吹起了些许的凌乱。见慕容子毓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便赶紧屈膝行了个礼。
“她怎么会在这里？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凌厉的目光只在绿衣女子身上做了短暂的停留，慕容子毓便将询问的目标又转向了莫雪颜身上。这个女人他不会不认识，作为慕容子然身边的人，经过昨天的那件事情以后，现在绝对是他要隔离的重点对象之一！
“她自己来的，旧伤。”面对慕容子毓质问的眼神，莫雪颜选择了最简洁的回答，同时眼角瞥了一边臻首垂眉的绿衣女子一眼，心里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麻烦有了几分怨怼。
明知道慕容子毓在知道昨天那件事情以后一定会有所疑问，“她”这么大方的出现到底什么意思啊，虽然她不害怕面对慕容子毓，但是对上那双眼睛，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从里面去追寻莫铭彦的影子！这对一直将思念压抑在心底的她无疑是一种折磨。
就在莫雪颜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应付慕容子毓的时候，慕容子毓却是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出手便向站在莫雪颜身后的女子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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