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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蓂生 后篇


正面战场,阮续被盖亚缠住,竟是抽不出手去阻止风语者。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接下风语者所施展的高级魔法的,所以他一直在尝试着甩开盖亚。然而对方也是拼了性命阻拦阮续,不管阮续如何努力,都无法脱身……

        盖亚……这个老家伙还真是……

        阮续还记得在四年前,他以谎言欺骗,以强力胁迫,使得盖亚成为了他的仆从。凭借人算之力,阮续看见了盖亚的过去,了解了这个见证魔法使公会数个世纪的变迁,一直以灰袍巫师身份支撑整个公会的老人。

        ……

        盖亚出生在号称雾都的伦敦。他是孤儿,颇为幸运的是,他在四岁的时候就被魔法使公会的一位长老看出了他的过人天赋,从而踏入了非人世界。那位公会长老宛如一位慈父,给了盖亚幸福的童年。可以说,盖亚最初的人生,是可以当做喜剧故事写进童话的。只可惜好景不长,因为魔法使公会与教廷的冲突,盖亚的养父被教廷执行者暗杀了……

        ——“孩子,能听我最后一个请求吗?你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强大,甚至成为那传说中大贤者也是有可能的,我请求你,保护我们魔法使,守护我们的公会……我相信,我们的魔法才是世界的真理,也只有我们的魔法,才能够守护人类,跨越那最终的审判……”——

        魔法使与教廷的争斗持续了百年,盖亚作为魔法使一脉的领袖之一,在战斗中付出了太多太多。挚友,爱人……年轻时的盖亚便尝尽了人生的悲欢离合。

        ——“盖亚……你本不该搀和进来,你本该隐世而居,潜心学习魔法,以你的资质,终有一天会成为大贤者的。但是……”——

        盖亚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的加入,魔法使与教廷的战争中,魔法使占了上风,间接提前了那文艺复兴时代的来临!

        为了增加魔法使的胜算,他拼命研究魔法构成的术式,想要理解魔法的本质,见识那“真理”。

        ——“你本该是拥有资格的,只不过你来得太早了。让你带走这些知识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愿意付出代价么?”——

        他成功将魔法的基础术式解析了解,使得魔法知识的积累发展有了跨时代的突破。但是,强行窥探“真理”,他的身体也变得格外苍老。即使学习了那永驻青春的魔法,他也无法找回年轻力壮的身体。

        ——“公会的制度也该稍微改变了呢,除了长老以外,还要把普通成员根据魔法能力分级,不同等级的权限也不同。魔法学徒,初阶魔法使,中阶魔法使,高阶魔法使,灰袍巫师,白袍巫师……盖亚长老,请您做白袍巫师吧!您理应拥有最高的权力!”——

        虽然接受了将魔法使成员分级的建议,但是盖亚依然将自己定为灰袍巫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为达到白袍的境界。

        教廷与魔法使公会的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公会内的灰袍巫师们都在想方设法钻研魔法,以期待能够有所突破。只有产生一个“白袍”,才能够打破这胶着局势,才能够压过教廷,解放被教廷钳制压抑的众多非人势力。

        ——“盖亚!?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把你的魔力回路给我?最初的‘白袍’应该是你才对啊!你怎么可以放弃你的资格!”——

        在盖亚的帮助下,魔法使公会出现了最初的白袍巫师,同时,也是最强的白袍巫师——神语者!即使这样做的代价是,盖亚永远地失去了一半的魔力回路,成为了魔法使中的残废,但是这样做确实让魔法使一脉看见了希望。在白袍巫师的存在面前,即使是蛮横的教廷也不得不收敛了他们目中无人的态度,转而开始考虑与魔法使公会和解休战。

        盖亚是守护者,他守护着魔法使公会。即使仅为灰袍巫师,在他的时代,他的威望也是无人能及的。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魔法使公会的发展,随后又出现了白袍巫师——炎诏者和冰舞者。新世代的魔法使们都不曾听闻过盖亚的事迹,只知道公会里有一个实力一般,却占据着灰袍巫师席位的老头。许多年轻人傲慢地奚落鄙夷着盖亚,但是盖亚并不在乎。

        他仅仅是默默地在守护公会而已,只要魔法使公会能够兴盛,他便满足了。这些年的明争暗斗,盖亚也疲倦了,他打算居于暗处,安心地研习魔法。毕竟现在已经……和平了。

        二十世纪初,在那个科技开始爆炸式发展的时代,魔法使公会发生了内乱,以炎诏者为首的一派魔法使为了争夺权力,竟然暗算了神语者。当盖亚意识到大事不秒时,已经是无法挽回了。

        ——“盖亚……哈哈哈,想不到最后居然是你……是吗?原来你是打算阻止我说出那一句话而来的。也对呢……对你来说,占据‘大多数’的魔法使才是最重要的。好吧,由你来取我的命吧,毕竟在你协助我成为白袍的那一刻,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那一战,魔法使公会成员损伤并不大,神语者本可以以一己之力抹去世间所有的魔法使,但是因为盖亚的出面,神语者选择了引颈就戮……

        亲手杀死数百年的挚友,盖亚迷茫了。他所做的真的是正确的吗?他开始动摇。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四年前,那场决定世界走向的战斗中,阮续才能够欺骗盖亚,让盖亚成为他的棋子……

        ——“呐,牺牲伙伴,爱人,换来战争胜利,牺牲自我,换来魔法昌盛,亲手杀害挚友,换来魔法存续……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盖亚困于心魔,所以,他被阮续控制,做出了那些损害魔法使公会利益的事。

        阮续败北之后,盖亚再一次陷入迷茫。

        ——“孩子,能听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师父,我相信你。哪怕是你直接命令我去死,我也无怨无悔。”——

        ——“盖亚,盖亚……能够成为你的爱人,是我最大的幸福……”——

        ——“魔鬼!魔鬼!那个魔鬼又出现了!”——

        ——“妈妈!?妈妈!?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的妈妈!?”——

        ——“……”——

        往事的一幕幕纠缠着他。养父,挚友,爱人,还有死于他手中的敌人,无辜者……

        ——“盖亚大人,请您不要内疚,魔法使公会遭遇这样的灾难纯粹是我们咎由自取。如果不是获得强大力量后迷失了,忘记了魔法的真意,三大白袍也不会……我们已经醒悟了,今后,请您监督我们,让我们不要再偏离追求‘真理’的道路。”——

        最后的最后,他忽然醒觉,原来自己所珍视的东西,仍然是这魔法使公会,只不过,他应该守护的魔法使并非那些徒有其名的庸俗之人,而是那些愿意将一生奉献给魔法,追寻魔法“真理”之人。

        这才是魔法使应有的姿态,只有这些人才配拥有魔法使的荣耀!

        ——“……我应该明白的,魔法是我们的一切,我们终将获悉真理,我们终将守护人类,跨越那必将到来的审判。魔法的尊严与荣耀我愿用一生来捍卫!”——

        ……

        “喂,盖亚,对于你们,我是不打算下杀手的,不要逼我!”阮续警告着,他的金色之眸已经看见了某个未来——风语者完成吟唱,那无法以人类认知分级的狂风呼啸着席卷了这片空间,眨眼间,阮续和盖亚一起被风刃撕成了碎片……

        “哼!被唤作魔王的‘人算’难道也有怜悯之心么?”盖亚不禁冷笑,他轻挥法杖,脚下步法一变,紧紧追着阮续,而感应着他的魔力,从大地伸出了泥土化成的手臂抓向阮续的脚踝。

        阮续也不含糊,从兜里取出道家的灵符,依靠灵力御使灵符,施展那道术来对抗。那些泥土之手伸到半空中,来不及靠近阮续就被一旁疯狂生长的青草给缠住。

        这低阶术法的对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阮续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他心道自己已经给了盖亚足够的时间收手,既然他执意要为了魔法使的荣耀而战,那么阮续也只有击溃他了。

        在阮续见识过的诸多非人术法中,以现在的他的实力能够施展的最强术法是道家御剑术——以气化剑,上清玄寂。

        阮续继续后退,只不过伴随着他将灵力以特殊形式凝聚,一股凛然寒意顿时席卷了这片空间。隐隐约约间,仿佛清脆的剑鸣声在回荡。

        盖亚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他却不后退,而是上前一步逼向阮续,伴随着他的法杖舞动,大地再一次开始异动。

        原本像盖亚这样专修土系魔法的魔法使在充斥钢筋水泥的现代都市是难以发挥最大实力的,然而盖亚却是早已有了对策。

        经历了多次大地魔法的冲击,代表着现代科技坚固地基终究是被破坏了,解除了束缚的大地感应着盖亚的魔力,满地的土石碎片融合交汇成了一头巨蟒冲天而起,将阮续围住。

        阮续并不惊讶,毕竟在盖亚开始攻击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对方使用低阶魔法其实是为了这个高阶魔法在做准备。这个魔法是……以高浓度魔力凝粹土石,化为巨蛇进攻。尽管在外观上这条蛇不过十几米长,半米多粗细,却含有巨大的破坏力。若是盖亚愿意,完全可以将它变作千百米长轻易缠绕那摩天大楼。只是眼下没有那个必要,他的目标仅仅阮续一人而已,没必要让岩石巨蛇变得更大。

        唤出岩石巨蛇的同时,盖亚一个踉跄跪了下来,他的眼睛,鼻子俱是流淌出殷红的血液,他咬紧牙关,竟是将喉头的鲜血咽了回去。——原本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枯朽身体要负荷这样的强大魔法在正常情况下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盖亚选择了以燃尽生命的方式,吟诵出那最后的咒语……

        尊严……吗?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付出生命,这就是魔法使吗?

        ——“道家三清,吾以上清为剑,无形无质,玄虚灭寂!”——

        阮续的双眼这时都变为了银灰色,若想要完美重现上清玄寂剑,阮续便没有多余的精力观察那无尽的未来。他在这一剑中灌注了自己大半的灵力,空气中,一柄七尺长剑若隐若现起来。

        “吞噬吧!”

        岩石巨蛇从半空中闪电一般冲向阮续,还未接近,周遭的空气就开始震颤起来,那狂乱的气流吹乱了阮续的头发。迎着强风,阮续御使气剑,正对着那巨蛇的头颅出剑。

        ——“此间,剑即吾道。”——

        若隐若现的气剑瞬间化身为一道青白色幻影,从巨蛇的头颅射入,刺穿了它的岩石身躯。下一秒,巨蛇的动作停滞,紧接着整个身子从半空中开始分崩离析……

        那一青白色剑影贯穿了岩石巨蛇之后并不停滞,而是划过了盖亚的身躯,在那个老者因为魔法反噬而死之前,将他一分为二……

        盖亚死的同时,阮续仿佛看见了那个无比苍老的男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众多的魔法使呵,面对魔王仍然不低下高傲的头颅,这便是我们魔法使的尊严!”——

        恍惚间,阮续看见了某个未来,盖亚之死激起了魔法使的血性,让几近衰败的魔法使一脉再次成为了西方非人世界的巨头之一……

        斩却盖亚,那青白色剑影陡然折向空中的风语者,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足以击溃盖亚最强魔法的剑气即将斩杀风语者,只听得天地间回荡起了一声充斥着魔力的呐喊……

        ——“遵循永恒的誓约,在此地展现王之威严!”——

        ——“风王狂歌!”——

        刹那间,阮续连同他周围的一大片空间仿佛被剥离出了这个世界,这个空间的空气变得格外厚重。

        决不能让这狂风生成!

        阮续拼了命地用“人算之力”重演这风王狂歌的发动过程,因为大脑过负荷运转,导致了他的感觉已经开始失常,他的视界变得模糊不清,皮肤也感觉不出冷热,但是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控制上清玄寂剑,一剑化九影,分别刺向空中那支撑着风王狂歌的无形魔法大阵。

        眨眼而已,构筑着高阶魔法的九处魔法阵被青白色剑气斩断了八处,而在那最后一处魔法阵前,青白色剑气在半空中自行崩碎。几乎是同时,阮续眼前一黑,过度使用人算之力使得他暂时失去了视觉。

        毕竟是道家三祖的成名绝技,以我的灵力,也只能施展到这种程度罢了……

        阮续心知不妙,自己的上清玄寂剑并未完全破坏维持风王狂歌的魔法阵,换言之……

        仅剩一处的魔法阵依然执行了风语者的魔法,仅仅一个方向的狂风卷向阮续,尽管看不见风的形状,但是它所经过的地面愣是生生被犁出一道深壑,那夹杂着柏油碎块钢筋水泥地基残骸的狂风卷向阮续,只可惜这魔法生成中途被阮续强行打断,并非完整的风王狂歌,而且风语者无法控制这狂风的走向,结果便是这狂风与阮续擦身而过,只差一点就能够把阮续卷入其中……

        虽说只是擦身而过,那气压相差导致的拉扯力还是让阮续差点飞离地面,若不是他及时用艮字诀稳住身躯,恐怕也难以摆脱死亡的结局……

        这一次,终究是运气好,如果说这狂风的走向再偏那么一点点,阮续还是必死无疑……

        “天意么……”在一旁观战的艾伯若有所思,他瞥了一眼风语者,施展了高级魔法,风语者也是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来,接下来也该是……

        “看来,圣主保佑,罪孽深重的魔王必将由我来讨伐。”乌缪尔上前一步,他身后的从者一齐颂言,包含着坚韧精神力的圣光之铠披在了乌缪尔身上。此刻的他像极了传统文学作品中的圣骑士,一身纯白铠甲,结合他那英气的脸庞,伟岸的身躯,着实是器宇轩昂,宛若天神。

        “呵呵……”艾伯也不评价,只是微微一笑,接着振翅飞起,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艾伯可不敢保证这个圣教廷的家伙不会在战斗时突然来个失手,攻击到他。

        乌缪尔见艾伯如此举动,心中略微嘀咕:居然刻意跑出了我的攻击范围,这显然是不信任我啊……不过,他也算是聪明。既然这样,那就全力攻击人算好了。

        ……

        阮续调整着呼吸以及体内的灵力流动,刚才接连两个接近神之领域的术法让他耗去了大半的灵力,而且因为强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术法,他的身体也受了不小的内伤。再考虑到人算之力的过度使用,阮续又失去了视觉……

        在这种条件下,阮续真的还能够对抗乌缪尔么?

        “乌缪尔·F·弗拉格,你真的以为你的正义就是正确吗?”阮续脸色惨白,不过说话还是底气十足,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只是他在逞强罢了。

        乌缪尔不由得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在他看来,阮续仅仅是打算拖延时间而已。

        真是愚蠢的家伙!难道你以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够扭转局势吗?——即使听说过阮续的恶名,乌缪尔仍然没有把阮续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所谓的最凶最恶的魔王仅仅是一群没有见识过阮续实力的人的夸大。刚才的战斗乌缪尔看在眼里,他认为,虽然那灵力凝粹的气剑威力十足,但是仍不足以对抗圣光加护的他。

        “教廷作为西方势力的一脉,最为强盛的时期自然是那文艺复兴之前,神学统治欧洲的时期。那个时候,人们的信仰汇聚于教廷,这份虚无缥缈的力量给猎魔者带来了异乎寻常的加持。”阮续自顾自说道,“所谓的圣光,其实就是融合了信仰而异化的魔力,其威力强弱取决于使用者的信念。可以说,这是在我看来最不符合常理的力量。呐……为什么呢?叛逃自魔法使公会,甚至还有过被恶魔附身经历的乔治会成为‘最强猎魔者’,而你,一出生就接受洗礼,被红衣主教悉心培养的未来之星却只能够屈居第二呢?是因为‘神’不眷顾你吗?在你失去圣光的时候,‘神’在哪里呢?”

        原本,乌缪尔是不怎么在意阮续的碎碎私语的,然而阮续最后的提问确确实实地触动了乌缪尔的逆鳞……

        “闭嘴,污秽邪恶的家伙!”乌缪尔怒斥道,他凝聚圣光,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柄巨斧,尽管尚未靠近,仅仅是挥动巨斧,那破空而来的圣光波动还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阮续身上。

        阮续勉强站定,他体内的灵力所剩不多,为了最后的布局,他并没有用灵力对抗这圣光,而是任由它刺穿了皮肤,灼伤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你这感情……是嫉妒么?还是说傲慢呢?七大罪你占了几宗呢?当然了,现在的你一定是在愤怒吧?”阮续继续挑衅,“圣子大人!”

        “……”乌缪尔死死地盯着阮续,原本英气十足的脸蛋也因为盛怒而扭曲得狰狞起来。

        ……

        是的,阮续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乌缪尔的出生,确实是寄托了教廷一脉的希望。

        那仍然是教廷与魔法使公会交战的时候,教廷稍占上风,但是却没有能够一战压制住魔法使公会的实力。正如魔法使公会渴望着诞生一位白袍一样,教廷也渴望诞生一位传说中的“圣子”。他——乌缪尔正是教廷妄图人为创造“圣子”的产物。

        ——“主啊,请庇佑您的信徒,为这对新人赐福,愿他们……能够为我们带来希望!”——

        从最虔诚的信徒中选取一男一女,他们结合生下的孩子便是乌缪尔。乌缪尔一出生就接受了教皇的洗礼,然后便一直生活在与外界隔绝的圣教殿堂。主教们认为,这个孩子只要从小学习教典,隔绝与凡俗之人的来往,这样一来,他的心灵就会无比纯净,必能成为“圣子”。

        ——“圣子大人,您是主在人间的代行者,这些知识原本都是您传授给我们的,您只不过是忘记了罢了,现在,请允许我向您解释这段福音……”——

        乌缪尔逐渐长大,即使从小接受的只有教典,他仍然没有失去那孩子独有的童趣,他对这世界仍然充满了好奇。

        ——“呐,呐,外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前几天飞进来的那个是叫蝴蝶吗?它为什么会飞啊?呐,呐!呐!”——

        ——“圣子大人,这一切都是主的意志。主创造了万物,他说了‘蝴蝶飞舞’,蝴蝶便学会了飞舞。”——

        ——“是吗?那么主为什么要创造万物啊?”——

        ——“圣子大人,您没有必要问为什么,因为一切都是主的意志。”——

        ——“为什么……”——

        ——“不必怀疑,这是主的意志。”——

        ——“那个东西是……”——

        ——“这是主的意志。”——

        ——“这是主的意志。”——

        ——“这是主的意志。”——

        ——“一切都是主的意志!”——

        所谓的“圣子”,在他们的眼中,便是完全信仰主,没有自己思维的无知人偶。

        自小接受着红衣主教的教导,乌缪尔确实做到了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唤出圣光。

        若是这个状态继续保持下去的话,或许乌缪尔真的会成为“圣子”,成为那没有“自我”,没有“情感”,单纯地重复教典的呆板人偶吧。然而,乌缪尔终究还是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人……

        她并非教廷成员,也不是算不上非人界的成员,不过,她却是贫民窟里数一数二的神偷。因为听说圣殿教堂藏着价值连城的宝物,所以想尽办法潜入。毫无疑问的是,她找不到所谓的“珍宝”,尽管在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找到了圣殿教堂珍藏的东西……

        ——“喂,你小子穿得不错啊,一看就是这里的高层人士。你知不知道教廷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啊?不说?不说我就拿毒针扎你了哦!”——

        仅仅是一场意外,却将教廷的计划全盘打乱,或许冥冥之中便已经注定了所谓的“圣子”只不过是愚昧凡人的幻想罢了。

        看着和那些死气沉沉的教廷人员截然不同的充满活力的少女,尽管不怎么温柔,但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吸引着乌缪尔……乌缪尔几近遗忘的有关人类的情感再一次苏醒。

        对了……很好奇呢,外头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呢?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女孩子的动作都是这样子大手大脚的吗?还有……这些……那些……

        许许多多的疑问,被埋藏在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疑问涌了出来。

        乌缪尔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想要离开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的愿望。

        ——“呐,你能够带我离开这儿吗?”——

        那之后,逃亡,乌缪尔第一次踏足外面的世界。跟随着少女,乌缪尔见识到了“人”是如何生存的。那底层的人类不惜出卖尊严,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那样子的人类和圣典中所描述的人完全不同。勤劳的人应当得到恩惠,但是为什么那些死命劳作的人却只能累死在工作的地方?

        ——“呐,主,在你的子民受尽磨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那被他人强行赋予的世界观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很轻易就崩坏了。

        乌缪尔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他失踪之后,教廷出动了驱魔人的精英,全程搜捕。

        自由,并不长久,但是,他终究是体会到了自由。

        ——“我不会回去的。”——

        面对众多驱魔人,乌缪尔鼓起勇气说道,他以为,自己有谈条件的权利。

        ——“圣子大人……蛊惑你的是这个魔女吗?放心吧,她会得到应有的审判的。”——

        ——“不是的!我没有被蛊惑,我只是……”——

        辩解的语言是最无力的,乌缪尔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魔人以对待黑暗生物的方式,处死了她。

        那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撕心裂肺的伤痛,他不懂,所谓的主到底是什么,主到底在何处,在那一刻,他认定,自己所听闻的,所接受的一切都只不过是……

        谎言!

        那一天,乌缪尔身上的圣光消失了。无论主教们如何尝试,都无法再次激发乌缪尔的圣光。

        失去圣光的乌缪尔便不再是圣子,原本对他有所期待的主教们也纷纷对他冷眼相对,开始考虑能否让他做些别的什么来废物利用。结果,乌缪尔被赶到了偏远地区的教会,编入了那里的猎魔人部队。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途中,乌缪尔被狼人追赶,逃入了贫民窟的一间临时板房里,在那里,他再次遇见了少女。

        虽然相像,但是对方明显比记忆中的她年轻一些。

        ——“我有个妹妹,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找她……”——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太过巧合了……但是……但是……

        狼人赶到,乌缪尔却是无法再选择逃跑。

        若是这一次逃了,那她岂不是会被狼人杀死么?已经……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发生了。已经……不想要再失去了!

        ——“我……不相信主,但是……我相信我自己!”——

        乌缪尔唤出的“圣光”和普通驱魔人的“圣光”截然不同,他的“圣光”只包含着他自己的意志,他并不相信神,并不相信那至高无上的主,所以,他的力量仅仅是他个人的力量,所以他的“圣光”永远无法与其他有信仰者的“圣光”呼应融合。

        但是,这依旧是能够伤害到黑暗生物的力量,这依旧是能够用来守护自己信念的力量。

        乌缪尔再次唤出圣光的事惊动了教廷上层,主教们再次找到了乌缪尔。

        ——“圣子……不,乌缪尔,你现在仍然不相信主吗?那好吧,我们也不强求,只要你愿意作为驱魔人,为我们惩罚那些邪恶存在,我们便不会过问你的任务时间以外的生活。”——

        乌缪尔并不打算答应,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意义,照顾她,简单地活下去,仅此而已。他打算逃离教廷,已经觉醒了圣光之力的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不要着急拒绝,你需要考虑的时间。”——

        主教们的笑容和壁画中的天使一样温柔,一样的虚伪。

        尽管乌缪尔逐渐学习到了人类社会的各种常识,但是他并没有学到人类所独有的阴谋诡计。在他离开的时候,教廷已经派人抓走了她。

        作为人质,作为驱使乌缪尔行动的理由。

        ——“凡人的生命是无法与觉醒了圣光的你们比拟的。我们为了你考虑,将那个女孩用圣布保存。放心,她仍然活着,只要你为我们效力两百年,我们便把她还给你。”——

        所以,心中没有一丝光明,认为“神”只是谎言的乌缪尔成为了正式的驱魔人。他用他的圣光诛杀了数不尽的敌人,为教廷抹杀了数不清的敌对者……

        ……

        现在,乌缪尔准备为教廷诛杀阮续。教廷把阮续视作等同于魔王的死敌,这对于乌缪尔来说是一件好事。他认为,只要自己能够杀死阮续,便算是立下了大功,就有资格向教廷提出放了那个孩子的要求。

        凭借人算之力观测乌缪尔的过去,阮续当然能够猜出乌缪尔现在的想法。与此同时,阮续还注意到另一边,在那三个日本阴阳师的领头下,那些非人小分队也全部进入了公寓楼。已经抵达了阮续设下第二重结界的房间门前。

        “呵呵……这样一来的话,你还有一分钟时间。”阮续伸出了食指,一脸淡然,全然不像是负伤的样子。

        “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没有胜算的,所以了……我稍微布置了一个小玩意儿。”阮续也不在乎自己这样说明是否会被对方想到他的算计是怎样的,因为这一局是无谋之局,即使他有过算计,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过渡,真正决定战局的仍然是最强之力。

        乌缪尔懒得追究阮续这番话的意思,他只求这一次能够将阮续击杀。

        有着九名猎魔者加持圣光,乌缪尔可以全力地把自己的圣光用于攻击。尽管他做不到像乔治那样与他人的圣光呼应共鸣以增强圣光威力,光凭他自身的力量也足以开山破石。

        战斗,一触即发。

        圣光铠甲看起来厚重,实际上几乎是没有重量的,所以乌缪尔的动作远比阮续想象的要敏捷。只见乌缪尔一个踏步向前,手中巨斧横向一劈,那宛如烈焰一般的圣光锋芒扩散开去。阮续不敢用手硬接,只能拿出一张灵符,在身上施加了一个轻体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锋芒所及范围。而阮续的这般举动明显在乌缪尔的预料之中,他手中的圣光巨斧在释放出锋芒之后立刻转化为长枪,对着阮续的移动轨迹,乌缪尔以万钧之势投出了长枪。

        这一幕,阮续预料到了,却无法避免,只见长枪贯穿了他的小腹,一下子带着他飞了出去,阮续无法止住冲势,硬生生被带到了公寓楼外第一层屏障的位置。那长枪插在无形屏障之上,竟是将坚固无比的屏障刺出了一个口子。

        阮续感觉到小腹传来火辣辣的痛,那圣光居然再一次变化,褪去了长枪的外形,化为那圣焰猛烈燃烧起来,阮续的伤口附近的血肉瞬间被烧成了焦炭,而他的内脏更是无法承受这炽白火焰,连同血液一起在圣焰中燃烧殆尽。

        这一击,已然是造成了致命伤,可是不知为何乌缪尔并没有感觉到安心,他反倒有些不安起来:以人算刚才所展现的实力,是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被我得手的。刚才过招的时候,他仅仅使用了一个低阶灵符术而已,他似乎是有意在保存灵力……难道说!?

        “哎呀呀……”因为被圣焰燃尽的是腹部,所以这个时候的阮续还勉强能开口说话,“连拖延一分钟都这么费力,这次还真是玩脱了啊……”

        话虽如此,说完这番话的阮续脸上却是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知道么,根据古代阴阳家的两仪秘术可以制作一种特别强力的陷阱,叫做那啥……天怒地雷呢。”

        话音刚落,只听得震天的巨响,阮续身后的整幢公寓楼顿时被爆炸的火光所笼罩,那团火光本来应该冲天而起,却被阮续事先布下的结界屏障给限制住了波及范围,那爆炸的冲击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里,对威力的增幅是可想而知的。在爆炸的火光中,依稀可见狼人,吸血鬼,还有可怜的日本阴阳师的身影。那些身影终究是一闪而过,连幻觉也算不上。

        真正令人感觉到疯狂的,是这幢公寓楼内除了那些非人以外,还有接近整个小区普通人!这些人全部都是被阮续聚集在这里的!而这一刻,他们毫无疑问,全部卷入了爆炸,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这一幕,让公寓楼前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艾伯也好,乌缪尔也好,风语者也好,这些非人纵然是漠视人命,杀人从不手软,但也从未以这样的方式屠戮过普通人。他们不懂阮续究竟为何要这样做,那些普通人有什么理由卷入非人的争斗?作为诱饵吗?不!今次的所有非人都是为了阮续与神裔而来,是没有必要屠戮普通人的。那……纯粹是为了杀人吗?没有理由的!难道说他疯了,仅仅是想要许多人为自己陪葬?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阮续笑着祭出了一张漆黑的道符。

        这是道家的禁术,这是被称之为“鬼道”的异端,这是以亡魂怨念为力量源泉的法术……

        ——“仅以此念,破尽一切阻我者,仅以此念,戮尽一切恨我者。”——

        这一道灵符,并不是针对在场的非人们,而是针对那笼罩这个小区的巨大结界。

        对手是魔法使,一千名魔法使。或许单单一个中阶魔法使压根就不是阮续的对手,但是当这些魔法使以特殊的方式让魔力流动形成一个完整的回路的时候,这一千人便能够产生万人合一的强大实力。虽然只能够做到以封印结界的形式断绝此地与“世界”的联系,但是也已经不是阮续所能够抗衡的。所以,阮续只有选择用这禁术,强行利用数万人无辜惨死的怨气来冲破这结界。

        苍穹中,那白色雾气竟然产生一丝震颤,这是结界动摇的迹象,可是终究只不过是一丝震颤而已,阮续那费尽心思的一搏,竟然是毫无成果?

        沉默良久,诸多非人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乌缪尔率先破口大骂道:“混蛋!你还是人吗!竟然就这样杀害了上万无辜者!”

        “咳……”阮续咳出一口血来,圣焰侵蚀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快没有力气站住了。

        “竟然……是这样吗……”艾伯降落到阮续面前,他望着阮续,“神裔并不在你所守护的公寓楼内吧?她在哪里?不过不用多想,一定是一个没有设下任何防御屏障的地方吧。这一招空城计真是漂亮啊。”

        “……”阮续微微点头,给了艾伯一个肯定的回答。

        老实说,他也已经是极限了。一切正如同最开始所料想的那样,无谋之局,是难以用智慧扭转局势的。

        不过……自己终究还是做到了,不是么?

        阮续自嘲地笑了起来,尽管每一次笑都会让他咳出更多的血……

        对不起了,小箬,我恐怕没办法继续陪你了。抱歉……蓂儿。除了名字以外,身为父亲的我似乎什么也不能送给你了呢。只不过……不论如何,我一定会给你们两个拥有希望的“未来”的。这一局仅仅是我的终局罢了,另一边的棋子早已经布下,“他”一定能代替我解决那些家伙,不会让那些家伙伤害到你们的。

        在心中,阮续完成了对妻子和孩子的道别,紧接着,在圣焰抵达他的心脏之前,他取出了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人算,死亡!

        这一幕,是所有非人都意想不到的。在他们惊讶阮续的自尽之前,伴随着阮续的死,他体内代表着十分之一“世界存在”的人算之力化为一道炫目的光,直冲上天空。即使有着千人合力的结界隔绝此间与“世界”的联系,但是先前的万人怨念已经动摇了结界的根本,眼下再经由失去凭依的人算之力的狂暴一击,那笼罩天空的白雾散开了!

        结界崩溃,这里再次与“世界”联系在一起。不过那蔚蓝的天空只显露了一瞬,紧接着那白雾又将天空遮蔽。千人维持的结界再一次把这里与“世界”隔绝。

        “竟然……是这样吗……”艾伯喃喃道。在阮续已经死亡的现在,他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任务。

        乌缪尔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阮续的尸体,他不懂,这个疯狂的男人不惜牺牲上万人,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牺牲了,仅仅是为了打破结界一个瞬间?

        “呵呵,看样子你并不明白现在的‘世界’是什么状况啊。”艾伯略带嘲讽意味地看向乌缪尔。

        “喂,臭蝙蝠,你什么意思?”

        “我们布置的结界并不是为了阻止阮续逃脱啊。”艾伯回答说。

        尽管如此,乌缪尔还是一头雾水。见状,艾伯便转移话题。

        “没什么。我觉得我们还是看一看废墟那里有没有生还者吧。”艾伯也不回应,他飞向仅剩下地基的公寓楼。原先地面以上的建筑全部卷入天怒地雷的爆炸彻底灰飞烟灭了。要在这样的爆炸中生还……恐怕也只有少数实力强悍的人吧……

        ……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混蛋人算!就算你下狠心布下陷阱又如何?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等着吧!我现在就去对付神裔!好好让她体会到我的‘威猛’!”从废墟的残骸中挣扎着起身,原本风度翩翩的日本阴阳师——田代志野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然而,他终究是活了下来,即使是以两个同伴的性命为代价,他终归是活了下来!只要活着,就还有无数的可能性,只有活着,才能够为他的国家夺取那必不可少的力量!

        在强行突破那个房间的屏障的瞬间,所有阴阳师都满心欢喜,他们以为在房间里是虚弱的神裔,他们以为,这一战,他们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只强大的式神。然而,现实却是那冷酷无情的古代阴阳家陷阱在等着他们。天怒地雷的爆炸直接毁灭了整个公寓楼,能够从爆炸中生还的非人似乎只有田代志野一个。

        即使是这样,田代志野也没有灰心,他认为自己大难不死,而人算已经无计可施。

        那神裔,必将成为我阴阳师的守护式神!

        田代志野接近癫狂,他唤出式神载着自己飞到空中,正巧,他撞见了赶到现场查看的艾伯。

        看见艾伯,田代志野心中有些紧张,尽管在一开始结盟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各取所需,但是难保这血族强者不会看阴阳师损兵折将而半途打起神裔的主意。

        田代志野看来,非人世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道义,一切都是实力决定,利益决定的。

        “NULL,你来到这里,也就是说……”

        “嗯,人算已经死了。”艾伯淡淡说着,他看得出对方眼中的警惕,他不禁觉得有些滑稽。

        艾伯也不理睬对方,而是飞落到公寓楼的残骸中间,寻找是否有幸存者。

        血族的同伴还有狼人一族,巨魔一族的战友,作为黑夜生物,他们的生命力都比一般人强,如果没有伤到要害的话,还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

        田代志野见艾伯不理会自己,他也懒得和艾伯有所纠缠,他飞得更高,释放出侦查用的式神。

        他相信,神裔一定就在某幢公寓楼里。只不过那幢公寓楼没有设下任何防御屏障,所以他们在进入的时候才没有注意到。

        在哪里呢?

        在……

        搜寻许久,他终于找到了神裔的所在!

        等着吧!神裔!人算的罪业,就拿你的身体来偿还!

        ……

        ……

        小区另一侧的某幢公寓楼内,这里的家具布置和阮续的家如出一辙,俨然是完全按照着阮续的家复制过来的。在这里,小赤绡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即使小区那头的战斗无比激烈,这里也丝毫感觉不到非人之间激斗所迸发出的波动。

        这里是阮续早已经准备好的第二“安全屋”,昨晚上,阮续就是命令小赤绡偷偷把熟睡过去的白芷送到这里,而他自己则在原本的家布置好威力惊人的天怒地雷……

        白芷所在的公寓楼没有任何防御术法,只有一个小范围的用来屏蔽外界信息的无防御能力的结界。而阮续所在的公寓楼则是布下了重重术法,让人不得不怀疑那里守护着什么东西。

        这一出空城计果然有了奇效,进入小区的非人都对这幢无甚特点的公寓楼置之不理,专心进攻阮续所守护的公寓楼。

        ……

        小赤绡叹了口气。

        在那边的阮续战斗开始的时候,这边的白芷也开始了女人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因为是在家中,所以只能够以传统的方式顺产。小赤绡忙碌了半天,总算是接生下了婴儿。

        白芷生下的是一名女婴。说起来,作为女娲一脉的神裔,她们生下的孩子都是女孩,这应该是血统吧?

        现在,小赤绡正在帮婴儿擦拭身子,尽管手头仍然在动,她的心思完全飘到了阮续那边。

        也不知道人算大人有没有成功击退那些坏人……

        轻轻擦干婴儿的身体,小赤绡熟练地用柔软把婴儿包在襁褓里。

        尽管婴儿才刚刚出生,但是小赤绡总有种怀中的婴儿已经有了自我意识的感觉。

        根据阮续临走前的说法,这孩子叫“蓂”,跟随父姓的话,她就是阮蓂了。

        “小蓂儿啊,你说,你的爸爸,对,就是人算大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婴儿眨巴眨巴眼,望着小赤绡,露出憨傻憨傻的笑容。

        另一边,刚刚生产的白芷尽管气血虚弱,她还是勉强支撑起身体,竟是打算下地行走。这一举动顿时吓得小赤绡惊叫着跑到了床边,按住白芷的身体。

        “神裔大人,你在想什么啊!你才刚生下孩子,怎么能随便走动呢!”

        “……”白芷无法开口,只有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意思:阮续他有事瞒着我,我必须到他的身边去。

        小赤绡愕然,她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白芷居然能够看穿阮续的谎言。可是……这种时候,她又怎么能放任白芷离开呢?

        “神裔大人!你不能离开这里!就算是为孩子考虑吧。你不正是因为在乎孩子,所以才会在识破了人算大人的谎言之后,仍然选择听任人算大人的安排吗?”

        “……”白芷摇摇头,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用手语道:正如阮续对我许诺的那样,我也对蓂儿许诺,我一定会回来的,带着阮续一起。

        白芷的眼神无比坚定,小赤绡竟一时间忘记了反驳。

        就在这时,卧室外传来玻璃破碎的清脆响声,阴阳师——田代志野骑着战鹰冲入了客厅,他身边环绕着千百张刻画着诡异符文的白色符纸,在他闯入这里的瞬间,那些符纸纷纷飞向各个角落,眨眼而已,一个充斥着负面效力的结界便笼罩住了这里。

        紧接着,空气陡然变得极其压抑,一阵恶心感顿时席卷了小赤绡。

        似乎是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小赤绡怀中的小婴儿也哇哇大哭起来。

        “哦?”田代志野站在卧室门前,看着卧室内的情形,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看起来我真是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啊!刚刚生下孩子的神裔?也不知道干起来感觉爽不爽了!”

        他脸上的表情无比淫()邪,尽管他现在还是一副狼狈样,但是他已经开始幻想着杀死弱小,凌()虐阮续留下的妻儿的情形了。

        “……”白芷淡然,她张开嘴,尝试用神裔的言语之力攻击,不曾想,她仅仅是发出了一个音节,便感觉到呼吸一窒,身体无比虚弱的情况下,她完全无法使用神裔的力量……

        “哈?你打算干什么呢?”田代志野忍不住戏谑地笑了起来。

        这对他来说,当真是天赐良机,传闻中的最强战力神裔因为生下了孩子而虚弱无比,在场守护神裔的又只是一只修为低微的木精。

        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

        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惩罚!

        这里,拥有实力的非人,最强的非人就是他——田代志野!

        像这种掌握他人生死命运,自己为所欲为不受任何约束的感觉让田代志野分外陶醉。

        “那么……该用什么方式来享受你的身体呢?”看着白芷,田代志野已经开始想象把白芷按在床()上的场景,他一步步上前,即将走进卧室。

        当然了,即使稳操胜券,他身边还是环绕着护体的符纸,尽管他觉得小赤绡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但是小心总没错。

        “呵……还真别说,未发育的身体最能挑起我的感觉呢……”田代志野说话间,他的一只脚踩在了卧室的地板上,下一瞬,没等他看清发生了什么,一只拳头狠狠打在了他的鼻子上,将他直接打飞出去。

        没有任何征兆,一名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那里。

        田代志野摔倒在地,他惊异地望向那个突兀出现,并且将他打飞的人影,他不由得目瞪口呆。

        “是……你……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那该死的吸血鬼明明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那人有着与阮续一模一样的容貌,只不过他并没有像阮续那样蓄着能够扎成马尾的长发。他留着清爽的短发,身上的衣着也是颇为休闲的衬衫中裤。

        “嗯,那个笨蛋的确是死了啊。”他眉头微皱,似乎是不想提到这个消息,他转向身后的白芷,说道,“哟,法家之子……或者说……嫂子?”

        “……”白芷却不理睬他的招呼,而是焦急地用手语问道:阮续,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稍微睡一会儿而已。”有着和阮续同样容貌的男子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放心吧,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有悲伤的事发生。”尽管他说话的语气极其平淡,但给人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如是宣言着,他,再度面向田代志野。

        “首先,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阮绪。”他露出狡黠的微笑,那标志性的笑容和阮续如出一辙,“我是‘人算’的双胞胎兄弟。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会偏袒什么。我做事向来都只遵循自己的原则。”

        “你……你打算为人算报仇?”田代志野有些紧张。因为阮绪的出现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刚才阮绪打他的那一拳完全没有触发他身上的防御符咒,这根本是无法理解的事。他看不穿阮绪的实力,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招惹阮绪!

        “都说了吧,我做事只遵循自己的原则。就算阮续以生命委托我杀光你们这些妄图对白芷出手的人,我也不会照做的。我只会……”

        说着,阮绪摆了摆手,做了个道别的手势。

        “……说‘拜拜’而已啦。”

        田代志野完全不能了解清楚状况,他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当他的视野再度恢复时,整个人已经身处于浩瀚无际的大海之上。

        因为突兀地出现在海上,他压根来不及唤出式神,结果便是扑通一声落入海中……

        ……

        送走了田代志野,阮绪松了口气。

        “你……您……是……”小赤绡盯着阮绪,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不清楚话。她原本还处于陷入危机的极度紧张中,哪里想到阮绪的出现。现在,她又陷入了极度震惊,完全不能理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听清我刚才的自我介绍吗?我叫阮绪,阮——绪。”

        “啊!”小赤绡本来卡壳的思维总算是顺畅运转,她惊叫一声,指着阮绪道,“您就是人算大人的弟弟!第三次百家争鸣的最终胜者!”

        “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只记得前一个称呼就行了。最终胜者什么的……只会带来麻烦罢了。”阮绪淡淡说道。

        “可……可是您……您应该得到了‘天命’吧,这个世界都能随您的意愿而改变!求求您,救救人算大人吧!”

        “别激动啊,都说了吧,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有悲伤的事发生。”阮绪轻轻拍了拍小赤绡的脑袋,接着又对白芷说道,“安心等着,马上就还你一个活生生的笨蛋老公!”

        ……

        ……

        公寓楼废墟前,一众非人已经救出了被埋在残骸中的幸存者。结果是日本阴阳师全灭,教廷猎魔者幸存三人,黑夜联盟幸存七名战士。

        和当初冲入公寓楼的数量比起来,还真是极其凄惨的数字呢。

        就在公寓楼前的空地上,阮续的尸体还保持着他死时的姿态。看着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乌缪尔心中颇为愤懑。

        “魔王……原来如此,这就是魔王的意义。视生命如草芥,随意卷入无辜者,没有丝毫强者的尊严。悲哀污秽的灵魂啊,让我——乌缪尔给你应有的审判!”

        乌缪尔化圣光为大剑,他打算斩下阮续的头颅,以此偿还他的罪孽。

        对此,艾伯在一旁只是冷笑着看着,他觉得十分滑稽。

        乌缪尔又有什么资格责备阮续呢?若说到杀死无辜平民,他们这些非人或多或少都有过,只不过没有达到阮续这种程度罢了。

        杀一个无辜者是杀,杀一万个无辜者也是杀,只不过前者成为了不得已而为之,后者则成为了众人讨伐的魔王……

        “呵呵……魔王啊……还真是怀念的称谓啊。”突兀地,一个声音响彻在众人耳旁,在乌缪尔意识到之前,他手中的圣光大剑崩坏成了无数碎片。

        “什么人!?”乌缪尔大吼道。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圣光怎么就如此轻易就解体了?敌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阮绪站在乌缪尔的面前,他那副与阮续一模一样的样貌让乌缪尔吓得向后一跃。

        这种毫无征兆的空间移动即使是乌缪尔这般强大的非人也无法察觉,若是阮绪有意偷袭,那岂不是……

        一想到这里,乌缪尔背脊升起一阵寒意。

        “阮绪……”艾伯自然是认得阮绪,“你的腿好了?”

        “承蒙你关心啦。不过我的腿还真的废了。如果不是你们好心把这个地方与世界的联系隔断,我还真不敢随意使用那份力量。”阮绪和艾伯寒暄起来,就像是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那份力量……那么,你来这里打算做什么呢?”

        “当然是……改写剧本啊。”阮绪微笑着说道,“那个笨蛋写下的剧本死了这么多人,我可是一点也不喜欢啊,所以了……”

        话音未落,原本公寓楼的废墟瞬间恢复到了爆炸发生前的样子。而且原本葬身于爆炸的诸多人类与非人也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公寓楼内。而在外边战场身亡的盖亚也死而复生,不过阮续却还是尸体。

        这宛如神迹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无话可说。那些实力弱小的非人都是怀疑自己身在梦中,而那些教廷的猎魔者更是差点把阮绪当做了“主”降临人间的化身,差点就要顶礼膜拜了。

        在场者,仅仅艾伯和乌缪尔感觉到了阮绪做了什么。在刚才的瞬间,阮绪停止了所有人的思维,然后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一切恢复原状。即使阮绪拥有那足以改变“世界”的“天命”,但是要想逆改生死也绝非简单的事。

        为了表现出自己无所不能,拥有堪比神明的能力,阮绪刻意停止了众人的思维,这样子便能够给人一种他复活众人是在转瞬之间完成的错觉。

        当然……即使是这样,艾伯还是不得不承认,阮续的能力已经超越了他们太多太多。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了。我不会针对你们对人算的复仇的。只是这一次……我选择庇佑他。当然,作为对你们的补偿,那些中了陷阱的倒霉蛋我也帮你们复活了。还有,也算是减轻一点那个笨蛋的罪业,那些普通人我也复活了。”

        “就算你这么说,你毕竟出手了。”艾伯看得更为长远,“哪怕你说不会插手将来的事,恐怕上头那群人也不会再对人算出手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毕竟这也是那个笨蛋的算计呢。他知道,我是不会放任他的妻儿受辱的。不过……你们确实杀死了一次他,这样的结果应该也能够接受吧?”

        说着,阮绪望向了风语者,还有刚刚复活的盖亚。

        “唔……”面对阮绪,盖亚百感交集,尽管接触不多,盖亚最为佩服的便是在那第三次百家争鸣时胜过人算的阮绪,“只要人算立约,今后不再做出危害魔法使公会的事,我就愿意接受。”

        “这个嘛……我想他以后是不会招惹你们了。我可以保证吧。”

        得到了阮绪的保证,魔法使公会选择了收手。而本就与阮续没有滔天仇怨的艾伯也同意离开:“记得告诉他,我和他仍然有个人恩怨没有算清。”

        说服了两方势力,接下来,阮绪看向了乌缪尔:“猎魔者,你呢?”

        “既然他们都选择放过人算了,我没必要独自逞强。”乌缪尔心知自己绝对不是阮绪的对手,他也只能够在这里低头。

        “然后,阴阳师的两位领队,你们呢?”阮绪单手一挥,那在公寓楼内部重生的坂本陆和仓木君也出现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阮绪把刚才众人商议的结果告诉了两人,他们顿时脸色一白,立刻选择收手。毕竟阴阳师一脉本是为了夺取神裔而来,一旦其他三方势力不再对付人算,他们就再也没有资本对神裔出手。

        就这样,四方势力全员安然无恙地退去了。

        ……

        直到那帮非人离开,阮绪才用“天命”之力复活阮续。

        “咳咳……妈的……我算是明白当初你为什么不自()杀了……这感觉真是太坑爹了……”刚一苏醒,阮续就碎碎念起来,“话说……你居然复活我了?”

        “你不也是算到了这一点,才放心大胆地用匕首刺穿自己心脏的么?”阮绪略带埋怨地拍了拍阮续的肩,“想让我帮你处理身后的麻烦?你想得未免也太美了吧?”

        “你想太多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做好死的准备的。没想到你又一次超出我的预测啊。”阮续也不多说废话,他知道自己的双胞胎兄弟的性格,寒暄什么的还是留待以后吧,“老弟,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那帮暗中设计我和小箬的人解决的。在那之前……”

        “我会帮你照顾白芷和蓂儿的。”阮绪略带无奈地说道,“不过,你最好早点解决麻烦。我这边本来就有一个小鬼要头疼,再添上一个小婴儿……我恐怕会疯掉的。”

        “哈哈……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小孩么?放心吧,我家的蓂儿一出生就是很懂事的,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笨蛋父亲……”阮绪白了阮续一眼。

        “不懂小孩子天真可爱的人连被称作笨蛋父亲的资格都没有!”阮续毫不在意,颇为自得。

        “……算了,懒得跟你辩。需要我把‘人算之力’还给你么?你死的时候,它就自动来到我的身边了。”

        说起来……以这种方式报信求援,也只有你才想得出吧?

        “暂时不需要。那帮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很可能是了解了我的人算之力,才找到了我的破绽,布下这无谋之局的。要对付他们,我得暂时放弃‘人算’资格。”

        “随便你吧……话说,你能不能给我报个大致的期限,好让我有勇气面对照顾两个小鬼的生活呢?”

        阮续想了想,即使此刻的他没有人算的金色之眸,他依然无比自信地预言着即将到来的未来。

        “…………。…………之后,我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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