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业,傀儡
东边传来的空间波动愈发强烈。这并非两个强者比拼力量所外溢的波动，而是异术撕裂空间的迹象。
阮绪使用过空间符咒，对空间法术也有所了解。
控制空间的能力与其说是非人的异术，倒不如说是从神手中遗失的更改世界规则的权力。宇宙，即空间与时间。就阮绪所知，非人的力量哪怕再怎么强悍也无法控制时间。至于空间……空间法术的兴起，传送术的研发使得空间的控制成为可能。但是所谓的那些空间法师顶多也就是传送传送物体，给自己造一个异空间蜗居，断然不会疯狂到进一步控制空间，因为过分挑战空间法则无异于自杀。
“撕裂空间”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作正规的魔法。它的原理是使用魔力干涉空间的构成，使之在瞬间崩坏接着重组。所谓的重组并不是完全意义地重现原本被破坏了的空间结构，而是大致地再现曾经的轮廓。举个例子来说，“撕裂空间”的范围只包括了摩天大楼的一层，当这个区域的空间重组之后，空间内的物质也随之重组。摩天楼的这一层仅仅在外观上保持原状，其内在，早已经面目全非。结果便是“咔嚓”……变得脆弱的楼层无法承受上部的重荷，于是摩天大楼以该层为界线断成两截。
因此，正常的空间法师都不会使用这一招，因为控制空间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像控制既有元素那样简单，一个不留神就会连着自己所在的空间一并撕裂。基本上使用“撕裂空间”的结果是敌我尽伤。
东边的那个空间法师是被逼急了么，竟然使用范围如此之大的“撕裂空间”。
话说回来……止水……没问题吧？那个灰袍巫师的确是叫宇言者来着，该不会这个“撕裂空间”就是他的杰作吧？
因为担心止水，阮绪的步子慢了下来。
此时的阮绪刚刚来到鬼屋的入口，如果他立刻用空间符咒移动到东部，或许能够阻止“撕裂空间”。然而他终究只是淡然地点着一根香烟，若无其事地走进了鬼屋。
因为先前离释的通告，游客早已经离去，就连那些工作人员也跟着游客一起避难。这座游乐园俨然成为了非人之间的最佳战场。
“该怎么说呢……唐明空这小子虽然长得一副奶油小生样，收藏的香烟还是挺不错的。”
阮绪自言自语地说，他努力着不去在意东边发生的事。
一开始就是一段笔直的通道，灯光也稍显柔和。随着阮绪逐渐走进鬼屋深处，灯光才开始逐渐变得压抑，背景音效的风声更是开始掺杂起咯咯的怪异笑声。
阮绪没有闲情逸致享受鬼屋的惊悚气氛，说到底，这些人工道具能不能吓到他还是个问题。他加快速度，同时左看一眼，右瞟一下，把鬼屋内部的情况全部收揽于眼底。
鬼屋的内部场景是精心设计的墓地，残破的墓碑以及荒草很好地还原了真实的情况。
不需要任何强化法术，阮绪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能够看清远处的事物。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在鬼屋这类适合躲藏的地方，有不少非人生物潜伏着。这些家伙竟然大多数都是妖怪，看它们一个个收敛着妖气想要不被发现的样子，阮绪顿时有了一种想要捧腹大笑的冲动。
数量这么多，再怎么收敛也没用啊。别说是阮绪，就连那种刚入门的小道士也看得见萦绕在鬼屋内部的妖气。
除了妖怪，这里还潜伏着一些不属于东方世界，散发出刺鼻体味的生物。如果阮绪没有业之瞳，估计会把这股味道当做鬼屋的特色而忽略。但是他确实看见了，那种生物压低身体潜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姿态。那味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怪兽的体味，而是重复风干的鲜血所散发出来的怪异气味。
那种生物看上去十分憔悴，惨白的皮肤似乎只能够勉强包住骨头。不过它的骨架十分之大，虽然弓着身子，但是阮绪还是能够估算出它的身高超过了两米。深陷的眼眶中嵌着淡蓝色的眼珠，毫无生气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阮绪。阮绪从它面前走过，佯装没有发现，而它同样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纹丝不动。
它的身体虽然没有动，破烂流脓的嘴唇却滴落了一滴液体，那并非它的血液，而是腐臭的口水……
饶是阮绪见多识广，也无法判断这种恶心的生物到底是什么。阮绪在鬼屋里已经发现了四个这样的生物。真不知道其他的妖怪是怎么忍受与这些家伙处在同一个空间的……
想到这里，阮绪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理论上来说不可能相安无事地呆在一起的家伙居然躲在同一个地点……这岂不是意味着……
阮绪集中精神，那些躲藏在黑暗中的家伙虽说目前还没有动静，不过要是一拥而上的话，他也很头疼的。
走到鬼屋的中心位置，阮绪停下脚步，运足中气喊道。
“喂，躲在暗处的朋友，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件事。你们有没有一时兴起吃了一两个被人控制的傀儡游客？”
没有回应，除了回声以外，答复阮绪的只有愈发响亮的怪笑声。
阮绪摇摇头，把剩下一半的烟头摁灭。
这感觉……真不爽。果然要开打么？为毛就不能和和气气地谈话呢？真是受不了。
黑暗中，绿光一闪，那是率先发难的猫妖。它大概是以为在黑暗的环境里，阮绪无法追上它的动作吧。可惜的是它的一举一动阮绪都看得清清楚楚。
猫妖的绿色双瞳只亮起了一瞬，紧接着它的眼睛就变为深邃的黑色，同时两个绿色的光点围绕着阮绪四处飞舞，以求混淆视线。
“老兄，你的胡须是刻意烫卷的吗？好有个性啊。”
阮绪说话间，猫妖从天花板奔到阮绪的身后，紧接着迅速转身，猛地扑将下来。当然，这个单细胞的猫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阮绪根本没有被那两个光点吸引，一直在看着它表演天花板奔跑吧。
阮绪已经解放了部分业的力量。对付猫妖，他懒得动用符咒，头也不回地一拳甩向身后。
猫妖猝不及防之下被阮绪一拳打在鼻子上，恍惚之间，它看见了阮绪的拳头似乎还带上了一层古怪的阴影，下一秒，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它直接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路口的骷髅架子上。这一下子，直接把道具骷髅撞得散了架，人体各部分的骨骼哗啦啦地飞到空中，接着一股脑地砸在了猫妖的身上，其中最大的头骨直接砸在了猫妖的脑门上，一声凄厉的“喵”声回荡在鬼屋内……
“上！”
也不知是哪个妖怪喊了出来，原本按兵不动的各个妖怪全部都行动了起来。它们不再压抑自己的妖气，纷纷幻化出自己原形最强的攻击部位。狼爪，兽牙，蛇尾……更为夸张的是，这些妖怪当中，竟然还有三个修炼出了法宝的高手。
阮绪颇为无奈叹了口气。虽说自己好多年没有跟妖怪打交道，也不至于一天之内就把这些年的量全部补回来吧？
他紧皱着眉头，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金色的道符，上面的符文是用极不起眼的淡彩书写的，然而仅仅是看一眼就能够感觉得到符咒之中所蕴藏的纯阳之力。
——“破邪。”——
这张符咒，阮绪真的是一边流着泪，一边为之注入的灵力。且不说这张符咒的“符纸”其实是金丝编织的布条，要知道，画符用的颜料可是传说中的毕方的眼泪！
心痛的同时，阮绪手头也不含糊，他极为熟练地祭起符咒，短短的时间里双手完成了好几个结印。那些妖怪当中速度最快的刚刚来到阮绪的身边，它们身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毕方，火之灵兽，天生就是妖怪克星。
被妖气吸引，赤色的精魄迅速跳动，在附着到妖怪身体的瞬间，妖怪顿时燃烧起来。于是乎以阮绪为中心，愣是点亮了无数团赤色的火焰。
本来昏暗的鬼屋顿时变得明亮，先前的阴森气氛也一扫而空。
被毕方的火焰烧灼，众妖怪顿时叫苦不迭，就连那些修炼出法宝的强者也只能够专注于抵抗火焰在身上蔓延，而无法动弹分毫。
“给你们一个忠告，收敛妖气，这样火焰就会变弱。再泡在海水里，一段时间后火焰会自动熄灭的。”
听了阮绪的话，所有妖怪都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有一个大胆的妖怪收敛了妖气，不再抵抗。结果正如阮绪所说的那样，原本熊熊燃起的火焰变成了微小的火苗，虽然附着在身上却不再具有原本的侵略性。
见状，所有妖怪纷纷如法炮制，接着推推搡搡地逃出了鬼屋，赶往东边。
这样就解决问题了……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不过……
阮绪虽然很想放松下来，但是现实容不得他那么做。
他收回符咒。金丝材质的符纸即使燃烧后仍然保持着原状，只不过上面的符文比起最初又淡了许多，更加难以辨析。
可以想象，继续用下去，这符文会完全消失。
赶走了妖怪，阮绪的境地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刚才看见的恶心生物仍然匍匐在暗处，刚才的术法“破邪”对它们竟没有丝毫作用。
它们并不是妖怪。
“切……这群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沟通的存在啊……”
阮绪喃喃道。
“攻击。”
突兀地，从鬼屋的广播之中传来了少年的声音，阮绪听得真切，那正是卓阳彻的声音……
来不及多想，得到命令的怪物有了动作。它们手脚并用地爬向阮绪。尽管它们的可以归属于类人生物，它们的行动模式可一点不像是人类。
宛如野兽一般四足奔走，它们的身躯的柔韧度与协调性更是可以与猫科动物媲美。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距离阮绪最近的怪物已经跳将起来，双爪即将按住阮绪的肩膀。
阮绪想也不想地对着怪物踢出一脚，然而这怪物的反应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在半空中竟然扭曲身体，躲过了阮绪的这一踢。
接着么……
毫无悬念地，阮绪被这怪物扑倒在地。
近距离地面对面，让阮绪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怪物的嘴唇究竟是腐烂到了怎样的地步，那腐臭几乎快把他熏昏过去。
——“浮。”——
阮绪当机立断，用简单法术减弱了对方受到的重力，接着双掌用力推出，那怪物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直直地飞上了空中，撞在了天花板之上。
阮绪连忙爬起来，只是另外三只怪物也已经扑到了他的身边，并没有业化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挣脱第一个怪物还不到一秒，就被三个怪物一齐扑倒在地。
三只怪物的两只用粗壮的手臂按压住阮绪的双手双脚，另外一只则毫不客气地骑在阮绪的身上，口中发出无法理解的吼叫。
看架势，这家伙是怪物中的老大，享受着咬猎物第一口的权利。
阮绪想要挣扎，怎想到被怪物抓住的手腕脚踝处一阵冰凉，热量源源不断地流失。很快地，他丧失了手与脚的知觉。
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类怪物竟然还拥有这样的体质。
“靠……老子的衣服……很贵的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阮绪的手肘与小腿处同时燃起火焰，这下子，竟是同时祭出了四张符咒。为了脱身，阮绪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暖魄，天驱。”——
——“震魂。”——
怪物老大刚想一口咬断阮绪的脖子，阮绪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它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恐惧，动作停顿了下来。
——“疾电。”——
随即天花板上落下一道蓝色的闪电，依次击中了四个怪物。这些怪物对闪电并不畏惧，被击中的结果仅仅是浑身抖了几下。
阮绪本就没打算用这种程度的电流击倒怪物。
靠着从怪物身上漏到自己身体里的微弱电击，阮绪的四肢有了知觉。在使用镇魂和疾电拖延时间的同时，他早已用炎咒暖魄驱逐了入侵体内的寒冷能量。现在的他就相当于做好了热身运动一样。和暖魄一同使用的强化术法更是让他的力量达到了普通人的三倍。
“给我飞出去！”
这一次没有用减弱重力的法术，阮绪愣是用自己的力气把压制着他双手的怪物甩飞到空中。那怪物老大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双手解放的阮绪一拳打中小腹，向后倒去，直接撞在了压制阮绪双脚的怪物身上。
彻底脱身的阮绪站了起来，而那些怪物也纷纷爬起来重整态势，弓着背凝视阮绪。
刚才一拳打在怪物小腹的时候，阮绪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和这些怪物背后的老大卓阳彻当面谈谈。
“你们……也是业……”带着一丝悲哀，阮绪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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