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音
世界对于自己来说是怎样的呢？为什么其他人都那么可怕呢？明明是人类的外形，背影却化作了狰狞的鬼怪。这就是自己的视界。
可怕的世界，恐怖的世界，无法理解的世界，不可能接受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声音也是异样的。每个人开口都会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杂音，如果不是自己拼命在脑中忽略掉这些声音，说不定自己一瞬间就会崩溃吧。嘈杂的声音，令人反胃的音节。让人不禁怀疑，这个世界还存在真正的声音吗？自己听见的？不！那才不是声音，而是恶魔的嘶吼。
“小栾？你没事吧？”孤儿院院长唐明空如是询问。他的声音压过了世界的杂音。自己难得平静了一些。是的。只有院长，还有江璃姐姐的声音是正常的。所以自己能够接受的也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唐明空面露难色：“那个……小栾，这位大哥哥想要和你单独说两句话，没问题吧？”
为什么？为什么啊！司马栾在心中追问，但是他开不了口，他害怕自己一旦开口，那声音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杂音，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连自己也不可以接受么？
“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吧！”
巨大的噪音。司马栾做梦也不会想到刚才那个阻止了自己自杀的男子的声音居然会如此嘈杂，如此混乱，比最深邃的魔语还要深邃，比最无序的天音更加无序。
“可是，先得征求他的同意……”
司马栾无法抵抗，因为那名男子的行动快过了言语，话音未落，就已经自作主张抱起了他，不容任何人阻拦，男子肆意地大笑着。
“哈哈哈哈，安啦安啦，保证毫发无伤地还给你！”
耳朵开始刺痛，司马栾有一种会死的预感。身边的男人太可怕了。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扈江璃和唐明空，但是没有用的，两人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心意。
到此为止了吗？无法自己解脱，只能够死在让人崩溃的噪音之中吗？
……
……
望了一眼阮绪和司马栾，扈江璃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你真的要去？”
“没错。我不想再看见小栾的那种眼神了。”
“那你更应该留下才是。”唐明空也明白司马栾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没有解决的办法。
“没用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你对我说，这种时候应该安慰他吧，可是我做不到。就和许多事我无法理解也做不到一样。”
“你放弃了？”
“没有。我没有说过要放弃。只是我认为，应该专注于眼前的事。”
唐明空不再阻拦，他了解扈江璃，自己女儿一般的存在。
对着已经无人的空地，他叹息一声：“老吴，为什么这次来的人不是你呢？”
……
司马栾被阮绪带到了院长室，似乎这是唐明空的意思，不过对司马栾来说都一样，无论在哪里，只要阮绪在他身边的这个事实没有改变，他就必须忍受让他痛不欲生的噪音。
“嗯……呃……”阮绪清了清嗓子，笑呵呵地说道，“初次见面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阮绪。”
司马栾紧闭着眼睛，他没有用手捂住耳朵，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阮绪的声音在他的世界实在太过嘈杂，是无法忽视的。
看着司马栾，阮绪苦笑一声，接着换了一个口吻。
不带任何情感起伏，平淡的话语。
“小鬼，你是想要自杀吧？”
出乎司马栾意料的是，噪音消失了。阮绪的声音变成了清脆的乐音，虽然还不及江璃姐姐，但是却比唐明空的声音动听得多。
这是……怎么回事？
……
阮绪从司马栾的表情中已经猜出了大概。他也不会想到一个小鬼居然会拥有非人程度的力量。就在刚才，他稍微动用了一点“业”的力量，结果便是对方的神情有了变化。显然是能够觉察到阮绪的变化。结合唐明空先前的描述，阮绪只能够认定，对方的力量是使得自身所感知的世界异化的，其余的还无法下定论。
如果能让这个小鬼开口说出自己的处境那就好办得多了。
……
“为什么要自杀？”阮绪的声音再度带上了杂音。
司马栾不语，不过他已经发现，如果自己专心的话，可以勉强听清楚阮绪的声音。
自杀？是了，自己无法一直活在这样一个世界，所以自己才会选择自杀。但是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只能够用那个方法。
“可笑的家伙。说来你是个孤儿吧。没准你老母就是因为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家伙才会抛弃你的吧。”
是又如何？司马栾不懂。眼前的男子似乎是在挑衅自己。但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话语和他说话时的噪音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要使自己难受的话，对方根本用不着说话讥讽，只需要一直哈哈大笑，那恼人的声音就足以使自己昏迷过去了。
阮绪不再说话，顿时周遭一片寂静。司马栾松了口气，如果继续让那个噪音刺激自己的耳朵，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沉默了良久，阮绪终于开口，这一回，他的声音却是响在了司马栾的心中。
“你……为什么想要死？”
司马栾一愣，惊讶之情难以言语，而阮绪更是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鬼，你的耳边是不是充斥着噪音？”阮绪开口问，他的神情似乎是确定了什么。
他居然看出来了！？他怎么发现的？或者说……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他究竟是什么人？
司马栾第一次激动起来。没来由的，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可以帮助自己，帮助自己摆脱这个恼人的世界，永不消失的噪音。
“开口说话。你若是不说话我也不会帮助你的。”
简单的条件，可是司马栾却退缩了。是，他想要摆脱这个世界，但是让他开口说话也是他不愿意的。说不清楚理由，仅仅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声音也会成为噪音。若是理智地考虑，如果阮绪真的能够帮助自己，那么他开口说话又何妨，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是吗？考虑清楚，你只有一次机会。十秒之后我就走，反正我的委托只是解决儿童失踪事件，关于儿童特异状况的治疗只是我的分外事。”阮绪神情淡然地开始倒数，“十，九，八……”
“七，六，五……”
司马栾在颤抖，他是真的想要摆脱这些噪音，但是一直以来的沉默让他忘记了说话是怎样一种感觉。
“四，三，二……”
“一。”
“好吧。那么永别了。”阮绪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去，但是司马栾一把抱住了他的腰际。
“我说过，如果你不开口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即使用行动也好，先拦住他！
司马栾深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想法……
“帮……”
声音极其轻微，但是阮绪也应该听见了才是，不过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帮……”
“再不松手，小心我动粗。”
“帮帮我！！！”终于，司马栾喊出了声。
没有任何杂音，就是纯粹的自己的声音。迈出了这一步之后，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一般，身子一软，靠在了阮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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