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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节 婉留城 途陈茶楼


窗外暴雨淋漓,茶楼内人声嘈杂,方才还风和日丽的天空,此刻已被愈演愈烈的大雨所掩埋。

        雨水淋湿了窗边的棋子,却没能淋湿正在棋局中对弈的两个人:其中一人面目清秀,下颚的小撮胡须随窗外游进来的湿风随意摇摆,右手在棋铂中不自觉地轻轻翻弄,随手拣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悬于手中,却不忙于落下;他对面那人脑袋光滑油亮,背上背着一支大得离谱的毛笔,身形微微肥胖,面部一直呈现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眉悠然闲适地舒展着,却又显露着目空一切的傲气。

        他们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在棋局中沉默着,仿佛两尊融于桌墙的雕塑,却又像两只虎视眈眈的猎豹,以诡异的静谧潜伏在这混乱的场所……伺机行动。

        隔一列桌子的地方有两伙人显然是发生了纠纷,其中一方恐吓性地拔出冰冷的刀,另一方叫嚣着纷纷抽出腰间的剑,寒光在昏暗的茶楼内闪烁着,客人们见势头不对,匆匆下楼逃避,不一会儿除了争执的两方,茶楼内仅剩这两名对弈者和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乞丐。店小二从楼下上来,站在两伙人中间好言相劝……雨水越发大了,轰鸣的雷声与澎湃的乌云交叠着笼住这间一触即发的小楼……声音变得不再真实,拔刀的其中一人将店小二扇开,随即向对面的人挥刀而出——

        然而,那一瞬的时间仿佛变慢了——空气像是被拧开一样,一枚黑色的棋子恰如其分地出现在了缓缓落下的刀锋处。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挥刀之人猛然弹开,撞出数米之外,弹开的位置仅仅留下一股淡淡的青烟。正当所有人诧异之时,刀剑相向的两伙人纷纷不受控制地悬浮于空中,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个个拎起来,随之扔出窗外,落到茶楼外的草垛之上,不一会儿工夫,就只能听见雨幕里那群俗人惊慌的尖叫与逃窜的声音。

        茶楼,顿时安静了很多。

        楼外的狂风呼啸着拍打窗上的竹帘,方才手执棋子的男子,右手两指间的黑色棋子已经不见,他缓缓站起来,窗外飞进的暴雨在距他仅有一寸的地方被神奇地拒开,他身姿挺拔,背风而立,本应在左臂的位置却仅是长长的空袖,在凌乱的风雨中任意摇摆;那微胖之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杆细如秸秆的毛笔,此时正在认真端详方才用这样弱不禁风的笔,写在棋桌上的入木三分的字……

        独臂男子双眼谨慎地盯着茶楼角落里的方向,于他而言,那一群小角色只会阻碍这里将要发生的更重要的事,更何况,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也会使他们性命难保……他一丝也不敢怠慢——角落里的那两个乞丐,其中之一正倚着阴冷潮湿的墙壁假寐,另一个则缩在墙根处用惊恐的眼光看着窗边这俩人。

        “方才目睹了一下两位的身手,的确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假寐的乞丐睁开一只眼,瞳孔呈现出浑浊的灰色,他抚了抚乱糟糟的胡渣,“只是还不知在婉留城这样偏远的小地,是什么惹得两位如此神通之人大驾光临了?”

        “晖炎帮主,在下陆观,这位是西敬先生,”独臂男子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了看另一个瑟瑟发抖的乞丐,转而继续对名叫谢晖炎的乞丐说道,“我们并不是为你而来,但你自身已经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了。”

        谢晖炎伸了个懒腰,抬眼望着木质的天花板,幽幽地说道:“我谢老三带乞灵帮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听说过什么叫危险。空间阵法,这位先生对棋的精髓已经了若指掌,再加上旁边另一位仁兄的刚劲书法,每挥一笔便甩出窗外一人;从方才的身手,足以看得出二位对宗气的修养已经不低于‘黄’界了,既然不是敌手,又何必惊慌于我们会有危险?”

        随后,他缓缓地把头低下来,眼球混沌的灰雾瞬时凝成一道犀利的细线,口音里碰撞出咄咄逼人的寒气:“不过,全‘月藏’能达到这个高度的人虽然不算烂大街,也不在少数,哪怕我们是敌手,以你们两个的水平,至少也会来场恶战吧……”

        “我们并非来自月藏的宗驰,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我之间或许是潜在的利益捆绑者。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陌生且不稳定的杀气在这个屋里蔓延了吧。”

        窗外的暴雨越发疯狂,陆观的一席饱含深意的话让整个氛围变得更加诡异,名叫谢晖炎的乞丐毫不掩饰自己双目中的杀气,眼球凝成的细线警觉地汇聚着,像刀刃般切割着面前两个陌生的宗驰。双方默默对峙着,像棋局对弈般试探着对方让人捉摸不定的身份与思维。

        一道闪电从天空崩裂,就在那一瞬间,茶楼内一股扭曲的力量伴随着剧烈的雷鸣出手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景象让陆观与西敬的精神立刻绷紧了起来——

        谢晖炎僵硬地倒在茶楼的地板上,脸上浮现着一丝轻微诧异的神情。乞灵帮,全东源大陆最大的乞丐组织的三帮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葬身于此,而就在一分钟之前,他还在与两位神秘的“宗驰”冷冷对话。

        杀死他的,并非那两名神秘来客,却是方才卧在他身边的那个颤抖的乞丐,他以非常人的速度与力量瞬间将拳头捅入谢晖炎的心房,那种力道仿佛一个杀人机器般干净利落。此刻名为陆观的独臂男子怒目盯着这个身份不明的乞丐,手中不觉多出了数颗棋子;西敬也收起了他轻松的笑容,站起身向独臂男子说道:“看来的确是他,注意这是一个‘星辞’,不可以让他得手。”

        那名乞丐脸色苍白地左顾右盼,神经质地看向谢晖炎被鲜血染红的上衣,胡乱地在里面翻找起来,然而仅仅一秒钟功夫,又忽然露出一股惊恐的表情,接着就瞬间动起身形,准备越窗而出——对面两人早有防备,陆观先前便洒出了手中数枚棋子,在他撞上窗口的瞬间,整个房间顷刻间就被笼上了一层黑色的结界。

        乞丐以一种纯物理性质的方式疾速撞击想要逃脱,恐怖的力量让结界爆发着令人生畏的嗞嗞声,但这种没有实体的棋阵结界在它的撞击中反而收缩得越来越小,陆观知道,像星辞这样超乎常人体质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柔克刚,以软制硬,就如尘泥沼泽恐怖的血泥潭,越是挣扎,泥水就会利用力的节点让其陷得更深,最后只有吞没。

        西敬从背上取出那把巨大的毛笔,整个身子旋转着挥出一击,巨浪般的气场将乞丐不协调的身形轰翻在地,陆观抓住机会,手中众多的白色棋子纷纷向乞丐射去,如飞蛾般附上了他的全身,那上百枚白色棋子在接触他的瞬间骤然变形放大,连结成一张坚硬又富有韧性的茧,将他除了头部里里外外都包裹了起来。

        “哗啦”一声,被封住的乞丐倒在了地板上。

        结界消失了,独臂男子走过去,透过茧间的缝隙看着这张年轻却营养不良的脸,他本应是最好的年华,却学习了当今禁忌的异术,并被指使执行如此危险的计划,想到这里,他很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臂,不觉一声叹息,开口问道:“是谁指使你来这里,偷乞灵帮护送的密信的?”

        乞丐以恐惧的目光望着这两人,干瘪的嘴唇似乎随时会裂出血丝,他慌乱地摇着头,表情痛苦不堪。陆观看到小乞丐脸上有数不尽的旧伤痕,看得出,他的上头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狠角色。

        “星辞”这种通过压抑自身肌理与怒气的方式而达到战斗力质变的人,往往都是经受了人间炼狱般的煎熬与淘汰,方可成就如此的高防御与高速度。早在十七年前,龙城的天机殿就秘密下发了“屠杀所有星辞”的讯息,而对于靳帝下达这种命令的缘由,是“星辞”所在的中枢机构——“星室”妄图谋反,要求立刻抹去这类人的存在。当时,“月藏”与“星室”均为国家的两道强大的军事系统,“月藏”作为全国所有“宗驰”的最高政治权利机构,与“星辞”所在的“星室”遥相呼应。

        所谓“宗驰”,便是当一个人某方面的文武修为达到一定高度时,自身在此方面的属性会爆发出一种惊人的质变,从而成为远高于普通人的、具有专项超能力的人物;宗驰在常人中很少出现,只有少数具有一定天赋、或是不断进步专精一项的强者,方可以蜕变成该能力的宗驰。

        而与之对应的“星辞”,则是在对自身的速度、力量以及体质的不断突破之后,不断压抑又不断成长锻炼,在一个新的起点质变而成的、具有强大的纯物理能力的人类,他们并没有什么特长与专精,但却具有非常人的速度、力量以及毅力,中间的压抑阶段痛苦而漫长,所以相较于宗驰而言,并没有多少高人会选择变为星辞。星辞的先天稀少,也为当时屠杀他们提供了有利条件。之后的时间里,全国上下不允许高手自行蜕变为星辞,而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乞丐,说明暗地里的那个组织果然是以星辞为主要成员的集团。

        想到这里,陆观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当年自己仅十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皇族的靳军用药酒毒死。当时有许多无辜的星辞死于非命,皇族的势力像毒液般侵蚀了天宿整个军事系统,月藏的统治者也由若干名极具天赋的皇族成员负责,专制得到了加强,但搭上去的,却是无数血淋淋的尸体……

        陆观从回忆中折回来,那名被束缚住的乞丐依旧一言不发,手紧紧地捂着左肩的位置,他轻微颤抖的身形让陆观有想要放开他的冲动。

        然而就在此刻,一个富有节奏感的上楼声音从楼梯徐徐传来,然后,一张最最不可能呈现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狭窄的楼道口——谢晖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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