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魔
“老僧只是想问施主心中那把屠刀，何时能放下。”
相国寺的住持了空大师乃是远近闻名的高僧，看着他长眉荡肩，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赵贺眼睛微微发亮。
随后他哈哈一笑，装模作样地回道：“大师你说笑了，我心中哪有什么屠刀，顶多就是把做饭的菜刀。”不过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老和尚。
了空见赵贺如是说，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老僧从来不打诳语。先前老夫出面，其实施主心知肚明，老僧救的并非是施主，而是那位大皇子殿下。”了空上前几步走到了赵贺面前，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贫僧与施主有缘，不知施主可否借步一叙。”说完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了相国寺的深处。
“洛洛你和大姐先出去等我，我和大师单独聊会。”赵贺支开了一头雾水的周家姐妹，跟在了空的身后，进了内园。
走过几道长廊，赵贺抬头看了一眼门楣。
安神园。
一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园内的温度居然出奇地温暖，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围墙、亭阁以及假山上都趴着一些小动物，有松鼠，有猴子，而在旁边还有着鸟笼、马鹿棚以及一条长长的甬道，看起来跟个生态园似的，让赵贺不由啧啧称奇。
看到有生人进来，这个园子里的动物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下子全跑远了。
“施主请坐。”
两人来到一石桌处，石桌上还有一串佛珠，了空和尚给赵贺倒了一杯茶水。
“大师，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赵贺茗了一口茶水，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眼前的了空和尚。
了空笑了笑，并没有作答，反而是指向了满园的景色：“施主觉得我这安神园怎么样？”
赵贺看着老和尚的样子就知道他要故弄玄虚，咂了咂嘴巴说道：“马马虎虎吧！”哼！搞个生态园就想唬我?还好哥见过世面。
了空看着赵贺微微一笑：“那施主心中是否也安神呢？”
听到这话，赵贺心里一阵烦躁，这老和尚老是拐弯抹角干嘛，眉宇间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煞气：“大师要是只是找我来打哑谜的话，在下愚钝并不擅长，只能告辞了。”说完起身直接就要走。
“施主莫急，贫僧也只是一直不能确定而已。”了空叫住了赵贺，拿起了石桌上的佛珠，“不过现在贫僧已经看出来了，施主的确是六道的传人！”
蹦！
了空话音刚落，原本坐着的石凳变炸裂开来，石屑横飞，巨大的声响使得远处的动物都逃地无影无踪。
而他眼前的赵贺，双眼微红，嘴中若有如无地发出一声嘶吼。
“暴露了！”赵贺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和尚，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全身上下的要害上。
了空微微一叹：“果然如此，施主莫要动怒，若是老僧想要加害于你，也不会约你单独会面了。”
赵贺听着这话，心中权衡了许久，最后手中的拳头慢慢放松，眼中的腥红也慢慢退去。
“那你找我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赵贺戒备地看着他，眼神凶悍，仿佛随时都要暴起。
“阿弥陀佛，施主眼中虽有煞气但身上的血杀之意却是很淡，想必是摆脱了那魔器，善哉善哉！”了空似是在回忆什么，“既然你我有缘，贫僧便渡你一程。”说完一掌拍向了赵贺。
……
周家姐妹看着赵贺醒来，欣喜地拉着他的手，两个人眼中都亮晶晶的，都不由地笑出了声。
赵贺摸了摸脸上那凉丝丝的感觉，笑着说道：“你们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听到他这么说，两女脸色都板了起来，都不约而同地要去捂住他的嘴。两姐妹的手碰在一起，周心男一阵尴尬，立马收了回去，脸上也是一黯。
周洛洛看了自己姐姐一眼，然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轻声对着赵贺说道：“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赵贺心里暖暖的，微微一摇头，表示自己无恙。
周心男为了掩饰尴尬，凑上前来问道：“妹夫，那老和尚到底发什么神经啊！为什么要伤你？”
“什么伤我？”赵贺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不过周心男的话语却是让他一愣。
周心男看着赵贺迷惑的样子也糊涂了：“你刚刚被那个大和尚叫去，我和妹妹不放心就让明雪回府喊人去了，没想到她刚走，就听见后院传来了你的惨叫声，很是凄惨恐怖，当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就只有那个老和尚坐着一副虚弱的样子……”
“你们不会对大师不利了吧！”赵贺听着周心男的话，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周家姐妹听着赵贺还在叫了空和尚为大师，感觉好像误会了什么，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个……没有，我们只是让刑狱司的把他逮到天牢里去了。”
“什么？”听到这话赵贺连忙下了床榻，也不顾周家姐妹的阻拦，直接就往外跑去：“你们两个啊！怎么什么都不问就把人家关到天牢里去了，大师是在帮我啊！”
两个人这是时候显然也知道闯祸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看着赵贺鞋都没穿就跑出了周府。
天牢是京城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与地牢不同的是，这地方是专门关押一些重刑犯人的地方。天牢守卫森然，闲杂人等要是敢靠近半步，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赵贺虽然名声不显不过也是豪门赵府的大公子，在几个赵家人的疏通下，稍微解释了一番，便将了空和尚接了出来。
赵贺看着了空灰败的脸色，心中就是一阵愧疚：“大师，都怪我家人莽撞，害大师心神受损之时还要受这牢狱之苦。”
了空摇了摇头：“施主能摆脱魔障便好了，也是老僧着急了，差点就陷施主于万劫不复之地。”
想起当时的情景，赵贺也是一阵后怕。
当时赵贺也以为这了空和尚要自己不利，想要闪避，不过没想了空轻轻的一掌自己怎么也避不开，只能看着他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随后赵贺整个人心神就变得恍惚，最后更是如痴呆了一般，慢慢瘫软了下去。
昏迷过后，赵贺便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耳边还传来阵阵呼啸的风声，使他不禁浑身发抖。而这风中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让他很是难受。
忽然一丝微弱的光芒从他的头顶亮起，不过还没等他渴望地抬起头，那束光芒便消失不见，赵贺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漆黑的世界。
突然一阵幽幽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唤声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响起，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谁？”赵贺大声质问，却是得不到丝毫的回应，耳边只有那似吼似哭的哀叫声。
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肩膀，他顺手一拿，感觉手上湿漉漉的，不过因为光线的问题却是看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天边透来了一丝亮光，照耀在赵贺的周围，赵贺往手中看去，心头顿时一阵发寒。自己手中的是一个被切开一半的头颅，此时那半张嘴脸居然诡异地朝自己笑了一笑，吓得赵贺立马将它扔了出去。
“呵呵呵！”无数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此时赵贺多么希望那一丝给他希望的阳光能熄灭，因为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副残破的躯干，有手有脚，有眼有头，而那些残破的尸体还在互相啃食，发出一阵阵让人呕吐的咀嚼声。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赵贺冷汗直留，使劲地掐自己，不过即便再疼痛，眼前的地狱景象还是没有消失。
终于那些尸体发现了赵贺，看着赵贺，它们都呜呜地发出一阵仿佛欢愉的声响，如一阵巨浪一般向他疯狂涌来。
死吧！死吧！赵贺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心语一般，嘴里不住地喃喃道。然后立马就要逃跑。不过环顾四周，全是那些恶心的东西，没有一丝出路，让他彻底绝望了。
哪怕是当初和大明王那一战，自己都不曾绝望，不过现在看着那些东西抓住自己想要剥开自己的皮肉的时候，赵贺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看着那些残肢剜开自己的肚子，内脏横流，赵贺整个人也麻木了，算了这么死掉吧！赵贺慢慢闭上了眼睛。
感觉着生机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消失，赵贺忽然想起了刚才自己遇到大皇子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发誓的？自己不是说要改变么？自己不是说不要再沉沦么？自己不是说要去守护那些珍视的人么？他想起了那个傲娇的妻子周洛洛，想起了大大咧咧又敢强吻自己的周心男，以及那个在沙丘中奋不顾身一见钟情的木兰，魔女一般的悦心，如自己妹妹一般的秋秋，以及那个自己最难以忘怀的月下身影。
“赵贺……”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仿佛近在咫尺的那抹笑靥。
对啊！自己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
咝！
一股黑色的火焰，遍布了赵贺的全身，而他的伤口也因为这火焰全部复原。火焰的出现让这些残肢越发狂躁，不过却是怎么也再靠近不了赵贺了。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死。”
轰！
一道黑色的风暴从赵贺手中挥出，直接就将整个世界打开了一条缝隙，蓝色的天空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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