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吼声
日正当头,惟其盛烈,惟其蓬然粲放如花。
虽然只是初夏,不过此时连吹来的风里都透着丝丝炎热。
而那宫门叠嶂的皇宫更是闷热不已,走廊上来来往往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宫娥,此时她们都小心翼翼地用盘子捧着刚从地下冰室取出的新鲜冰块,虽然她们个个都是汗流浃背,不过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触碰手中那隐隐传来的丝丝凉意。
赵贺看着几个宫女手中的冰块眼睛眨都不眨,看着那冒起的丝丝白色雾气,不知不觉居然留下了口水。
而那几个被赵贺盯上的小宫女仿佛是那受惊的幼崽,看着赵贺那贪婪的眼神,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脸一红,立马就逃跑了。
本来还想上来搭讪下顺便看能不能拿几块冰的赵贺刚迈出的脚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哎!我就这么不像好人么?
想起这几天的遭遇赵贺就是一阵郁闷,自己是前几日到的鹿园,交接的同僚人很不错,事先给自己打过招呼。告诉自己每天只要在执勤的时候耳朵塞上木塞,准时喂食就行了。然后那哥们又用一种特别猥琐的眼神暗示自己道,闲暇时候可以跟过路的小宫女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什么的。害的赵贺是一阵激动加感谢。
不过几天下来,但凡路过的小宫女都是看瘟神一样看自己,自己刚想着上去说两句话,人家就急忙跑开了,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几次下来赵贺也自觉无趣,便规矩地开始在鹿园门口站岗,不过站着站着嗜睡的赵贺又慢慢地去梦周公了。
“赵贺哥哥!我来了”
一声嘹亮的童音打断了赵贺的午休。
秋秋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纱衣,不过可能不是她自己的衣服所以显得特别大,双手要费力地拨动才能从袖子里穿出来,而那裙摆因为长时间在地上拖沓,已经是脏兮兮的了。小女孩一脸的兴奋,还没到跟前就大声喊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向着赵贺跑了过来。
“你怎么又穿你姐姐的衣服了?你就不怕被你姐姐骂么?”赵贺帮着她把衣袖都叠了几层,看着小丫头因为匆忙而满是汗滴的小脸,溺爱地从怀里掏出手帕帮她擦着。
“不会的,我姐姐最疼我了。”
秋秋一脸享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里乌拉乌拉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爱的小鼻子一皱一皱的,像极了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猫。
“诺!赵贺哥哥这是我今天带来的肉肉!”
秋秋等着赵贺擦完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指着远处的一个篮子,又步履轻盈地走回了长廊的入口,不过刚走了几步却又是踩住了自己的裙摆,身体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赵贺看的心惊肉跳,刚想上去扶住,不曾想小丫头身体前倾,灵巧地扶住了栏杆,脸就这么贴在了扶手上,以一个滑稽的姿势稍稍维持住了平衡。看得赵贺就是一阵忍俊不禁。
惊险一刻显然也吓了小丫头一跳,稍稍直起身子,脸蛋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不过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更多的却是刺激的心跳感,非但没有害怕,还一脸兴奋地回头朝赵贺挥手,脸上挂着一对小小的酒窝,像是要告诉他自己很厉害,一点事情也没有。
赵贺摇摇头,忍不住还是跟了上去,一手拿起篮子,一手抱起了秋秋。
“下次走路不要这么急!更何况还穿着这种衣服,知道么?”
赵贺走回了鹿园,放下东西,狠狠地刮了一下秋秋的小鼻子。
“嗯!赵贺哥哥又把我当小孩子了,都说了不准这么刮我鼻子了。”
秋秋显然很不满赵贺的动作,小嘴一嘟,眼睛也是皱在了一起,眼珠子咕噜一转,双手又摸向了赵贺的肋间,找着熟悉的位置开始挠痒。
“哈哈!哈……别闹了,秋秋,快放开!”
赵贺不忍甩开小丫头,怕伤着她,只能左躲右闪地逃避着秋秋的攻击,不过秋秋显然不想放过他,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扑在了他的身上。
自从赵贺怕痒被这小丫头知道后,秋秋只要一不开心总是要“折磨”赵贺,搞得赵贺现在特别怕这小魔头,只能事事依着她。
“好了!好了!”赵贺瞅准机会,双手抄起了小丫头的两条腿,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把他摁在了怀里,“你再闹我可是要生气了!”
“哦!”小丫头人小鬼大,知道不能太过分,便安安分分地下了地。不过一会又亲昵黏了上来,讨好地一口一个赵贺好哥哥开始叫了起来。
“好好好!肉麻死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烤肉!”
看着秋秋的举动,赵贺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这几天秋秋来这都是为了自己给她弄吃的。拿起篮中的吃食就走向了鹿园里自己临时搭建的烤肉架。
“好耶!赵贺哥哥最好了!”
秋秋看着自己的目的达成,开心地一蹦一跳地跟着赵贺进了鹿园,然后一边留口水一边看着赵贺处理着几块新鲜的里脊肉。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专业的烤肉工具,赵贺那烤肉架就是用几个炭炉加上从杂物房里发现的一个铁栅栏子构成的。大齐皇宫内的饮食太过于注重安全,谈不上好吃,连一些宫女和侍卫都是如此。
第一天到这的赵贺就有点受不了了,看着每天投食的那些新鲜鹿肉如此多,赵贺就鼓弄了个烤肉架,每天都拿几块来烤烤。加上一些自己亲手调制的酱料吃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而秋秋这小丫头前日来找他的时候就被这一阵浓浓的肉香给迷住了,每次都是吃得满嘴都是油。此后每次来都要缠着赵贺给她烤肉,今天居然还自己带食材来了。
赵贺麻利地将肉腌制了一下,然后就将鲜肉放在了已经被烤的黑里透红的铁栅栏上。
刚放上去,肉块便是滋滋作响,肉汁随着高温不断地留了出来,看上去救让人食指大开。虽然天气很热,不过如此美食当前,秋秋又往上靠了靠,两眼冒光,仿佛面前传来的热浪丝毫不存在。而随着肉质慢慢从鲜红变成饱和的白色,满满的肉香覆盖了整个鹿园。
“哇!哇!”
就在赵贺专注地翻动着肉块的时候,鹿园的深处却是传来了几声巨大的鸟叫声。
赵贺眉头一皱,连忙向怀中掏去。
而她身边的秋秋此时一脸痛苦,两只小手使劲捂住耳朵,豆大的眼珠和汗珠都留了下来,一张本来笑颜如花的小脸也变得异常苍白。
而那叫声却是没有停止,一声比一声强烈,一声比一声激昂,仿佛是一位战士在为出征前在做着壮行准备,伴随着巨大吼叫的是一阵肉眼可见的波形声浪。那声浪一直从鹿园的深处冲向了四面八方。
赵贺并没有找到随身备着的木塞给秋秋带上,见势不妙,直接就是挡在了秋秋的身前,也不管耳膜传来的剧痛,双手抱起秋秋就往外面跑。
踉跄地走出了鹿园的正门,此时金雕的嚎叫声虽然还有,不过却是已经没那么严重了,看了一下怀中一脸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秋秋,赵贺就是一阵心疼。
此时的小丫头眼睛紧闭着,双手还保持着捂耳的动作,泪水已经将整张小脸变得湿漉漉的,而小丫头的嘴里如诉如泣地喊着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没事了!秋秋,赵贺哥哥在这里!”轻轻地拍着小丫头的头,赵贺缓缓地将一股真气渡入了秋秋的双耳中,舒缓她的疼痛。
“赵贺哥哥?”
或许是因为双耳不再如针扎般疼痛,也或许是因为赵贺的呼唤,小丫头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虚弱地看着他,当看到赵贺关心的脸庞时,两片小嘴唇不由的徶在了一起:“赵贺哥哥!我好怕啊!刚刚秋秋耳朵好疼啊!好像疼得快要死了一样啊!好疼好疼啊!”说着说着又双手抱住了赵贺痛哭了起来,一脸后怕的样子。
“别怕了!没事了!有赵贺哥哥在这。”
赵贺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轻声的安慰着。自从秋秋来鹿园之后,赵贺所备的木塞都会留给小丫头用,怕的就是金雕的叫声伤着秋秋,没想到今天一时大意忘了带了,害的小丫头如此痛苦,要不是自己早走一步,说不定秋秋内伤都要给这畜生吼出来。
虽然赵贺和秋秋认识不久,到现在赵贺连小丫头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不过赵贺和小丫头却是很合得来。秋秋虽然有时候会像一般小孩子那样无理取闹任性妄为,做一些让他很头疼的事情。不过有时候又能看出赵贺的多愁善感,安安静静地陪在赵贺身边,用自己的天真可爱治愈着赵贺那颗从没向任何人倾诉过的冰冷心脏。而赵贺更是将小丫头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此时秋秋的样子让赵贺感觉仿佛是心在滴血一样疼痛,本来平淡的性子也是被点燃了起来。
你喜欢叫唤是吧!小爷就让你叫个不停。这时赵贺看向鹿园深处的眼神已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
子时已经过了有一小会,御书房的灯却还是亮着的。
齐帝此时看着各地传来的奏折就是一阵头疼,转头对着身边磨墨的李高说道:“各省各地还真是给朕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这天灾人祸闹的,各地都要拨款赈灾,国库怎么撑得过来。”
“陛下英明神武洪福齐天,总会有办法的!”李高可不敢在国事上瞎掺和,只能糊弄过去。
“办法!办法!朕还真是想要个办法啊!”
揉了揉眉间,接过李高递来的参茶,刚想喝一口,却是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声怪叫。
“呜!呜!”
“咦!这是什么叫声!”
齐帝一阵疑惑。
“回陛下!那应该是鹿园里的护国神雕!”李高出门问了一下,回来禀告道。
“那两只金雕?”听了这话齐帝更迷糊了:“工部的人当初跟朕说关着它们的笼子是奇工巧匠所造,能隔除杂音,只会放食时传出叫声。今天下午不是叫过一会了么?这都子时了怎么又会有金雕的叫声传出。”
“奴才不知!陛下要不要让看守鹿园的侍卫过来查问一下。”
“不必了,朕现在要处理国事!现在声响也停了,此时等到明日再说吧!”说着齐帝又回到了书桌前,专注地批阅奏折。
不过要是他们仔细听的话,也许能听出此时金雕叫声和平时大不相同的,透出着丝丝凄凉之意。
“哼!哼!差点又让你把声音传到外面去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看小爷的这几瓶泻药不拉死你!”此时赵贺一脸狰狞,而关在笼子里的两只金雕一脸无助仿佛两只小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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