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万寿太平
过了几日，万寿节至，京城里热闹了起来。清代帝寿十年一大庆，每年一小庆，里程碑式的六十、八十大寿，则刻意隆庆。今年的万寿节那是咸丰的二十二岁寿辰，而且遇上了南边、北边都在闹长毛，所以咸丰下旨一切从简。但饶是如此，京城里的京官富商等还是自发的在京城各街道张灯结彩，装饰起来。在京的外地官员，也组织本地会馆人等，搭设彩坊、戏台，上演各自地域的戏曲，以庆贺皇帝的生日。
因此紫禁城外，民间道路之上，一路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路径的寺观，大设庆祝经坛。
沿路的京城各部、寺、监官衙同样建经棚、设彩坊。几里一个御座，御座周围便是一个热络、设施繁丽的景点。一路上，用彩绸结成的“万寿无疆”、“天子万年”等大字赫然出现在彩墙上；候补官员献给皇帝的万寿图屏，金色的寿字共万种字体；蒙古、汉军都统以下武官建百老献寿台，台呈九级，扮成百名老人的演员各执金寿字，层累而上。一路演剧彩台上的歌舞、戏剧节目、陈设难以尽数，其内容多为神仙祝寿故事。
但京城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民、乞丐，被以有碍观瞻为由强行驱赶，这正是顺天府衙极力粉饰太平的结果。正是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咸丰没有料到本年只是小庆，但民间的热情却是高涨，与街上相比，但是显得紫禁城内的布置显得冷清了。咸丰经不住载垣、端华、肃顺等人撺掇，言之天家威仪，可不能被民间给比了下去，只得急命内务府赶制装点。结果因为催赶得急，各种物料紧缺，倒把豆腐价弄成了鸡蛋价，白白多花了数万两银子，用于采购各种物料。
宋龄娥看在眼里只是暗暗冷笑，私下里明嘲暗讽了咸丰几趟，让咸丰如芒刺在背，很是不自在。
但总算赶在万寿节当日，紫禁城中装点了一新，果然比坊间更加气派、隆重。只是看了账本之后，就连瑞贞也暗暗摇头。可看了咸丰笑呵呵的样子，瑞贞也只得陪着笑了起来。
生辰这天，紫禁城太和殿内，咸丰在御座上，受了文武百官的朝贺，按礼制受完朝贺之后，在乾清宫举办万寿宴。
这万寿宴是清朝皇帝的寿诞宴，也是内廷的大宴之一。后妃王公，文武百官，无不以进寿献寿礼为荣。其间名食美馔不可胜数。衣物首饰，装潢陈设，乐舞宴饮琳琅满目，一应俱全，尽显皇家气派。
宋龄娥按照典制，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微笑浅饮着庐山云雾，看着这盛大的场面。她倒不是头一次参加这种铺张浪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宫廷宴会了，但还是略略有些震惊场面的浩大。她很讨厌这种场合，非得保持着所谓的妃嫔温婉大方的仪态，笑不露齿，还不能堕了皇家的威仪。
按照礼制，皇后钮钴禄瑞贞进献了她给咸丰准备的贺仪，却是一副凤凰献瑞的名贵刺绣。宋龄娥看去，那刺绣上晕、纱、滚、藏、切等技法，以针代笔，以线作墨，绣出来的花纹线条流畅、潇洒光亮、色调柔和。不仅增添了笔墨的湿润感，还具有光洁透明的质感。却是四大名绣之一的蜀绣技法，倒也堪称一时佳作，看来瑞贞很是花了些时间去置办的。
瑞贞献完之后，便轮到宋龄娥了，没办法咸丰封了她为懿贵妃，后妃之中，皇后之下，就以她品级最高了。宋龄娥在宫女的引领下，踏着讨厌的金鱼盆底鞋，施施然走到御驾前，心中可是骂了千百回了，行过大礼之后，献上自己的贺礼，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上面厚厚的奶油香气扑鼻，点缀了各色水果，很是出人意表。这蛋糕倒是容易烤制，只是这奶油可是费了些功夫，她让人做了个手摇搅拌机，借助滚筒产生的离心力，利用奶油与脱脂奶的不同比重，使奶油得到分离。
咸丰看了很是好奇，惊喜的问道：“懿贵妃，这确是何物？”
宋龄娥笑不露齿，说道：“这是恭贺皇上寿辰的蛋糕，待会宴会后可做点心的。”
咸丰拍手道：“好，这老远就闻到这香气了，待会要好好品尝懿妃的手艺。”
宋龄娥跟着又命安德海将那台留声机拿了上来，说道：“皇上，这是臣妾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留声机，它可以放出音乐来。”说罢让安德海上紧了发条，唱针放上，留声机的喇叭里果然是放出了悠扬的琴声来，咸丰一听却是宋龄娥的琴声，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殿上大臣之中，不少老成持重的保守之人看了均是摇头不已，都觉得宋龄娥送的这两件贺礼都是奇巧淫计之物，上不得大雅之堂，但看着咸丰高兴，而且又逢皇上大寿，一时间也无人敢出声。
但想不到殿上大臣之中却走出一人，行了参拜大礼后大声说道：“皇上，懿贵妃所呈之物乃是妖物，断不能收的。”
众大臣都是吓了一大跳，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谁这么有种？定眼看去，却是工部左侍郎，咸丰帝师杜受田之子杜翰。
宋龄娥微微一笑，她本以为会跳出来的是肃顺，想不到却是杜翰这个愣头青。
咸丰面色一沉，这个杜翰却是大大的扫兴，温言道：“何以是妖物？”
杜翰朗声说道：“此物无血无肉，却能发声，定是施了妖术的。”
咸丰呃了一声，说道：“懿妃，这可是妖物？”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臣妾想问问这位大人，宫中用着的西洋自鸣钟，不也是无血无肉的机械，那为何也会发声呢？”
杜翰呃了一声，一时语塞，跟着强辩道：“那也是模仿西夷洋人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宋龄娥微微一笑，侃侃而言说道：“皇上，此物乃是臣妾按着康熙年间光禄大夫汤若望留下的书册，略微变改之后做的，却是本朝之物，关西夷洋人何事？”说罢命安德海将书册呈上，咸丰一看，却是宫中藏书里，汤若望手记的《崇一堂日记随笔》，里面果然有一页上，汤若望写了些回声和声音的话语，并且想象出一种机械可以自己留声、发声的。
咸丰沉声说道：“懿妃说的没错，这是咱们大清自己造出来的物件，关洋夷何事？不得在言语。懿妃所献之物，并非妖物，朕很喜欢。”有了皇帝的定论，何人还敢再多话？
经此事之后，文武百官更是知道了咸丰宠爱宋龄娥，而且知道了宋龄娥的才智，看她带着书册上殿，就是算到了有人会出声反对，却被她三言两语给驳了，倒是给群臣留下了一个极深的印象。
但是更多保守的大臣却是把懿妃列到了恭亲王一党的行列，原因就是两人都是崇尚西学技法。
杜翰告罪之后，咸丰冲着大寿之日，没有责罚，只是略加申斥。杜翰怏怏的回到座位上，看了看身边的肃顺，低声说道：“果然如雨亭兄所言，此女却是不简单。”
肃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攒了酒水，在桌上写道：“牝鸡司晨，我等待机而动。”杜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之后各宫妃嫔也献上各自的贺仪，就连载淳和若涵这两个小孩子，也由奶娘抱了来给咸丰庆寿，贺仪自然是内务府准备下的。宋龄娥只是远远的能望上两个孩子几眼，就被奶娘给抱回去了。但看两个孩子粉嘟嘟的小脸，睡得安详，宋龄娥心中微微宽慰，压下想上去抱抱的冲动，继续按着宫仪端坐。
大宴之后，殿上众人也尝到了宋龄娥做的蛋糕，果然是美味非常，不少贪食的大臣，还议论起此物的做法来。咸丰吃了两大块，觉得果然是好吃，但蛋糕虽大，分给了殿上重臣之后，已经是没有了。意犹未尽之下，他暗暗琢磨着怎么也要让宋龄娥日后再多做些来吃。
饮宴毕，京城各处燃放起了烟花来，整个夜空中五彩斑斓。瑞贞和宋龄娥伴着静皇贵妃，到了殿外观看。恭亲王奕訢过来和静皇贵妃说了几句话。抬眼见宋龄娥面色似乎有些困倦，趁着瑞贞搀着静皇贵妃先行的当口，低声说道：“适才太过冒险了。”
宋龄娥淡淡一笑低声说道：“能让皇上金口定论，也算值得。日后六爷进言洋务，也会容易些。”说罢快步跟了上去。
奕訢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宋龄娥的背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女子了。
闹腾了大半宿，回到储秀宫中，宋龄娥觉得很是疲倦，命柠蓝准备了沐浴之物，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只是没想到，这些天胸口又开始酸胀，热水一泡，更是难受。洗浴完，穿上衣物，宋龄娥坐到床边，用小碗接着，又开始挤出过剩的乳液来。
正在挤着，帘子一下子掀了起来，咸丰这混蛋居然闯了进来。看到宋龄娥真在进行的动作，咸丰愣住了，眼光之中净是不怀好意之色。宋龄娥急忙掩起胸口，怒道：“你怎么不让人通报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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