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东方圣城
话分两头，第二天江宁城内，石达开策马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之下，前往东王府，走在大街之上，忽听街边几个孩童玩耍之时念起的童谣：“小天堂、小天堂，金陵就是小天堂，天父眷顾小天堂，不愁吃喝不愁穿。”“西边一座城，东边一座城，西边的不亮，东边的大亮。”“金陵城，有福气，天父兄，在此生，从古到今是圣城。”
起初石达开还笑意浓浓，看来金陵城的百姓开始拥护了太平军了，但细细一听之下，好像一路上的孩童都在念这几首童谣，蓦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禁深深的锁了起来。
片刻之后，到了东王府门口，只见洪宣娇带了亲卫女兵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而韩宝英居然也换了一身戎装，站在洪宣娇身后，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
石达开下马和洪宣娇见了一礼，洪宣娇见他眉头不展，问道：“翼王为何事忧愁？”
石达开轻叹一声，说道：“西王娘有没有注意到这一路上很多孩童念的童谣？”
洪宣娇愣了一下没有答话，她身边的韩宝英却接口道：“义父，这些孩童好像都在念相同的几首童谣。”
洪宣娇奇道：“念几首童谣又怎么了？”
石达开缓缓将几首童谣又念了一边，洪宣娇还在揣摩着意思，韩宝英好像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含义，也是眉头深锁起来。洪宣娇又暗自念了几遍，恍然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童谣？这样唱得街知巷闻的，百姓和军兵们都以为金陵城是小天堂，就肯定更难舍弃此城了。那我们今天劝说东王就难上加难了。”
石达开嘿了一声，说道：“不错，不止这样，这个编童谣的人用心更是险恶无比，倘若金陵城真的成了小天堂或是咱们教义中的圣城，那今后无论清妖如何包围，如何攻打，我们都只有咬牙守下去,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洪宣娇轻叹一声说道：“是啊，如此我们就算是被牢牢的拴在这金陵城了。”
石达开看了看东王府的大门，一咬牙说道：“我们快些进去吧，希望能抢在这些童谣传开之前，劝服东王。”洪宣娇和韩宝英一起点点头，跟着石达开直入东王府。
到了东王府内，石达开和洪宣娇的亲卫在偏厅等候，王府亲卫引领石达开、洪宣娇和韩宝英到了正殿奉茶等候，说东王稍后便来。
洪宣娇见东王亲卫放下茶水就退了下去，心中大怒，说道：“东王兄的架子越来越大了。”
石达开连忙劝道：“西王娘，稍安勿躁，还是先等等吧。正好口渴了，先喝口茶。”
洪宣娇还是有些生气，坐回位子上，身后的韩宝英将茶水端上说道：“西王娘不必动气，想来是东王公务繁忙的吧。”洪宣娇看了看韩宝英接过茶水，皱眉说道：“说了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姐姐就是了。”
韩宝英微微一笑说道：“好的姐姐大人。”洪宣娇眉梢上淡淡的一松，喝起茶水来。
石达开看到洪宣娇俏眉一松，心中一动，暗想看来让宝英这个解语花在她身边还是好的，能让洪宣娇早些走出丧夫的阴影，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洪宣娇笑了。
过了片刻，门口亲卫大声喝道：“东王殿下到！”
只见东王杨秀清头戴金冠，那金冠如古制兜鍪式，左右各一龙，其中近上立一凤，盔顶竖一缨枪，四围皆珠宝缨络，冠额则绣双龙单凤，中列金字东王二字，一身明晃晃的黄缎袍，袍上绣龙八条，脚踏明黄缎靴，上绣金龙，每只靴子上绣七条，很是光鲜灿然，配着杨秀清隽永冷峻的外表，让人不禁肃然。
杨秀清才踏进大殿，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翼王弟、西王娘，想不到你们一起到来，真是太好了，省去了本王派人宣召，待会北王弟和天官正丞相秦日纲到了，本王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石达开和洪宣娇早已站起身向杨秀清行礼，闻言对望了一眼，石达开心中微感不安问道：“东王兄所说的重要事情是否是定都一事？”
杨秀清走到主位上正要坐下，听到石达开的话，微微回头笑了笑，缓缓坐下说道：“翼王弟果然是才智无双，居然猜到了本王的心思，呵呵。”
洪宣娇焦急不已，连忙插口问道：“东王兄是不是打算定都金陵呢？”
杨秀清呵呵笑道：“西王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也让你猜中了。”
石达开大急，上前长长一拜说道：“东王兄三思，此时定都金陵并非上策，南有向荣十万兵马追赶，北有琦善大军南下，南北夹击包围之下，金陵城必成四战之地，不可久守。”
杨秀清脸色一沉，笑容收了起来，缓缓说道：“翼王弟定是不知道今早大街小巷的传言了。”
石达开抱拳朗声说道：“无知流民之言，孩童稚子哑语，不可尽信，况且此传言来的突兀，该好好查查是何人在背后流传才是的。”
杨秀清尚未答话，只听一人在大殿门外笑道：“翼王弟多虑了。”只见北王韦昌辉也是一身金冠黄袍，金冠上绣了北王二字，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一个国字脸的红风帽红袍的汉子跟着进来，却是天官正丞相秦日纲。两人和杨秀清都是衣着光鲜，而石达开和洪宣娇都是素服便装，相比之下，显得石达开、洪宣娇二人很是寒酸。
石达开见两人联袂而来，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反口问道：“北王兄何出此言？”
韦昌辉和秦日纲向杨秀清行了一礼，杨秀清点点头，缓缓说道：“韦正老弟来得正好，翼王弟有些糊涂了，你且和他分说分说。”
石达开听了韦正老弟这四个字，心中昭然，韦昌辉杀了自己亲哥哥，已然得到了杨秀清的信任，不管他是否还有所防备，但这一声韦正老弟和翼王弟的称呼，亲疏之间已经高下立判。
韦昌辉招呼石达开和洪宣娇坐下，自己也坐到右上首，秦日纲添为末座，几人坐定，韦昌辉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军进城十余日，每日在各处广场宣扬教义，难得金陵百姓心向天父，短短时日之内，大街小巷都流传起了这般的言语，想来是金陵百姓感念天王、东王恩德，希望我军能定都金陵，才会有此议论之言的，此乃拥护之言，何须多虑呢？”
洪宣娇皱眉说道：“北王兄，那些歌谣、童言好像是有人故意散播的，否则昨日都还不曾听闻，为何今日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秦日纲洪钟般的声音开口说道：“西王娘所言极是，不过查出来了又该如何呢？此人散布的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只是希望我们能留在金陵而已，说白了无伤大雅的。”
石达开哼了一声说道：“好一个无伤大雅，倘若真的定都金陵，此城变回成为圣城，到时候是万万丢弃不得了，如此一来，若是清妖大军压境反扑，金陵城将成为一个大包袱，不能甩脱，如此将全局被动至极的，如此选择实在是愚不可及。”话音才落，石达开猛然发现自己失言。
果然杨秀清冷哼了一声，说道：“翼王弟你的胆气哪里去了？去去清妖大军压境，何必放在眼里？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是敢来，定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莫非翼王弟如今位高权重了，反而胆子小了？”
石达开暗暗叹口气，连忙说道：“东王兄教训的是，王弟失言。清妖若至，王弟当亲提天兵前往剿灭。”
杨秀清点点说道：“如此甚好，其实定都金陵是本王早已属意的，还记得在长沙之役后，众将意见分歧，有想西进川陕的，有想南下两广的，有想北上荆襄的，不一而足，本王得天父旨意，专意金陵，后来二十八日之内连克数城，千里跃进，一举攻占金陵，不可谓不是天父眷顾，否则如何能有此奇伟之业？而如今金陵百姓也编起歌谣想要天兵定都于此，看来也是天意使然。我等当秉承天父之意，定都金陵，改号天京。让天京成为小天堂，成为东方的圣城，方才是教义正途。”
石达开听了汗流浃背，急忙说道：“东王兄，定都可以，圣城的尊号万不可加。”
杨秀清一扬手说道：“翼王弟不必多言，稍后随本王面见天王，一同进呈此事，让天王颁下诏谕，早日定都了却百姓疑虑才是。”
石达开张开了口却是说不说出话来，洪宣娇苦于不善词辩，又找不到好的话劝告，只得干着急的跺脚。
杨秀清不理会石达开，站起身说道：“韦正老弟，日纲随本王去见天王吧。”韦昌辉、秦日纲领命而行。
杨秀清走过石达开身侧，忽然低声说道：“把你的衣饰换换吧，没一点天国翼王的威风，寒酸得紧，也不怕让人笑话。”说罢直出门去了。
杨秀清的话语虽轻，但洪宣娇还是听到了，愤怒的站起身正要质问，却被身后韩宝英悄悄拉住。
杨秀清等人走远后，石达开仰天长叹道：“时也、命也，怨不得人。”说罢，他转头看了看洪宣娇说道：“东王是天父附体之人，断不可得罪，西王娘需忍让一些的。”
洪宣娇恨恨的说道：“一个一个进了金陵这花花世界，就不知道甘苦了，真是让人心寒。”
石达开哈哈大笑道：“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一场富贵？西王娘，咱们还是听东王的，回去换换衣饰，也去面见天王吧，这一身衣服倒也真是寒酸了，哈哈...”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洪宣娇愣愣的看着石达开的背影问韩宝英道：“翼王莫非痴颠了？”
韩宝英轻叹道：“义父是随波逐流而已，大势已成，非人力可逆了。不过心中愁苦只能自知，向何人道去？”
洪宣娇摇摇头，不再说话，看着东王府正殿上美轮美奂的妆点，也是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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