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流言毒计
子夜，金陵城外长江北岸，芦苇滩前，月光照亮的大江之上，一叶扁舟自南方而来。北岸的芦苇丛中，一艘小船上一人一身青衣劲装打扮，在船头负手而立，看着扁舟北上，笑了笑喃喃说道：“终于来了，想不到你真能忍的，杀自己兄长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看来总舵主她老人家说得对，事成之后，你是留不得的。”跟着吩咐身后的手下道：“举灯示意。”
灯火晃了晃，两船靠近，扁舟之上北王韦昌辉走出小船舱，飞身跃上小船，向小船上那人深深一拜说道：“宋天王安好，今晚昌辉特来请罪的。”
宋天王笑了笑，将他扶起说道：“咱们到船上说话。”
到了船舱内坐定，宋天王看着脸色很差的韦昌辉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东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只是这代价似乎太高了。”
韦昌辉紧握拳头，恨恨的说道：“他寡恩薄情，宽待自己，严律他人，把持军政，目无天王，是该除去的。只是…只是他…”
宋天王笑了笑，接口说道：“只是他现在权势滔天，手下精兵悍将众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难下手是吗？”
韦昌辉点点头，宋天王说道：“东王才智极高，想要动他确实很难，不过前次也和你说过了，总舵主已经算定了一个计策，计策若成，东王可除。”
韦昌辉眸子一热，急切的说道：“如何进行，请宋天王示下。”
宋天王缓缓的说道：“东王势大，若无天王支持，休想能够动他，而且东王府手下精兵悍将极多，天王也要忌惮几分的，投鼠忌器之下，天王也不敢轻易动手。如今金陵城陷，首先当劝说天王、东王定都金陵。然后发动北伐和西征，将东王府的精兵悍将调出，如此一来金陵城中东王羽翼一去，才有可能动手。到时候从中挑拨天王与东王关系，让二人反目，挟天王之威诛杀东王。事成之后，太平之内，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机成熟，响应我北方天下会起事，到时候北天下，南太平，清廷气数尽矣。”
话音刚落，船外一人哈哈大笑起来：“好毒的计策。”船外宋天王和韦昌辉的亲卫连声呼喝，但似乎阻不住那人，只见船篷帘子一挑，一人穿着湿漉漉的水靠，飞身跃进船来。
宋天王和韦昌辉都吃了一惊，宋天王马上左手军刺，右手掏出左轮手枪指向那人，韦昌辉也是拔出佩剑指向那人。船外亲卫挑开帘子，韦昌辉手下都是刀剑相向，而宋天王手下都是黑洞洞左轮手枪枪口对准了那人。
那人蒙着面，看不出样貌，但又笑了起来，说道：“四哥，好大的架势。”
宋天王听了他的声音，双手有些颤抖起来：“你把面罩拉下。”
那人依言将面罩拉下，露出俊朗的面容来，宋天王看了手中军刺跌落，颤声说道：“你、你是人是鬼？”
那人轻笑道：“自然是人了，四哥。”他虽然在笑，但双眸已经湿润了。
宋天王厉声喝道：“把家伙收起来。”自己也把军刺插回靴子里，手枪收了回去，跟着上前紧紧的抱住那人，喜极而泣道：“混小子，我就知道你命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宋天王手下见状，马上收起枪械，回船外警戒去了，而韦昌辉手下看了看韦昌辉，只见他神色疑惑，但还是收起长剑，跟着点了点头，众亲卫也收了兵器，转身回自己的哨位去了。
韦昌辉看着两人抱头哭了起来，心中疑惑，这人喊宋天王四哥，难道是会中其他的重要人物？只见宋天王推开那人，重重的给了那人一拳，笑道：“真是混小子，你四哥好久没哭过了，让人看了笑话。”
那人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自然会真情流露。”他看了看韦昌辉犹疑的神色，笑道：“北王不认识我吗？我倒是认识你的。”
韦昌辉呆了一呆，问道：“不知尊驾是？”
宋天王笑道：“既然你已经现身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北王，这位是我们会中四大天王之一的荣禄、荣天王。”
韦昌辉吃了一惊，荣禄？不就是参与了蓑衣渡和长沙之役，有份杀了南王冯云山和西王萧朝贵的荣禄？难道自己被人出卖了？荣禄可是清廷的得力悍将，当下手按剑柄，暗暗戒备起来。
荣禄看出他紧张来，微微笑道：“北王不用紧张，我不是清廷的人。前面之所以参加了蓑衣渡和长沙之役，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是为了取信清廷，能得到清廷信任，方便日后起事。”
韦昌辉迟疑的问道：“你是满人？”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天下会和我一样的满人有不少，你不用怀疑，我们是反清的。”
韦昌辉看了看宋天王，宋天王微微点头说道：“荣天王是我们会里首义六人之一，不需要怀疑。他潜入清廷也是会里的安排。”
韦昌辉惊异的说道：“那荣天王为了报私仇，害死了西南二王，不是助长清妖气焰，自断反清一臂吗？”
宋天王沉下脸说道：“西南二王不去，你何时能出头？其实为了你的事，我们很早就在筹谋了。”
韦昌辉惊得呆了，天下会这位总舵主真是手段厉害、智计非凡，看得如此深远，而且连满人也能甘心供他驱策，一同反清，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心中畏惧之感渐起，问道：“那荣天王为何会在此？”
荣禄笑道：“说来话长，不过我潜伏在翼王府做石达开的亲卫，北王我是见过你了，只是你不记得我罢了。”
韦昌辉更是钦佩他的胆气，居然能潜伏到翼王的身侧，看来天下会出人意表的事情还有很多。荣禄接着说道：“闲话慢慢再说吧，刚才商议的劝说洪秀全、杨秀清定都一事，北王势单力薄。明日石达开和洪宣娇会去劝说东王，可不能小看了这洪宣娇，她是天王之妹，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宋天王皱眉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呢？”
荣禄说道：“四个字，造谣生事。”
韦昌辉恭敬的说道：“愿闻其详。”
荣禄缓缓说道：“我在太平军中已久，太平的基督教义也听了很多了，素闻基督教圣城耶路撒冷，是在西方，现在被阿拉伯人占据，而天国起事以来，漂浮无根，但信念很是坚定。我们可以制造流言，只说这金陵城就是天父指定的东方圣城，如此一来，只怕天王也不敢轻易放弃金陵了。”
韦昌辉沉吟片刻说道：“此计大妙，东方的圣城，定为国都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到时候只怕有人反对，也会被压制下去。如果圣城都不能保守，还信奉天父有何意义？我回去连夜就让手下军士流传这个流言去。”
荣禄点头说道：“我会协助你的，刚才四哥也说了，还要促成北伐和西征，到时候我也会从旁协助的。”
韦昌辉大喜，说道：“如此一来，我在太平军中也不是势单力薄了。”
荣禄呃了一声，说道：“不过我在太平军也不会久留了，待促成北伐和西征，我就要北上回京，清廷之内我还是要继续自己的任务。凡是周旋还是要有北王你自己担待了。”
韦昌辉嗯了一声，说道：“如此一来，清军之中有你的消息，太平军中有我的消息，我们天下会可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哈哈。”
宋天王听他又说出我们天下会几个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三人又说了些细枝末节之事，商量定后，韦昌辉起身告辞而去。
小船中只剩下荣禄和宋天王，荣禄微微笑道：“北王此人不可重用。”
宋天王嗯了一声说道：“七妹临来时已经交待过了。”
荣禄听了七妹两字，眉头微微一颤，低声问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宋天王轻叹一声说道：“是的。”
荣禄斜靠着船篷，微微一笑说道：“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回宫去了？”
宋天王点点头说道：“你猜到了。”
荣禄闭上眼睛说道：“木已成舟，按她的性子，这腹中的孩子是号召天下士大夫的利器，是不会放弃的。从前的她回来了，她还是坚持着她的信念啊。”
宋天王看了看他问道：“不想挽回吗？”
荣禄摇摇头说道：“大局为重。”
宋天王嗯了一声说道：“想通了就好。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傅善祥在京城抱了你的牌位和你冥婚了。”
荣禄猛的睁开眼睛，惊道：“什么？她怎么这么傻？”
宋天王微微叹口气说道：“快些了结这里的事回去吧，七妹虽然把握不住了，但是这位对你真的是真心真意的傅善祥，还是希望你能珍惜的。而且三哥也在京城，天下会的总舵搬来京城了。”
荣禄重重的嗯了一声，说道：“北伐和西征之事一定，我马上回去，四哥你也一起回去吗？”
宋天王摇摇头说道：“七妹还给了我一个任务，这边的事情一了，我要去上海，会一会小刀会的群豪。你的计策真毒，此计一出就算金陵被清军重兵包围，太平军也不敢弃城而去，只能硬着头皮守下去，圣城若是丢了，他们的教义也就算毁了。”
荣禄淡淡的笑道：“这就是以神权立国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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