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凉州总兵
荣禄骑着一匹骏马，缓缓行在前往永安的官道上，看着身后也是骑马跟着的傅善祥，心中一阵悸动，回想起来在广州时两人的一番争吵来。荣禄要到永安去见长寿和长瑞，安排郑岩派人护送傅善祥回金陵去。傅善祥知道了，便问荣禄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荣禄淡淡的说道：“那边很危险，带着你不方便。”傅善祥冷冷的说道：“想甩开我，也不用找这么个借口，你只需要说一句，‘我不想你跟着我’，我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见你了。”女人真是奇怪，和她说假话的时候，她当真话听，和她说真话的时候，却往往又当假话听。而且多半会用话语呛得你，只有按她说的做。
荣禄不是木头，这一年多来，傅善祥在他身边，跟着他走遍了南洋寻找那王青云，一路上吃尽了风霜之苦，也好在有傅善祥一路上说话解闷，否则荣禄真的怀疑自己会不会失语。她总是会在看着自己说话的时候脸红，但她心思总是那么的细腻，开解自己的心事，好像一朵解语花一般。那句我不想你跟着我叫荣禄如何说的出口？荣禄是知道她的心意的，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否则怎么对得起还在京城等待自己的玉兰？所以他强制的叫她姐姐，装傻充愣，装作不明白。但他又能装多久呢？荣禄不知道。
傅善祥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守候多久。她初见荣禄时，以为他是一个登徒浪子，但后来知道了他走南闯北三年，就是为了找他的龄娥妹子，当真是个痴情种子。后来再次相遇，荣禄救了她，又知道了他虽然找到了玉兰，但玉兰失去了记忆。但荣禄为了替她找到能够治好她的人，再次四处寻访。傅善祥很是同情荣禄，也喜欢荣禄的痴情，她迷上了荣禄。傅善祥觉得自己喜欢上荣禄的原因很好笑，就是因为他痴情的为另一个女子不断的付出，所以自己喜欢上了痴情的荣禄。而因为和玉兰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她犹豫过，自己不能自私的进入到两人的世界里，但一年多和荣禄相处下来，她更加不能控制自己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上，只见道路两边杳无人烟，路边不时有尸体出现，都是普通百姓的尸体，也不知道是被清军杀的，还是太平军杀的。行出数里，只见一处清军关卡挡在前面。
这关卡之处到有十余名清军，见到两人骑马而来，立时有一名外委把总带了人手，手持长枪，站在拒马之后戒备起来，那把总大声喝道：“来人止步，干什么的？”
荣禄一听口音，却是京城一带的口音，当下用满语说道：“我乃凉州总兵长寿之子荣禄，前来拜见我阿玛的。”
那把总乃是跟着赛尚阿从京城出来的官宦之后，本以为这贼寇容易击破，跟着赛尚阿前来混个出身，博个封妻荫子，但没想到太平军悍勇无比，只上过一次战场就吓得往回跑。赛尚阿无法，只得安排这些京兵京将到永安外围把守道路，做些无关要紧的差事。
那把总居于京城，这满语倒是听得懂，一听之下，心中一惊，他只会听满语可不会说，当下用官话问道：“你说你是长寿总兵之子，可有和凭证？”
荣禄笑着用满语说道：“你带我到我阿玛身前，他自会认我。”
那把总心中盘算，这一男一女都还年少，也没带兵器，料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真是长寿总兵之子，到可以拍拍马屁，若不是翻脸就说是长毛的奸细，拿送军前，也是一番功劳。打定主意，那把总大声说道：“你们下马来，跟我过去。”
荣禄和傅善祥下了马来，跟着那把总行去，几个清军兵勇围在四周随行。傅善祥没听懂荣禄的满语，但听懂了那把总的问话，问道：“长寿总兵是你爹爹？”
荣禄点头说道：“是我阿玛。”
傅善祥脸上一红，说道：“我倒忘了你是满人了。”想到要去见荣禄的阿玛，她心中不禁有些惴惴。
荣禄、傅善祥跟着清军一路朝着永安州外围清军营盘而来，路间清军关卡逐渐增多，但各关卡的清军兵勇，要么互相依靠着躺在，要么猜拳斗酒，浑然没有一点大战的气氛，倒像是在休憩散心一般。荣禄看了，略略皱了皱眉，心中暗叹如此军纪，焉能不败？
来到凉州总兵长寿的军营之外，荣禄只见营盘外两重壕沟，内置苦竹枪、鹿角等尖锐之物，壕沟之间拒马、栅栏等一应俱全，倒也守御的算是严密。几处土垒之上架了几尊土炮，但看那炮身粗短，料想也打不了多远。
那把总来到营门前，把来意通报了守门的兵勇，那兵勇飞报进去，过了片刻，出来几名兵勇将拒马、栅栏等物搬开，放荣禄等人进去。
进到长寿的大帐，只见长寿一身戎装，四平八稳的坐在自己的大帐之中，目光如隼，冷冷的看着那把总将荣禄和傅善祥带进大帐，还没等把总开口，长寿大喝道：“你这个忤逆的小畜生，给我跪下。”
这一声断喝好似一阵惊雷，帐中的人等都吓了一跳，荣禄倒像是习惯了一般，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孩儿拜见阿玛。”
长寿怒道：“这几年你翅膀硬拉，到处游荡，家也不回，也不找个职事，如此闲游浪荡，成何体统？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他滔滔不绝的怒骂着荣禄，荣禄始终一言不发，直挺挺的跪着。傅善祥看那长寿相貌威严，声色具厉，心中微微害怕，也不敢出声。
长寿骂了一会儿，却看见傅善祥站在一边，心中一突，暗想此女如此貌美，难道是禄儿惑于美色，才几年之间流连在外，就是为了此女？当下不再开口相骂，温言问道：“这姑娘是谁？”
听到长寿猛然间问到自己，傅善祥嗫嚅的说道：“民女傅善祥，是荣禄的朋友。”
长寿冷笑道：“果然是娇媚的人儿，难怪这小畜生家也不回。”
傅善祥一听，知道长寿误会了，刚想解释，却听荣禄说道：“阿玛，孩儿不孝，几年之间没有做一件正经事，是孩儿的不对。但这真的和善祥姐姐没有关系的。阿玛你不要怪他。”
长寿又是冷笑道：“你倒是挺维护她的。”他顿了顿，向傅善祥说道：“你是汉人？”
傅善祥点了点头，不敢说话，心中砰砰乱跳。长寿长叹一声，说道：“也罢，既然这小畜生钟情于你，那你可愿意嫁给这小畜生？成婚之后也好让他收收心，省得一天在外面乱混，再如此下去，就怕连京中那些个斗狗遛鸟的也不如了。只是你一介汉女，却不能做他的正室，就先做他的侍妾吧。”
荣禄和傅善祥听了，一起说道：“不可。”
长寿愣了一愣，他只道荣禄总算肯来见自己，还带了傅善祥同来，是想开口求自己同意两人的婚事。他虽然一口一个小畜生的骂着，但心中很是疼爱这个儿子的，以为儿子这几年不回家，是因为傅善祥汉女的身份，生怕自己反对，没想到现在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两人却又一起出言反对，当下愠道：“难道还想她做你的正室吗？”
荣禄连忙摇头说道：“阿玛，善祥姐姐是个才女，孩儿配不上她的，而且孩儿另有心上人的。”
长寿哼了一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个小畜生还如此风流，另一个心上人是哪家的女子？”
傅善祥听了荣禄的话，心中一阵酸痛，眼中一红，差点流下泪来。荣禄没有回头看她，口中答道：“她是镶蓝旗叶赫那拉家的女儿，叫玉兰，是前安徽徽宁广池道道台惠征的女儿。”
长寿听了，摇摇头说道：“你说的玉兰今年真要是八旗女子，那现在只怕她已经入宫参选秀女去了，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荣禄宛如被雷劈中一般，浑身发抖，颤声问道：“阿玛，什么选秀？”
长寿说道：“今年二月皇上下旨选秀，那玉兰乃是八旗女子，年纪又合适，如何能逃过这选秀？”
荣禄呆呆傻傻的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玉兰的倩影，临别时的那句话，尤应在耳边，想不到自己回来了，她却参加选秀了。一股气堵在荣禄胸口，盘旋不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傅善祥和长寿一起上前扶住他，却见荣禄已然晕了过去。
长寿急招军中郎中过来看视，那郎中把了脉说道：“公子气郁难舒，结于心腹，又急怒攻心，所以呕血。但公子身体健硕，到没有其他大碍，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公子要静心调养，不可再动怒，否则只怕会加重伤势的。”长寿拨了间营帐给荣禄休息，吩咐兵丁将荣禄抬到营帐中休息，傅善祥服侍在一边，倒是细心体贴至极。
半天之后，荣禄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阿玛，我要回京城去。”
长寿叹了口气低声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你将养几日，好了之后爱去哪就去哪吧，我不管你了。”说罢拂袖而去，傅善祥怔怔的陪着荣禄，也不知道怎么相劝，两人在营帐中默默相对，谁也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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