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十三洋行
一行人跟着方忠善来到城外一片繁茂的街道上，宋龄娥知道这里就是刚才容闳指给自己看的那片街区。此处比邻广州城的码头，江宁条约签订之后，广州算是正式开埠，各国洋商清楚地看到，拥有四亿人口的东方大国蕴藏着无限商机，广州是进入中国市场的最南端的桥头堡，也是对华交易圈的一个老地方，他们像大黄蜂似地一涌而至，在珠江畔扩建商馆、筑道路，十三洋行比之从前更加兴旺起来。
珠江畔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一些宏规巨制的大码头大船坞大货栈还未完工，却已逞现出鳞次栉比的势态，码头一家挨一家，每个码头都能停靠载重千吨以上的跨海船只，码头后面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大栈房，每天吞吐着成千上万吨货物。华商经营的几个码头等只能停靠载货数百石的平底船和渡船，与洋码头相比，这些码头就像大山旁连的土丘，又小又寒碜。洋码头上堆满了行将外销的生丝、白丝、黄丝、木棉、茶叶、瓷器、古董，和即将销往内陆的大宗洋布、洋铁、洋钉、洋蜡、玻璃、鸦片、五金器具和煤炭。人们在码头和货栈附近随处都能看见高鼻蓝目奇装异服的洋人和受雇于他们的印度人、马尼拉人和黑人，若不是一伙伙一群群拖着辫子的苦力在洋轮旁边扛大件，人们难免要问这儿是不是中国的土地。
潘芷荞和小蕊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觉得新奇，左看右看的，宋东宇看着左右两边林立的商铺、店家，不时有洋人出入其间，问道：“二哥，这里都是有这么多洋人吗？”
方忠善微微一笑说道：“这里是广州城外的十三行街，从康熙年间开始，这里就是对外夷贸易的集中地，从前全国只有广州十三行能和外夷贸易，所以这里洋人很多，而且建筑的样式也多有外夷的风格。从前十三行是乾隆年间洋商潘振成等九家向官府请求成立的公行，该行有亦官亦商的职能。十三行对官府负有承保和缴纳外洋船货税饷、规礼、传达官府政令、代递外商公文、管理外洋商船人员等义务，在清政府与外商交涉中起中间人作用。另一方面，十三行享有对外贸易特权，所有进出口商货都要经它买卖。去年《江宁条约》规定开放五口通商，现在已经废止十三行独揽对外贸易的特权。现在的十三行已经趋没落。倒是这条街，因为十三行时建立很多码头、货栈、商铺、店面，倒还是兴盛不衰的。”
宋龄娥点点头问道：“乔家商号的分号也在这条街开了店面？”
方忠善说道：“当初我到这里的时候，和你们一样，也是新奇不已，后来经人指点，才知道开在这里,要对外贸易的铺子是要走十三行这条路子的，所以我们上下打点，请客送礼的废了很多周章，才在这条街上站住了脚，好在洋人很喜欢我们的香烟、火柴和肥皂，钱到赚了不少，后来条约签订了，广州的商贸自由交易，这十三行的作用也没有了，现在洋人和我们做生意是自由的很呢。”
宋龄娥说道：“二哥，你一个人在广州可是苦了你了。”
方忠善笑道：“没有啊，在这里我才觉得找到了我自己的目标，这里的洋人有很多能工巧匠，他们制造出很多新奇的玩意，上个月，我和一个洋人朋友一起发现，把各种香料加到肥皂里，肥皂就会带有香味，还能变化不同的味道，洗了澡之后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呢，我已经把制造方法和配方发给总号了，不知道他们收到没有，哈哈我们又可以大赚银子了。那个洋人还说，我们的肥皂用来洗手、洗澡、洗涤衣物很有好处，可以杀灭病菌，预防疾病。”
宋龄娥怔怔的发呆，她原本想过段时间再把香皂的制造方法写出来的，没想到被方忠善提前自己研究出来，倒是惊喜万分问道：“那二哥，和你一起研究的那个洋人叫什么？”
“他是法兰西人，叫巴斯德，年纪只有二十一岁，听他说自己还是个学生，在做防止病菌侵入人体的研究，在法兰西国，他见人使用我们的肥皂，说是发现用我们的肥皂洗过的东西，细菌数量大大的减少，所以年初的时候他搭上了到广州的商船，说要到神秘的东方古国看看这个肥皂的发明者，和他探讨一下。后来他找到了我，和他相处下来倒是很是投缘，我一时激动就把肥皂的配方告诉了他。”
宋东宇一听怒得大声说道：“二哥，你怎么能把配方告诉外夷呢？”
宋龄娥呆了呆，巴斯德？难道是那个人？跟着笑了笑说道：“四哥，你不用激动，我们这个肥皂成分简单，传到外夷国家，我想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仿制出来的，二哥告不告诉都没关系。”
方忠善感激的看着宋龄娥，这个配方是她写的，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下点头说道：“是啊，巴斯德也是这么说的，他建议我们将这个肥皂发明到英吉利、法兰西和美利坚三个国家申报专利，保护我们的利益。”
宋龄娥连忙问道：“二哥你申报了没有？”
方忠善点点头说道：“我拜托巴斯德的朋友去办了，下个月应该会有消息的。”
宋龄娥松了口气，还好方忠善从善如流，没有摆天国上朝的架子，笑道：“二哥，今后你只要有新发明的话就要马上把专利申请了，这个一定要记住。”
宋东宇、潘芷荞和小蕊三人听着两人说话像是在听天书，什么病菌、什么专利都是听不懂的，宋东宇问道：“二哥，那个姓巴的靠得住吗？”
宋龄娥和方忠善一起笑了起来，方忠善说道：“二弟，他不姓巴，他的全名是路易斯.巴斯德，其实我们应该叫他路易斯的，洋人习惯名字在前，姓氏在后，他的姓氏就是巴斯德，我们只是按自己的习惯称呼他罢了。”
宋东宇挠挠头说道：“真是奇怪的习惯。二哥，我们到了吗？”
方忠善指了指前面街口，说道：“那里就是了，那里有家专门供应西式餐点的餐厅，里面有很多西式的糕点和酒水呢。我带你们去尝尝。”
到了那家店铺门口，这是一间明显的西式巴洛克式建筑，它圆形屋顶，柱子很多，在不同的光线下产生各种明暗变幻。色彩运用也十分大胆，以红色和白色为主调。更值得注意的是窗子，不仅式样多，而且呈现波浪式曲线，使整个建筑物充满了活力。招牌上写着大大的法兰西文字“法兰西餐馆”。
这家餐厅是个法兰西水手开的，老板叫吉尔.勒布雷，看到方忠善带着人进来，倒是很热情的和方忠善拥抱了一下，跟着看到宋东宇和身后的宋龄娥、潘芷荞和小蕊，他一声惊呼，一口法语冲口而出：“上帝啊，真是三位漂亮的小姑娘，好像上帝的天使。”接着用法语说道：“亲爱的小姐们，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吉尔.勒布雷，很高兴见到你们。”
潘芷荞不知道他说些什么，本能的往宋东宇身后躲去。方忠善法语倒是能听懂，但表达起来还不是很连贯，没想到宋龄娥这时候大大方方的开始用法语回答起来：“很高兴认识你，勒布雷先生，我叫宋龄娥，他们是我的哥哥和姐姐。我们都很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勒布雷很是惊讶，一个十一、二岁岁的清国小女孩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法语，还略带巴黎的口音，接着说道：“当然有，我的小天使，你们先坐吧，我把菜单给你们拿过来。”说罢让服务生招呼他们入座。
其他四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宋龄娥，方忠善喃喃说道：“七妹，你这个小妖怪，你二哥在这广州打拼了一年多，才能勉强听懂这法兰西语，你却能说得那么流利，真是不公平。”
宋龄娥微微一笑说道：“道士师傅教过我好几个国家的语言呢，刚才好久没说，还有点生疏呢。”
几人就座后，四个人仍是惊讶的看着宋龄娥，小姑娘和那老板勒布雷有说有笑的，看着写满了法兰西文字的菜单，点了几个菜，老板勒布雷就转身去了。
宋东宇问道：“七妹，你刚才在城门口怎么不用洋文和那洋婆子说话呢？”方忠善不知道刚才城门口发生的事，也追问道：“什么洋婆子？”宋东宇添油加醋的把刚才进城时的事情说了。
方忠善叹道：“还好七妹急智，否则闹将起来广州城又不得安宁了。”
宋龄娥白了宋东宇一眼说道：“那些民众那么激动，要是我在说洋文，不用说劝架了，他们直接把我当妖女烧死都有可能呢。”
方忠善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广州现在民间百姓很是抵触洋人呢。”
宋东宇又问道：“七妹，你刚才这个洋人说什么呀？”方忠善刚才虽然勉强听了个大概，但很多词汇还是有些生僻，只听宋龄娥说道：“我点了个栗子蛋糕、法兰西松子酒还有很好吃的冰淇淋，也就是雪糕，老板问我怎么懂得法兰西语，我告诉他我的老师是个学者，和欧洲来的传教士一起研究过天文学，他夸奖我聪明，他的女儿有我这样大了，但他有三年没见到他女儿了，我告诉他他一定会再见到她女儿的。”
方忠善笑道：“你还和他拉起家常来了。”
宋龄娥笑道：“没有啦，安慰他几句罢了。”
不一会儿，餐点送了上来，服务生将栗子蛋糕切开分到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给每个人倒上松子酒，就下去了。潘芷荞、小蕊宋东宇看着眼前的刀叉不知道怎么使用，宋龄娥和方忠善相视一笑，就教三人怎么使用刀叉。
;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29/29469/163079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