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大号盛魁
清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山西归绥道包头镇，时值初冬，密密层层飘着鹅毛般的大雪，迷迷茫茫，一片混沌，都变成了浑然一体的雪原，到处都是白色的世界，覆盖了包头内外的茫茫草原。
包头镇上最大的客店里挤满了来往行商的商人，多数都是山西的商贩，大家都在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风雪。但大家都不敢冒险赶路，这茫茫雪原之上，风雪天里，日月不现，到处一片白茫茫的，极是容易迷失方向，而且到了晚间，气温骤降，一夜之间冻死大量的驮马、骆驼也是常事。
客店中各色商号都有，其中人数最多的却是印着大盛魁字样的商号，大盛魁商号是三个山西小贩开办的，康熙年间，在平定准噶尔部噶尔丹的叛乱中，由于清军深入漠北，“其地不毛，间或无水，至瀚海等砂碛地方，运粮尤苦”，遂准商人随军贸易。在随军贸易的商人中，有三个肩挑小贩，即山西太谷县的王相卿和祁县的史大学、张杰。他们三人虽然资本少，业务不大，但买卖公道，服务周到，生意十分兴隆。清兵击溃噶尔丹军后，主力部队移驻大青山，部队供应由山西右玉杀虎口往过运送，他三人便在杀虎口开了个商号，称吉盛堂。康熙末年改名为大盛魁。
大盛魁是对蒙古贸易的最大商号，有伙计六七千人，商队驮马、骆驼近二万头，活动地区包括喀尔喀四大部、科布多、乌里雅苏台、库伦、恰克图、蒙古各旗、乌鲁木齐、库车、伊犁，其资本十分雄厚，声称其资产可用五十两重的银元宝，铺一条从库伦到北京的道路。大盛魁的总号设在归化城，其经营的基本地区是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
这群大盛魁的行商队中，领头的几人围坐在客店正中的一张圆桌边，当中一人络腮胡子，神情粗豪，正捧着一只羊腿大口大口的啃着，啃了几口，右手在腿上擦了擦，拿起面前的酒碗，向同桌的几人说道：“大家喝，反正这风雪一时也停不了，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说罢将酒碗中的汾酒一饮而尽，跟着咂了咂嘴赞道：“好酒。”
边上一个尖嘴猴腮的人，长的恶心极了，脸上还有一颗又黑又大的黑痣，苦着脸说道：“封爷，这风雪耽误了行程，只怕要迟几天才能到乌兰巴托了，这可怎么办呢。”
那封爷又咬下一大块羊肉，边嚼边说道：“这能怪我们吗？这老天下那么大的雪，再说了，那些蒙古人等几天也没事的。李福，你胆子是越来越小了。”
那李福说道：“这倒不是，封爷，这几个月复字号乔家势头极猛，已经抢了我们好些生意了，俗话说得好，这同行如敌国，这趟三掌柜的让我们及早赶到乌兰巴托，抢在各家商号之前将货物出手，这可不能出错的。”
那封爷毫不在意，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你这人倒是忠心，不枉三掌柜在山西长治救了你一命。爷我就不信其他商号的伙计是铁打的，能在这大风雪里赶路。你看见没有，这客店里挤满了各家商号的伙计，怕啥呢。”
李福摇摇头说道：“我就是看了这客店里，各家商号的伙计都有，独独没有这复字商号的伙计，这才让人担心。”
那封爷用袖子抹抹嘴，站起身四周看了看，一拍李福的肩头说道：“娘的，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还真没有复字商号的伙计，这些人真的不要命了？顶着风雪赶路。”
那李福被这一拍，差点梭到桌子底下，勉强拉着桌角说道：“封爷，要不问问这客店的店家，看看那复字商号的人走了几天了。”
那封爷点点，向店里跑堂的店家吆喝道：“店家过来。”
那店家马上跑到身前说道：“几位爷，还要什么？”
那封爷笑道：“这酒不错，再来一坛。对了，这几日你们店里有没有复字商号的商队来过？”
那店家说道：“复字商号？爷，您怕是第一次来这包头镇，这家店就是复字商号开的，咱们家的商队从不来这店上的，包头镇上有咱们的商号分铺，商队的伙计都在自家的分铺里休息，不住店的。”
那封爷听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问道：“你们这镇上还有别的客店吗？结账，老子不住这了。”
那店家不解的看着他说道：“街角还有小店的一家分号，只是小了点，几位爷要过去吗？小的带几位过去。”
那封爷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作声不得，边上李福问道：“那店家怎么没见你们店打出复字号的招牌呀？”
那店家笑道：“这镇上的所有店铺、商号都是复字号的，所以乔大掌柜和秦二掌柜的都说不用打复字号的招牌，只取个店名就行了。”
那封爷吃了一惊，李福点点头向那店家说道：“店家，你这挺好，我们不走了，你再拿坛酒来。”那店家咕哝着有毛病下去了。
李福摇了摇那封爷说道：“爷，你听到了，这复字号不声不响的差不多把这包头镇占了，还在这开了分铺，定是想在这对蒙的商路上多分上一杯羹呐。”
那封爷哼了一声说道：“那可未必，我们商号对蒙古行商多年，那是老字号啦，他们想要独占这块肥肉那可是痴心妄想。”说罢有开始吃肉喝酒不再理会李福。
过了一会，店家将酒送了上来，李福拉住那店家问道：“小哥，问你个事，你们复字号的商队是不是已经往乌兰巴托去了？”说着手中几个大子塞到那店家手里。
那店家连忙将大子揣入怀中笑着说道：“你瞧，这么大的风雪，咱们掌柜的不会拿伙计们的命开玩笑的，怎么说也得等风雪过去了才行，我还听说，从咱们上秦分号过来的商队还没到这包头呢，镇上的商队要等上秦的商队到了，才启程呢。”
李福道：“原来如此。店家你忙去吧。”
那店家笑道：“那好，爷要什么尽管吩咐。”
那封爷听了两人说话，看着店家走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李福，说你胆小，你看复字号这不也还没动身的嘛。”
李福点点头说道：“那是，还是爷见惯了风浪。倒是这复字号乔老二这一年的时间里崛起的太快了，让人都提心吊胆的。他竟然能弄出个什么火柴和香烟，还有肥皂，这几样东西可都是有市无货的物件，这火柴倒是老毛子那边也有货源，但这价钱可就高得吓人了，远远没有乔家这火柴物美价廉。现在就连我都要随身带着盒乔家的火柴，这东西真是太方便了。”
“这是，这复字号的几样东西听说都销到广州那些个外夷那里去了，赚了不少银子。”那封爷点头说道。
李福说道：“听说这些个外夷可是出卖福寿膏，从我们大清国赚了不少银两去的，如今朝廷和外夷议和，还签了个什么合约，听说这沿海除了广州，还开了几处港口，可以和外夷贸易了，三掌柜的有没有意思像复字号那样赚些外夷的银两？”
那封爷摇摇头说道：“咱们和蒙古贸易从康熙爷那会儿就开始了，和那些个外夷打交道可是从没有过，所谓做生不如做熟，还是谨慎点，朝廷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和那些个外夷翻脸，关了商贸，那我们损失就大了。”
李福点点头说道：“那倒是，朝廷这次损兵折将，陷城失地，最后被迫议和，还得赔偿那些个外夷几百万两，说不定过几年朝廷喘过这口气，还是要和外夷开战的。”
封爷说道：“不管他们打不打，只要蒙古这边风平浪静就行，咱们不去沿海占那些个外夷的便宜，就算开战也影响不了我们。”
李福叹口气说道：“这乔老二还真是个人物，短短时间有如此成就，这分号都开到这包头来了。”
那封爷点头说道：“这是，这乔老二本身家底就很是雄厚，为人极是有信誉，这一年来在各处开了分号，京城都有了分号，只是想不通他怎么会在上秦村开设分号，这倒很是奇怪。”
李福听到上秦村，脸上一抽，摇头不语，喝起酒来。
那封爷吃喝完毕，忽然说道：“李福，咱们去寻寻这复字商号的晦气。”
李福听了一惊说道：“爷，复字号在这里算是地头蛇，咱们重任在身，可不能节外生枝。”
那封爷笑道：“说你胆小，还真是胆子小了，咱们是去和复字号采购货物，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斤两，怕个啥？你附耳过来，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李福听了微微皱眉，但还是说道：“谨遵爷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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