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受田之邀
回到潞安会馆，午后天热，各人回屋休息。到了晚间，宋龄娥将写好的吐纳心法封入信封内，看到旁边的小蕊早已不支，爬在桌上睡着了，微微一笑，轻轻将小蕊抱起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薄被，转身吹灭了灯，也准备就寝。
忽觉屋顶上好像有人，跟着只听一人翻身下了屋子，却是什么人呢？宋龄娥微觉奇怪，正打算打开窗户看看，却见一封信函从窗户缝内塞了进来。宋龄娥点起灯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宋家小姐龄娥雅鉴，近闻小姐芳踪现于京城，弊上一见之下甚为倾心，命老朽代主寻访，也想一睹小姐风采，特邀小姐今晚一会，馆外有车驾恭候。若小姐不至，明日老朽会将小姐芳踪告知于弊上。老朽杜受田拜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杜受田宋龄娥倒是认得，却是四阿哥的老师，但宋龄娥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杜受田发现自己在潞安会馆的，当下叹了口气，只有先到龙泉寺看看再作打算。
宋龄娥不打算惊动会馆的人，悄悄的点了小蕊的昏睡穴，让她睡得更沉一些，暗想自己身份已被这杜受田知晓，索性连衣服也不换了，轻轻的出了房间，看看左右无人，出了会馆后门，绕路到了会馆门口。只见会馆门口果然有一顶轿子在那里等候，当下大大方方的上前向轿夫说道：“我来了，走吧。”
四个轿夫一言不发，拉起轿帘示意宋龄娥坐进去。宋龄娥看了看这轿子却是四周都围合的轿子，一咬牙心中想道吐就吐吧，说不定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杜受田坐在花园的凉亭之中，现在虽然已经是子时，但凉亭四周灯笼棋布，照的亭内很是明亮。看着手下人送来的对宋四元以及宋家上下人等的记述，还是很满意手下人等的办事效率，下午送走惠征之后，他就安排手下人彻底核查宋四元和宋家的底细，得到的情况来看宋四元压根就不知道宋龄娥身怀武功的事，而且在家中宋龄娥总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世间还有如此奇女子，杜受田更加期待见到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小女孩。
这时老仆忠叔前来禀报说：“老爷，那小姑娘到了。”
杜受田嗯了一声，却没见到忠叔身后跟着人奇怪的问道：“人呢？”
忠叔莞尔一笑说道：“小姑娘去茅厕吐去了。”
杜受田呆住了，问道：“她身子不舒服？”
忠叔说道：“那倒不是，可能是晕轿。”
杜受田有点接受不了，这小女孩会晕轿子？也是微微一笑，说道：“让廉妈妈带几个丫鬟伺候着。”
忠叔说道：“老奴知道了。”
杜受田看着忠叔转身去了，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好有趣的小女孩。
过了片刻，杜受田终于见到了小女孩，果然如同画中的人一样秀美，甚至更加妩媚，同时她脸上挂着一丝苍白之色，可能是晕轿子的结果，但并不影响她的娇媚，反而淡淡的增加了一抹娇慵的病态之美。
杜受田指着亭中的椅子说道：“宋小姐请坐。”那小女孩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下，杜受田挥退下人，指着桌上的八盘点心说道：“宋小姐请用点心。”
小女孩似乎还在有点恶心，摇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不用了杜先生，我有点晕轿，不想吃。”
杜受田笑道：“你倒是挺出人意表的，没想到小姐如此高雅之人也会晕轿。”
小女孩似乎有点颠怒，毫不客气的回敬说道：“谁规定高雅之人就不能晕轿？”
杜受田也不在意，说道：“是老夫失言，小姐勿怪。小姐既然不想用点心，那品评一下这茶如何？”说罢指着桌上的一杯绿茶看着小女孩微微一笑。
小女孩浅浅一笑说道：“杜先生这是出题了。看这茶，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披茸毛，色泽碧绿。味鲜生津，清香芬芳，汤绿水澈，叶底细匀嫩。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一嫩三鲜自古少，这是洞庭碧螺春。”
杜受田拍手惊叹说道：“小姐只看了一眼，就道出此茶来历，当真不简单。听闻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小姐的琴音更是绕梁三日不绝，未知老夫可有此耳福？”跟着笑吟吟的指了指身后长桌上放置的瑶琴。
小女孩微微皱眉，但还是起身坐到长桌后，修长的五指轻抚琴弦，小嘴微启，跟着琴音缓缓唱了起来：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兴亡谁人定啊，盛衰岂无凭啊，一夜风云散啊，变幻了时空，聚散皆是缘哪，离合总关情啊，担当生前事啊，何计身后评，长江有意化作泪，长江有情起歌声，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杜受田越听越是惊讶，一曲终了，发现自己竟然还沉浸在那优美缭绕的意境之中，不能自拔，怔怔的问道：“小姐此曲何名？”
小女孩微微一笑说道：“乡下小调，曲名《历史的天空》。”
杜受田点头说道：“果然意境深远。兴亡谁人定，盛衰岂无凭，一夜风云散，变幻了时空，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评。倒是可谓老夫心境写照。”
小女孩笑道：“不知道杜先生的考试结束了吗？”
杜受田微微一笑不答，却说道“杜某还有一个问题，看小姐年齿不过九岁，却是如何认得弊上四阿哥的？”
宋龄娥也不知杜受田知道多少，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和四阿哥就是一面之缘。”
杜受田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老朽可不信，主上年幼，极少出宫，只有最近一次，出宫被人掳劫，而且出宫之时，扈从甚多，寻常人物也不可能近身，小姐到底是如何认识主上的呢？”
那小女孩哼了一声，心中暗喜，看来四阿哥没有和他多说，自己可以胡编了，当下说道：“好吧，告诉你好了。那天上街，运气不好，却撞见大街上也有人打架，有一伙强人抓了一个小男孩，连带着我也被他们抓了去。我们俩被人蒙上眼睛，关到一间小黑屋内，之后才知道他是四阿哥，他人不错啊，会想法子逃跑，顺带着把我也救了出来。”
杜受田听了倒也和四阿哥所说的差不多，微微颔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龄娥见他点头，暗想自己蒙对了，瞥了瞥嘴说道：“当然知道，你是四阿哥的老师，他也和我说起过你。”
杜受田哦了一声说道：“四阿哥怎么说的？”
小女孩脸上不屑的说道：“就提了一句，要是杜受田老师在多好。”
杜受田听了心中安慰，看来四阿哥在危难的时候，还是想到了自己，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你喜欢四阿哥？”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笑道：“他有什么好，我要喜欢他？况且才见过一面而已，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杜受田说道：“四阿哥画了幅画让我们寻访你，足见四阿哥可是对你一见倾心的。”
小女孩捏紧了拳头说道：“他还在打坏主意，早知道就不和他一起逃走了。不过我有什么好，他会一见到我就喜欢我呢？”
杜受田问道：“老夫也奇怪，四阿哥为何会倾心于你，小姐知道现在争储之事么？”
宋龄娥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我对这种肮脏之事没有兴趣。”
杜受田心中微微失望，问道：“听小姐言语，似乎抱负更大。”
小女孩说道：“我希望天下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书念。”
杜受田奇道：“小姐年纪虽小，但心系天下，真是难得。但小姐一介女流，要实现此抱负怕是那如登天，老夫倒是有个主意。”
小女孩问道：“什么主意？”
杜受田缓缓说道：“凡女子，才智杰出者，都是选择辅助自己的相公成就一番事业，以小姐的才智，断不会委身于一般的凡夫俗子。”
小女孩打断他说道：“听杜先生的口气，像是要替谁做媒一般。”
杜受田脸上一红笑道：“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如果小姐到及笄之年，希望能够入宫辅助四阿哥。”
小女孩呆了，问道：“你要我嫁给四阿哥？”
杜受田点头说道：“小姐志向远大，只是若想以女儿身成就此事无疑是痴人说梦，唯有辅助未来天子方能实现抱负。”
小女孩微微一笑问道：“可是后妃不得干政，汉女不得入宫，杜老师如何化解呢？”
杜受田摇头说道：“后妃不得干政，但可以影响施政，汉女不得入宫，但可以抬籍入宫。”
小女孩说道：“杜先生的言论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话来，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杜受田惊讶的张大了嘴，说道：“小姐这大胆的言论倒是精辟。”
小女孩摇摇头说道：“我可不想入宫，更不想嫁给那个四阿哥。我自己的抱负自有办法实现。”
杜受田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况且现在四阿哥连储君身份都不是，你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今夜之事，老夫绝无威胁之意，只怕小姐不肯赴约，才出此下策，小姐若是不愿意，老夫绝不会把小姐的事告诉四阿哥的。”
小女孩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多谢杜大人了。”
杜受田笑道：“今夜能见小姐风采老夫心满意足，四阿哥现在年纪尚小，不似小姐这般心智成熟，老夫不会向四阿哥透露的。”
小女孩舒了口气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杜受田微微一笑说道：“小姐请便。后院备好了轿子了。”
小女孩微微迟疑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杜受田哈哈大笑，道：“小姐今后有难处可到京城找我。”
小女孩转身在府中吓人带领下离去，杜受田捻着胡须，微微笑着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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