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改日再会
惠征失魂落魄的回到劈柴胡同的家中，妻子富察氏安排了酒食，见丈夫眉宇之间似乎有些隐忧，坐在一边问道：“相公今日回来的到早，已经过了午时，妾身还道相公已经用过饭食了，不想相公还饿着肚子，还好今早公公和大哥那边饭食多做了些，送了些过来，是上好的野猪肉，相公可多吃点。”
惠征加了一块野猪肉吃到嘴里，可心中还是想着那小女孩到底是谁看中的，思绪不断，手中的筷子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富察氏见了心中一酸，还道他在衙门里做事受了闲气，当下柔声说道：“怎么了？相公，饭菜不合口味吗？还是在衙门做事受了闲气了？可否说与妾身知晓，妾身也好替相公分担分担。”
惠征看了看厅堂上伺候的两名丫鬟，将筷子一放，大声叱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少管为夫的事。”
富察氏善解人意，挥了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了下去，抚着惠征的手背柔声说道：“相公说哪里话来，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夫辱妇忧，有什么事妾身和你一起分担。”
惠征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你知道为夫心意，这件事倒不是为夫受了什么气，只是这件事有些蹊跷，为夫以为做好了，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但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富察氏微微皱眉说道：“既然这件事如此麻烦，能否不做呢？”
惠征摇头说道：“为夫这个八品笔帖式小吏做了近四年了，未曾得到升迁，在你父亲面前着实抬不起头来，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为夫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否则何年何月才能翻身呢。”
富察氏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阵感动，当初下嫁于他，父亲曾是反对，但她爱着这个男人，也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出人头地，看他这次极是珍惜这个机会，咬咬牙说道：“那夫君你详细说来，妾身与你一同参详。”
惠征看看四周无人，悄声将今日画像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富察氏听完，沉吟片刻说道：“相公，现在不知道幕后之人，胡乱猜测终是不妥，相公可记得那副原画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惠征被她一提醒，细细回想起那幅画的画工来，一拍脑袋说道：“那幅画落笔轻柔，线条流畅，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一个人的画风。”
富察氏问道：“像谁的？”
惠征说道：“四阿哥的老师杜受田。可是只是有几分相似，并没有杜先生的那种灵气脱俗的韵味。”
富察氏又问道：“相公你说那宋家小姐是前几天才到京城的？”
惠征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打听过，应该是潞安会馆万云鹏儿子满月前一天到的京城。”
富察氏又问道：“昨儿个妾身听你说前日四阿哥出宫遇到天理教埋伏被掳劫了去？”
惠正一拍脑袋说道：“夫人提醒的是，宋家小姐才到京城几日，认识的人不多，而这么巧三天前四阿哥曾今出了一趟宫，极有可能是四阿哥在宫外遇到了宋家小姐，心生钦慕，只是匆匆一会，尚未得知小姐身份，回宫之后思念之下就画了这幅画，命人秘密寻访。而四阿哥师从杜受田，画工得了杜先生的几分真传，所以那画像有几分杜受田先生的画风。是了，一定是这样。”
富察氏看着丈夫分析出了事情的幕后之人，脸上微微一笑，却不说话。惠征欢喜的拿着碗筷吃了几口，说道：“为夫快些吃完，就去求见四阿哥去。”
富察氏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夫君，你不可去找四阿哥，且不说你能否进到宫中，就算你进到宫中，四阿哥见了你，之后翻脸不认，你难保不会被灭口呀。”
惠征一呆放下碗筷说道：“是啊，主子的秘密都被下臣知道，肯定会被灭口的，而且这当口正是四六相争激烈的时候。”四六相争是小吏们流传的话，意思就是四阿哥和六阿哥争储君之位。
富察氏又说道：“其实相公可以去见另一个人，这个人你不用进宫就可以见到他，而且还能有把握说服他。”
惠征问道：“是什么人呢？”
富察氏说道：“就是四阿哥的老师杜受田。”
天色已经微微转暗，杜受田看着院中四处飞舞的飞虫，喃喃的说道：“如此闷热，飞虫缭绕，怕是有一场大风雨呢。嗯下场雨也好，消暑降温。”回想今日朝堂上的表现，果然不出自己的预料，道光帝听闻京城天理教已经全部肃清，格毙了匪首林天生以下四百余人，已方死伤一百余人，心中大悦，这么快就除去心头一块心病，足见皇上的用人得当，御前将士用命，朝堂上果然没有一人敢出来说出真相，就连穆章阿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一时间僧格林沁大红大紫，得到了道光帝的青睐。
可是今天也有不顺的事情，寻访的人陆续回来，都没有查找到画中人的消息，杜受田很是忧虑，现在唯一把握不住的因素就是这画中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始终是放心不下。
正思索间，后院门房小厮来禀报道：“老爷，镶蓝旗吏部八品笔帖式叶赫那拉惠征求见。”
杜受田微微一怔摇摇手说道：“什么惠征，不认识，不见。”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惠征说他有画中人的消息。”
杜受田大怒道：“什么画中人，把他赶走。”
那小厮吓了一跳，转身正要走，却听杜受田又说道：“回来。”那小厮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杜受田看着天空思索片刻说道：“你带他到我的书房来，别让人看到。下次你再收他人钱物，我打断你的手。”吓得那小厮屁滚尿流的去了。
杜受田命人在自己的书房内沏好茶叶，只见那小厮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进到书房，只见这人脸尖浓眉，一身青布长袍的打扮，倒也神采不凡，两人寒暄几句，杜受田让下人都退下，掩上书房的门，看着惠征说道：“不知惠征大人何事到访？”
惠征略一欠身说道：“大人二字不敢当，杜大人贵为工部尚书，下官冒昧来访才是有失礼数。今日前来是为了告知大人一个消息。”
杜受田哦了一声并不说话，只等着惠征说下去。惠征说道：“今日下官在吏部被召唤做了件差事，有幸见到一副画像，下官平日素喜丹青，尤其喜爱大人的书画，倒是有几分熟识，那幅画像下官端详了半天，隐约觉得似乎是出自大人的手笔。”
杜受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听着。
惠征继续说道：“事也凑巧，下官回家的时候却在街上遇到了画中的人，便跟了上去倒也打听了个清楚。”
杜受田喝了口茶说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我从来没画过什么画像。”
惠征笑了笑说道：“下官遇到的人是最近几日才到京城的，京城里根本不认识几个人，可在吏部差事里面出现了她的画像，说明倒是有人在有意寻访。”
杜受田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是我在寻访他吧。”
惠征说道：“那画中人，倒是个绝代佳人，只是年齿尚幼，看中她的人，不会是杜大人你。倒是听闻三天前四阿哥出了趟宫。”
杜受田冷哼一声说道：“人太过聪明终究不是件好事。”
惠征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日理万机，些许小事总需要人去办的，这画中人终究是个汉女，恰巧下官的二女儿在三年前不幸夭折，但她的宗人府旗籍未消，玉牒仍是在我家中，下官倒是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认个义女。”
杜受田冷笑道：“惠征大人越说越离谱了，你要认义女，关我什么事。”
惠征笑道：“只怕大人临时要去找个心腹之人，恰巧这心腹之人还要有旗籍空缺的怕是不多。”
杜受田哼了一声说道：“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惠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画中人的底细都在这封信内，下官知道大人需要查探一番才能做出决断，所以今日也不再叨扰，只盼大人思虑成熟之后，需要差人办事之时，能想起下官。”
杜受田闭上眼睛说道：“改日再会，恕不远送。”
惠征将信留在书桌上，笑着起身去了。杜受田拆开信，看了半响，心中暗道，这惠征也是个厉害人物，也有福相，居然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那画中人，并且凭借一幅画猜到事情的大概，而且想得更远，就连旗籍一事都开始考虑，这人委实不简单，回头探听一下此人底细，若是真心投靠，到可收为臂助，如此头脑清楚的人物现在已是不多了。
惠征出了杜府，后背都是湿透了的，若非先前夫人教了一番言语，使出欲擒故纵的招数，自己胡乱说一通也只怕是惹祸上身而已。但听杜受田最后一句改日再会，惠征欣喜的知道杜受田决定给自己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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