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纳投名状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间，宋龄娥翻了翻身，不小心压到了肩头伤口，一阵疼痛将她疼得醒了过来，却见荣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自己。
宋龄娥坐起身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问道：“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荣禄看她娇慵秀媚的神情不禁一呆，顺口说道：“看你睡觉好像春睡的海棠一般，不忍心叫醒你。”
宋龄娥微微皱眉，岔开话题说道：“对了，还没问你呢，你那里学了这么厉害的功夫？刚才交手差点都打不过你。”
荣禄摇摇头说道：“我都打不过你的，你受了伤，我还要拼着胸口挨了一下才能把你的面罩扯下，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呀。”
宋龄娥奇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厉害功夫了？”
荣禄起身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去年他临走时，宋龄娥送给他的那几本李明彻的书籍来，说道：“回到家里，每天晚上我都很想你，想你的时候只好拿这些你给的书来看，说也奇怪，一开始看没什么，后来都背了下来之后，就无聊的从左至右的横着看，就发现每页上面都有一句话是念得通的，就这样我每次看个几十页就会倒头大睡，睡个三天三夜，后来全部都看完了只觉得体内好像有股气四处奔走，力气变得很大，精神气十足的。”
宋龄娥惊讶道：“每页书从左至右横着念？”这个是现代书写阅读的习惯，那几本道家书籍的作者将道家内息心法以这种方式嵌入书本中，古代的读书习惯是从右至左竖着念的，难怪宋四元偷看了书籍却没有看出来。而自己当时为了节省时间，是将正页书的内容牢牢记在心中，但前世的潜意识里的习惯自然而然的将书页的内容从左至右横着排列了，所以自己没有发现嵌在书页上的道家内息心法，反而在下意识中学会了这套心法，原来如此。
宋龄娥想通了之后，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有没有吓到你家里人？”
荣禄也笑了说道：“怎么没有，阿玛还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请了不少名医来诊治，但都说我身体没有病，只是睡着了。可说也奇怪，全部书页上的句子看完了之后，就再也没睡过了。我猜想你从前也有段时间不是经常睡觉，肯定也是练了这种功夫，你临走时候特意交给我，就是希望我学会吧。”
宋龄娥脸上一热，她到没有这么想过，只是希望荣禄能多学点几何算本、寰天图说上的知识，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几本道家典籍里面有这么多的秘密，当下赧然说道：“这是道士师傅传授的，也不是我的功劳。你现在已经学会了，我想把书收回，另外你的运功法门不对，我写些运功法门和调息方法给你，你学会之后一身内息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你爹爹知道你会内息的事吗?”
荣禄将书交还给宋龄娥，看着她说道：“我阿玛不知道，我一直装傻充愣，怕露出马脚。”跟着他低下头，轻声说道：“龄娥你和天下会到底是想做什么？要反对我们满人的吗？你今晚去救天理教的林天生做什么？”
这几个问话虽轻，但宋龄娥听在耳中，不啻晴天霹雳一般，荣禄知道了吗？既然知道了，只好和他面对了，怔怔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荣禄说道：“刚才来了几个御前侍卫，爹爹让我出去结识结识。”说到这他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接着说道：“那几个御前侍卫眼睛都长在脑门上，狗眼看人低真是讨厌，他们说今晚有个形如侏儒的黑衣人到正阳门想救天理教的重犯林天生，被火器伤了，让我们看到有受伤的人出现就马上通知他们。我马上就知道他们是在说你，你受了枪伤，又一身黑衣，戴上面罩说话声音一便，还真是个侏儒黑衣高手，所以我就猜到了。”
宋龄娥低下头，缓缓说道：“你怎么不把我交出去呢？”
荣禄怔怔的说道：“龄娥，你将来当真是要反朝廷？要做反贼了吗？”
宋龄娥面色不变，淡淡的说道：“我本来就是反贼，成立天下会，就是为了反清，你把我交出去吧。”她也不担心，伸手在被子中悄悄的将匕首握在手中，只要荣禄翻脸，也不管什么结拜兄弟了，只好杀了他灭口。
烛光火影之间，荣禄脸色变得煞白，看着宋龄娥久久不语，过了片刻低声问道：“龄娥，你是因为满汉之别，才想要反清的吗？从前我还道天下会是想帮助朝廷，广施仁政，让天下人人温饱，天下大同，想不到你们竟是要和朝廷为敌。”
宋龄娥冷笑一声说道：“人人温饱、天下大同，最大的障碍就是朝廷，你在上秦村也住过，也知道民间疾苦。如今满朝贪官污吏横行，乡间士绅恶霸勾结官府，这样的朝廷和官府如何反不得？满汉之别？清廷入关，行剃发令，行**，入朝分满汉大臣之别，我看倒是满人有这满汉之别。旗人享受特权，京中八旗子弟乌烟瘴气，不用干活，便可领取米粮，这却是何道理？为什么要天下的百姓养着这些蛀虫？”
荣禄脸上由白转红，呆呆的说道：“这是祖制，从开国到现在都是这样的，百姓们不都也习惯了吗？”
宋龄娥冷笑道：“那要不换一下，让你们满人养着天下百姓，看你们习惯不习惯！是问清朝从立国至今，各处反抗可曾停止？康乾年间有天地会，嘉道年间有白莲教，天下百姓起义此起彼伏，如今清廷正和英人打仗，却又累败，外不能御敌，内不能安民，满清覆亡只是旦夕之事。”
荣禄一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怔怔的说道：“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要杀光天下满人，还是要我们满人退回关外去？”
宋龄娥见他心思似乎已经动摇，手中的匕首松了松，说道：“满人入关两百年，倒也和中原各族差不多一样了，也说汉语，吃大米饭，拜孔圣。民间也有满汉通婚的，杀光满人这可不对，退回关外，也不现实。”她接着想着如何措辞，灵光一闪想到了清末民国孙中山提出的五族共和论，马上接着说道：“天下各族，汉满蒙藏回，于一国之间杂居千年之久，早已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了。合汉、满、蒙、回、藏诸地方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但这国家的朝廷却不能只由一族说了算，应该五族共和才是。我们天下会不是要反满人，而是要反朝廷，旗人没有了特权，或是其他各族能一起享有特权，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荣禄瞪大了眼睛，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五族共和，眼前一亮说道：“原来如此，天下大同是这个意思。但反朝廷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龄娥你不怕么？”
宋龄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一家人死了个干净，只剩我一个了。倒是你是一个满人，又是名门望族，在天下会里和我们一起可不是个好主意，会连累你的家人。”
荣禄沉思起来，脸上阴晴不定，宋龄娥也知道他正在天人交战，如何取舍正在思索，心里一紧，忍不住手中的匕首又捏紧了起来，暗想倘若你不愿意，为了大局，就算你是结拜六哥，我也一样杀了你，我可不会束手待毙的。
灯火影暗之间，荣禄额头上汗水直流，好像很是痛苦，只见他缓缓闭上眼睛，跟着忽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龄娥，我明白了，满人如今已然颓废，观京中子弟，无一不是斗狗遛鸟之徒，八旗兵马，弓马荒废，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如今又失去民心，还强要窃据宝座，的确是力有不逮。天下满人要想有出路，真的只有五族共和一途，否则到了天下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满人只怕要灭种了。我不会退出天下会的，而且天下满人也有对当今朝政不满的，我会联络这些人一起加入天下会的。”
宋龄娥松了口气，手中匕首也松了下来，说道：“你想通了最好，不过找的人要可靠。”
荣禄叹口气道：“满洲人里也有不满现在状况的，他们也有同情汉人的，也有不满满人中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是主子，而有人就是奴才的。”
宋龄娥点头说道：“我信任你，你放手去做吧，回到上秦村，我会让宋天王联络你，以后你们两单线联系。”
荣禄嗯了一声，问道：“龄娥，我们和天理教结盟了吗？你怎么去救那林天生呢？”
宋龄娥摇摇头，当下将林天生和自己如何结识的事情说了，但并没有说和四阿哥认识的事情。
荣禄听了皱起眉头说道：“龄娥，我认为这林天生必定要救，一来可以报答他为总舵主报仇的恩情，二来可以结好天理教，三来为将来收服天理教做些准备。”
宋龄娥吃惊的看着他，这小子还真是够腹黑的，救人都在算计如何取得好处。当下说道：“那你认为什么时候去救人呢？”
荣禄说道：“最好的时机就在今夜，僧格林沁的人马都出动在各处搜寻你，林天生处守卫必定松懈，只是尚未得知他被关押何处。”
宋龄娥皱了皱眉说道：“只有我一人只怕很难办到。”
荣禄咬咬牙说道：“不是只有你一人，还有我和你一起。”
宋龄娥微微一惊说道：“你和我一起去？”
荣禄缓缓说道：“我荣禄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去做的，龄娥，这也算是我荣禄加入天下会，纳下的投名状。”
宋龄娥嗯了一声，有些惊讶荣禄的决心，低下头说道：“那好吧，你和我同去。前面和僧格林沁说了几句话，他说漏嘴了，林天生被关在天牢。”
荣禄喜道：“天牢我知道，前些年阿玛带过我去天牢看望过他的一个朋友。”
宋龄娥笑道：“那好，我们走吧。”
荣禄看着她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去吧。”
宋龄娥摇头道：“我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荣禄眼中又开始放光，说道：“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
宋龄娥看着那小子，眼中放出无比的怨念，口中怒道：“你走不走？”
荣禄嘻嘻笑道：“我换衣服。你回避一下。”
宋龄娥鄙夷的丢下一句：“光屁股小孩有什么好看的。”就大大方方的出去了，荣禄一时间脸都绿了，可以改叫荣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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