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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塞北英雄莫能当


战事并不如努尔哈赤想象般的那么顺利,额亦都和费英东的两旗联出,并没能阻挡住海西叶赫、辉发、哈达、乌拉四部的进攻,携雷霆之威的建州铁骑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抵抗。战十日,敌未退。至十三日,安费扬古轻骑快马,急报回城。

        努尔哈赤端坐大殿正中,身侧站着厉抗。照努尔哈赤的意思,定是要厉抗坐在自己身侧的,然而厉抗怎也不愿,只肯立在一旁,努尔哈赤也无话可说。

        安费扬古这次带回的消息并非捷报。由于海西四部空前团结,不但兵强将猛,便是连粮草辎重也是倾其所有。更甚之处在于,这四部竟然一改过去游牧民族的突骑兵单兵作战方法,使用了马步弓车结合的战法。其中兵法诡道设伏破计之类,层出不穷,以额亦都之勇,费英东之稳,竟然防不胜防,连败四仗,被迫退后百里。如今只能设寨坚守不出而已。

        到最后,安费扬古焦急地道:“如今贼势浩大凶猛,额亦都和费英东两位旗主托属下带得话来,说定要竭尽全力死守疆土,若是寨子被打破,两位旗主便要……”说到这里,面带犹豫,抬起头来望着努尔哈赤,却不说下去。

        努尔哈赤道:“便要怎样?”

        安费扬古道:“两位旗主说,得蒙主上厚待,不能以寸功报答。若是寨子被打破,便以身殉主,以报主上知遇之恩。”

        努尔哈赤将手一拍,重重地击在宽大的坐椅扶手上,怒道:“放屁!这两个混帐东西!我不许他们死,他们岂敢说死?安费扬古,你速速传令下去,调余下的四旗旗主率部回城,于三日内城下取齐!”

        安费扬古大声领令,飞奔下殿去了。

        努尔哈赤抬起头来,冷笑道:“我纵横建州十余年,未尝败绩。海西四部如今竟出息了,我却要瞧瞧,谁才是咱女真部的真正统领。”

        厉抗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努尔哈赤身侧,瞧着努尔哈赤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头也是激动不已。回想十余年前,自己同努尔哈赤两人快意纵横,横扫建州,仿佛就眼目前,不由的道:“努尔哈赤,我助你一道前去。”

        努尔哈赤笑道:“大哥才回建州,连帅府都不曾修好,我却哪里好意思求大哥出马。这些小事情,我自己处理便是了。”

        厉抗哪里肯依,道:“我有难时,不待我说,你便手相助。这时你有些困难,却不要我来帮,这却怎么说?”

        努尔哈赤道:“不是这么说,大哥肯出马自然是最好。只是这次海西四部势大,且与常时不同。你也听到安费扬古说来,他们不但马步弓车俱全,而且擅用诡道兵法,这其中必有蹊跷,我去也怕不能得全功。若是大哥有甚么闪失,却不让兄弟抱憾么?”

        厉抗扬眉道:“既是如此,我却定要去了。咱们十年征战,从来都是共进共退,甚么时候我丢下你不管了?”

        努尔哈赤面色激动,一把握住厉抗双手,道:“有大哥这句话,努尔哈赤这永不忘大哥的恩情。”

        厉抗笑道:“好久不曾见过九旗人马齐集了。是了,我那一旗的兵士,却都还在么?”

        努尔哈赤道:“自大哥去后,我为便于调动,将大哥那一旗的士兵分编到各旗去了。如今说来虽是九旗军,其实止有八旗。”

        厉抗道:“那也无妨,我便在你身边做个小卒便是。”

        努尔哈赤摇头道:“那却不屈了大哥。待各旗齐集,我便重新调度,大哥依然是我的九旗统领,一切指挥调度,依然是听大哥的。”

        做不做这九旗的统领,厉抗却不放在心上,只笑笑变罢。努尔哈赤又道:“是了,大嫂武艺过人,大哥是要带在身边的。至于大哥那位兄弟,我瞧还是不劳他出马了吧。”

        厉抗奇道:“怎地?厉念熟读戚氏兵书,久经沙场,深通韬略,便是枪法都在我之上。有他相助,却不更好么?”

        努尔哈赤苦笑道:“大哥却不忘了?你这兄弟,对我成见极深,你若央他相帮,他定以为是我要求他,只怕更是小瞧了我去,此是其一。二则厉念之所以愿来建州,是我激他,说他欠我一个人情。这次若让他随军出战,他只当还了我这人情,从此自去了,大哥拦也拦他不住,到时又要如何是好?”

        厉抗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我这脑袋,从来便想不到你这么细的地方。是了,我不让他一道去便是。”

        努尔哈赤点头道:“大哥自去罢,我这里尚要处理……”话音未落,只听得“轰”地一声响,大殿的正门被一下推了开来,一人直冲上殿来,高声叫道:“努尔哈赤!”

        厉抗大惊,他来的时日虽短,却知努尔哈赤威严极重,未得传唤,便是额亦都费英东这样的重臣也不得擅入大殿,更何况此人直呼努尔哈赤名字,更是闻所未闻,不由抬头看去。却见那人身着华服,面貌秀美,怀抱着一个婴孩,竟是努尔哈赤的妻子孟古姐姐。

        努尔哈赤见孟古姐姐面色铁青,头上发髻斜斜地歪在一旁,不由得皱眉道:“甚么事大呼小叫,瞧你那模样,却不丢脸么?”

        孟古姐姐将手直指过来,颤声道:“你却也要脸面?我只当你连些羞耻之心都没了。”

        孟古姐姐貌美如花,努尔哈赤初见时便神魂颠倒,自娶其为妻后百般宠爱,从不曾对妻子有一句重话,这时被她指了喝呼,也不动怒,只道:“却是甚么事情,惹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孟古姐姐怒道:“你却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还不清楚么?”

        努尔哈赤不耐,皱眉道:“到底甚么事情,你不说我却怎么知道?”

        孟古姐姐道:“安费扬古调动九旗进城做甚么?去对付海西四部是不是?”

        努尔哈赤道:“海西四部背叛盟约,公然进攻建州领土。我身为建州之主,怎能不闻不问?”

        孟古姐姐道:“初时你调额亦都费英东两旗过去,我只当你做个样子给众人瞧,想不到你却当了真,这时竟调动九旗部队,难道你竟真如此狠心么?”

        努尔哈赤愈加不耐,道:“你究竟想说些甚么?”

        大滴大滴的泪珠一下从孟古姐姐的眼中滴落下来,滑过她苍白秀美的面庞,只听她声音颤抖起来,道:“你忘了,海西四部的叶赫部,却是我的部落,我那亲生的哥哥纳林布禄,此刻正是叶赫部的族长。你若同他兵刃相见,我却拿甚么脸面去见我那死去的爹爹?”

        听孟古姐姐提到纳林布禄这个名字,厉抗一时还想不起是谁。凝神回想半刻,这才猛可地忆起来。纳林布禄这个冲动易怒的年轻人,自他将妹妹孟古姐姐嫁给努尔哈赤后,自己就不曾再见过他,也不知他究竟如何。不过回想他和努尔哈赤之间的恩怨,只怕不曾因为结亲之事便化解了罢。

        努尔哈赤展颜笑道:“我以为是甚么事,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妇人之见。你哥哥纳林布禄起兵在先,我止不过是起兵还击,这难道也有错么?”

        孟古姐姐道:“你派额亦都费英东两旗过去就够了,做甚么又调九旗尽数出战?”

        努尔哈赤道:“笑话,海西四部联兵出战,我若不尽全力,如何能胜?”

        孟古姐姐道:“你若胜了,我哥哥定是死路一条。”

        努尔哈赤扬扬浓眉,道:“他死了也是活该。”

        孟古姐姐哭道:“努尔哈赤,你就不能让他一让么?这些年来,我哥哥被你逼到海西的尽头,再也无路可退。你拥有建州如此广阔的草原和成千上万的牛羊马匹,就让一些给我哥哥,让他有口饭吃,有地方住,这都不行么?他却是我的亲哥哥……”

        努尔哈赤仰头大笑,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道:“真是笑话。我这些土地牛羊,全是我拼了性命一点一点换来的。他却凭甚么从我手中夺走?他若真有本事,便不会送你给我,换得自己苟延残喘的数载性命!”

        这话如一记重锤,直砸在孟古姐姐的心房,扯得一阵刺痛。原来以为恩爱十载,到头来自己在努尔哈赤心中却不过是送来的一件礼物。那柔弱的身子如同风中柳絮般晃了两晃,便软倒了下去。

        努尔哈赤一个箭步抢上,双手一伸,将皇太极从孟古姐姐手中接了过来,不令他摔在地上。然后伸手一扯软摊在地的孟古姐姐,道:“大哥在这里,你这成甚么样子?”

        厉抗瞧孟古姐姐的模样,心中大是不忍,再也瞧不下去,干咳一声,道:“我,我先走一步。”也不待努尔哈赤说话,快步下殿,随手将殿门掩上。身后传来的,是孟古若有若无的哭泣和皇太极的呀呀稚语。

        ★★★

        回去同宋书妤一说,宋大小姐当即发雷霆之怒,道:“好个大胡子,我还当他有多喜欢孟古姐姐,却原来孟古姐姐在他心中一文不值。不行,我同他评理去!”

        厉抗拦住她,道:“人家的家事,咱们却好插手?努尔哈赤已够头痛的了,你再去一闹,却不是添乱么?”

        宋书妤叫道:“我哪里添乱?大胡子不讲道理,我自要同他说个明白。”

        宋大小姐三十好几,娘都当了好几年,这火急的性子却始终不改,厉抗深知妻子脾性,只得道:“你要同他讲理,明日再去也不迟,这时他们正在气头上,如何肯听你的?咱们还是先做出征的准备罢。”

        宋书妤哼了一声,终是不再追究,不过却心中愤愤不平,口中念叨不休,直到晚间,方才罢了。

        第二日宋书妤去寻努尔哈赤,却不得其门而入,说是努尔哈赤政务繁忙,任谁也不见,只得罢了。到三日上四旗旗主全数取齐,努尔哈赤集合众人商议出征之事,众臣见努尔哈赤面色憔悴,心事重重,不由得纷纷询问。努尔哈赤摇头叹息,道:“我妻子孟古姐姐忽染重症,卧床不起,是以我心担忧。”

        众臣都知努尔哈赤深爱此女,这时得知身染重症,莫不担忧叹惋。厉抗宋书妤两人见努尔哈赤如此伤心,也便不再计较许多,连声安慰。

        这一日匆匆商议完军事,努尔哈赤便就退回居所,闭门谢客。过得数日,厉抗见他闭口不提孟古姐姐的病情,自己也不好,也变罢了。待得一切完备,努尔哈赤齐集众旗士兵将领,准备出征时,厉抗这才发现,一直不曾见的厉念全身披挂,持一条长枪,策马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厉抗奇道:“你怎地在这里?”

        厉念冷笑道:“你们不愿让我去,不让我还这人情债。我偏就跟来,你能拿我如何?”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厉抗也是一些办法没有,只得苦笑一声,回头求助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眼珠一转,笑道:“不是不愿让厉兄弟出马,只是不敢出言行求。若是海西四部得知有蓟州厉氏在此,只怕是要不战自退了。”

        厉念冷笑道:“我只是一个小卒,一个平头百姓,却不敢自称蓟州厉氏。你却不要乱说。”

        努尔哈赤哈哈一笑,道:“是是是,厉兄弟自称是小卒,我却不敢这么说。这样罢,冲锋陷阵也不敢劳烦,三军之中粮草最重,便请厉家兄弟押运粮草,随军征进,你瞧可好?”

        厉念不置可否,只把枪一扬,退到后面去了。

        宋书妤悄悄对厉抗道:“你这兄弟,却有心计,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厉抗奇道:“为甚么不愿?”

        宋书妤道:“他本是该死的人,若是让朝廷知道他在建州,又徒惹是非出来,此是其一。二来咱们以汉人的身份,来帮努尔哈赤打仗,却也不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物,递到厉抗手里,道:“我瞧你还是戴上罢。”

        厉抗一瞧,竟是上次不知失在哪里的那块白铁面具,想不到宋书妤心细,竟寻了回来。不由得冲她感激一笑,将面具戴在面上。各旗将士见厉抗戴上面具,俱举起手中武器,大声欢呼。十余年前纵横建州草原的铁面神将,终是重又回来了。

        努尔哈赤也不耽搁,趁此士气如虹,当即发兵。先是新调度编组的厉抗部正青旗先行,其后是努尔哈赤的正白旗部队,之后是厉念的粮草辎重,其余三旗殿在后面以此而动。五旗部队延绵数里,向西进发。

        于路火急行军,风餐露宿也不待言。连行数日后,越走已越是荒凉,初时尚可见着些游牧,到得后来,满目都是碎石黄土,难见些绿色。厉抗这才知道努尔哈赤所拥有的是建州最肥沃富饶的土地,也难怪海西四部要联合出兵向他宣战了。

        厉抗的正青旗为前部先锋,行动都比大队要早一两日,这日正行间,却见前面黄杀满天喊杀一片,厉抗连忙约束住部队。安费扬古早率领着自己的斥侯队伍奔了过来,道:“前面就是战场,额亦都费英东的寨子好像破了,先锋先做安排,我去禀报主上。”说完,急急地去了。

        厉抗和宋书妤对望一眼,宋书妤展颜一笑,道:“来了。”

        厉抗点一点头,道:“来了。”手中的竹杖当空一挥,率领士兵直冲了上去。

        这一战,对厉抗来说已没了往日的激情。在日本时青年热血,厉抗战是为了成为一名高贵的武士,为了对主上的忠义;十年前在建州时意气风发,厉抗战是为了胸中的热血和对建州女真部的同情。而今,厉抗已找不到自己战的理由和目的。为了继续帮助努尔哈赤么?他已拥有了整个的建州,若继续扩大他的领土,他的下一步自然就是大明,自己真的有帮他的必要么?如今他战,也许不过就是为了对努尔哈赤的一份意气罢。

        骑兵在奔驰中似乎有一种规律和默契,慢慢的集结排列起来。厉抗略一回头,已了然于胸。自己帮努尔哈赤训练了十年的部队,在这时展现出了威力。就在这短短地一段奔驰中,骑兵已自然的组合成了锋矢阵列,发挥出了骑兵最大的威力。虽比不得武田家的赤备铁骑,然而在这建州的土地上,这就是最强的部队了。

        前方,厉抗已瞧见了正红旗和正黄旗的部队,鲜艳的颜色很容易区分出敌我来。虽是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两旗的士兵却没有丝毫的退却,无惧死亡的为建州洒下自己的鲜血。他们战,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目的,为努尔哈赤尽忠和为建州女真尽忠。为了这样的目的,他们认为战死沙场也是值得。有一个目的,就够了。

        作为阵列箭头的厉抗,很快地便和敌人交锋了。厉抗收回心绪,手中竹杖闪动,划起一道弧,将迎面的敌将击下马去。在这里,能不杀人,厉抗总是尽量不去杀人。毕竟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无怨无仇的。然而就在蓦回首间,厉抗瞧见那被击下马去的敌人被身后汹涌而来的铁骑残踏而死,片刻间便淹没在众多的马蹄中去了。

        暗叹一口气,厉抗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左右。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很渺小,渺小得可怜。这战场犹如汹涌澎湃的大海,他处在这中间,只能奋力的游,若是一停下来,等待他的,便是没顶,沉没。

        宋书妤策马紧紧贴在厉抗身边,她所做的事情只是防备攻向厉抗和自己的敌人。以她现在的拳术修为,自保伤敌都已绰绰有余,然而她更多在做的,只是前者罢了。

        这一轮的冲锋很快就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同时振奋了守军的士气。大力士额亦都连坐骑都没了,舞起双手大声叫道:“哈哈,咱们的人来啦,儿郎们,加把劲啊。”侧身避过敌骑兵向他刺来的一枪,反手一拿,大喝声中竟将那骑兵从马上直拽了下来。

        正如安费扬古的情报所言,敌人确实很强大,马步弓车一应俱全。这是厉抗十年建州征战中从不曾见过的。在厉抗的印象中,建州女真的战法都极为简单,统一的骑兵,统一的长枪大刀。部落之间的战斗往往就是马匹和骑兵之间的战斗,谁的马匹更多,谁就能武装更多的骑兵,谁也就更有可能获得胜利。只有厉抗来了以后,将日本的武田八阵和中原戚氏兵法中的混合兵种战术来训练努尔哈赤的士兵,这才有了多样的战术。这也是努尔哈赤十年间横扫建州的原因之一。谁知几年不见,海西女真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战术,瞧这情形,似乎还极为熟练,非止一日之功。

        战斗没有太多的悬念,厉抗的先锋部队出其不意,不但占了先手,而且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待得努尔哈赤率两旗人马携雷霆万钧之威杀入战场中时,海西四部的兵马开始撤退了。努尔哈赤也不敢紧逼,任他们退去,自己将部队齐集,同归大寨。

        额亦都和费英东两人反剪了双手,用麻绳缚了,口中衔了钢刀,跪在努尔哈赤身前。努尔哈赤皱眉道:“你们这是做甚么?”

        两人口中衔了钢刀,作声不得,额亦都呜呜咽咽地,也不知说些甚么。努尔哈赤将手一捞,接过刀来。额亦都道:“主上曾言,五日内要敌退,十五日内要将敌人赶出境内,否则要属下两人提头来见。属下无能,未能完成命令。”

        努尔哈赤哈哈一笑,将手中钢刀远远抛开,俯身解开两人。额亦都瞪了大眼,说不出话来,费英东低头道:“属下无能,惭愧得紧,还请主上赐死。”

        努尔哈赤道:“我说要你们俩提头来见,又没说要你们提了自己的脑袋来见我。你们不会提了海西四部族长们的脑袋来么?”

        额亦都一拍脑门,叫道:“对啊,我怎地没想到。待我抓到他们,定要一刀一个,将他们的脑袋全砍了下来。”

        众人俱都大笑,努尔哈赤却把手一挥,面色一整,道:“这个寨子,是谁下的?”

        费英东道:“是属下。”

        努尔哈赤肃容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费英东道:“主上教属下,但凡下寨,要审时度势,选取险要处,依山傍水下寨。属下审查各处,这里荒野千里,无山无水,是以将寨子连成一片,仿长蛇阵势。一则阻挡敌人过境,二则可以首尾相应,击首则尾动,击尾则首动,击中则首尾俱动。谁想敌人势大,险些防守不住。”

        努尔哈赤一拍案桌,骂道:“笨蛋!谁叫你下成这么一个寨子?你明知道这里荒野千里,便是再长的寨子,难道敌人还绕不过去么?敌人势大,你还要下成这么个长蛇阵,自把兵力分散,如何抵御敌军?若不是我急行过来,两旗人马都要毁在你的手里!”

        费英东只吓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在地上,惶恐道:“属下无知,险些筑成大错,请主上责罚。”

        努尔哈赤挥一挥手,道:“重新下寨,建成圆形阵列,层层环绕,各旗守备一方。待明日同敌人一绝死战。”

        命令下达,各旗士兵当即开始布防下寨。厉抗深知武田八阵之妙,却一直无法灵活运用,不想努尔哈赤却如此了得,不但掌握要髓,尚能活用。

        到第二日,努尔哈赤大起九旗,布起阵势,与海西四部对阵荒野。厉抗远远望见对面阵形齐整壮观。以战车横列阵前,其后长枪步兵俱用大盾遮盖,止露出锋利的长枪来。再向后望,隐隐是一列一列的弓手,一队队井然有序。队与队之间的缝隙中,可以瞧见整装待发的重骑兵。这样的阵势,不但防御坚不可摧,而且方便重骑从阵中奔袭而出,攻守随心,妙用非常。与十年之前散乱无章的单一骑兵队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了。

        努尔哈赤这边却是依足了武田八阵的法则,以盾步兵和战车组成的圆形阵列在前防御,其后雁行弓手压阵,锋矢、鱼鳞重骑居后。就阵法而言,两方各有千秋,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海西四部的四位族长身着重甲,站在战车上,止一人骑在战马上,行近两步,高声叫道:“努尔哈赤,还记得我纳林布禄么?”

        努尔哈赤冷冷一笑,也策马上前几步,道:“叶赫部有史以来最没用的族长,你还有脸来见我么?”

        纳林布禄相隔较远,厉抗瞧不清他面色如何,然而听他语气已是动怒:“混帐东西,竟敢如此侮辱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努尔哈赤道:“我确实后悔。当年你送你亲妹子给我,苦苦哀求我要两家结盟。我只悔当时没能杀了你这废物,致令你得活了数年狗命。”

        纳林布禄叫道:“我叶赫部好心与你结盟,你却一再苦苦相逼,将我们赶到这荒野中来生存。我们现在是要回原本属于我们的领土。”

        努尔哈赤道:“这整个建州,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你们的部族,本就是归我父辈统领,连你座下的马,都是我努尔哈赤家的,你却有甚么是自己的东西?”

        纳林布禄怒吼道:“贪得无厌的家伙,我要让你尝尝厉害!”随着他一挥手,整队整队的重骑从阵中直突出来,向努尔哈赤冲锋过来。

        努尔哈赤冷冷一笑,道:“毫无耐性的东西,我真不明白他怎能训练出这么强大的部队。”

        两方势均力敌的部队交锋,谁先沉不住气,谁先出战,都有可能导致落败。因为阵势都已列好,急切难下,若先发动冲锋,另一方严阵以待的弓手将对其进行致命的射杀。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先被射杀的部队,将大大的降低兵力。难道这些,纳林布禄竟全不知晓么?那他又怎能有如此强大的部队呢?

        努尔哈赤一方的弓手瞄都不用瞄,只把弓拽满,向着斜上方的空中射去,那漫天的箭枝斜飞上天,劲力失去后向下坠去,正迎上冲锋上来的骑兵。由于人数是那样的多,箭枝自会射在敌人身上,马上。众多的骑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射杀,然而更多的骑兵存活下来,依然向前冲锋。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若冲到近前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两方部队本就算定了距离列阵,弓手间互相无法射杀。然而奔驰的骑兵缩短了这个距离,努尔哈赤方的弓手隐在盾兵之后,一轮一轮的施着箭雨。每前进一寸,都是无数骑兵的性命换来的。到得近前来时,已有三成骑兵倒在了中间这片空地上了。

        奔驰中骑兵的威力,厉抗是见过无数次的,每一个都能带来极大的震撼。这一次也不例外。跑得发了的战马,根本无法收住脚步,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在了战车上,撞在了盾兵巨大的盾上,发出沉闷地响声来。马上的骑兵大多无法做出攻击,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了上来。巨大的冲力即刻夺去他们的性命,他们的任务也同时完成了。

        冲撞过来的重骑,将坚固的圆形阵列撕开了一个缺口。再坚固的盾牌也防御不住奔驰的重骑,这是不变的规律。努尔哈赤知道,所以他眉也不皱。第一次的撞击结束后,他并没有下令步兵堵住缺口,那死去的步兵本就是用来牺牲的。他们必须与冲来的骑兵同归于尽。不然,身后的骑兵就没有空间冲出来。

        骑兵的冲撞之力被步兵抵消以后,再也没有这么长的距离给他们发动下一轮的冲锋。然而努尔哈赤阵后的骑兵却有,他们还不曾动呢。这时发动开来,巨大的威力又再次重现,不过却在努尔哈赤一方。

        跑不起来的骑兵,和步兵的差别不过是马上马下,使用价值甚至不如步兵。遇到冲锋起来的骑兵,海西四部的重骑只能束手待毙。第二轮的攻击中,努尔哈赤又占到了上峰。整个冲锋过来的海西重骑,被弓手射杀,骑兵冲撞,剩余下来的也没能坚持多久,竟全数死在了步卒的合围之下。

        到这时,努尔哈赤将手一挥,发动了进攻。

        没有冲锋。努尔哈赤的步卒三人一队,举起巨大的盾牌,开始缓慢而整齐的向前推进。重甲装束的步卒,每行进一步,落地时的沉重声响都极是沉闷,而以千计的重甲步卒同步前行的脚步声,更是如同一架恐怖的杀人机器般,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着。

        海西的弓手毫无意义的射击几乎伤不着努尔哈赤的部队。那漫天的箭雨全被巨大的盾牌给遮档住了。偶尔有步卒被射杀,总会有人马上接替他的位置。这巨大的盾牌太过沉重,必要三人一组合力,才能持得起来的。

        就在此时,海西部开始出现了骚乱。厉抗抬眼望去,已见着左右两翼尘土飞扬,再看努尔哈赤,那丝阴沉的冷笑又开始出现在他的嘴角。原来他早已在两翼安排了伏兵,而这个部署,在事先竟然连他都不曾知道。

        海西四部的联军完全崩溃了。再好的阵势,再妙的部署,如果使用不当,依然只是徒有其表。努尔哈赤生动而形象的给他们上了一课,只是学费很贵。

        PS:本故事纯属虚构,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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