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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颜已觞


那青年笑道:“放心,我不是歹人,只是见你们英雄了得,想同俩位交个朋友,我叫努尔哈赤。”

        宋书妤“咦”了一声,退后一步,手握剑柄,道:“你是鞑子?”

        大明朝自建国伊始,北方鞑靼部落每常滋扰边疆,两国连年交战,边疆百姓深受其苦。戚继光抗倭立下不世奇功后,朝廷爱其帅才,调往蓟州总镇边防,便是对抗鞑靼部落了。厉抗这一路过来,已从宋书妤口中听闻得详细,这时听得宋书妤如此说,心下一惊,只怕这努尔哈赤便是鞑子,慌忙凝神戒备。

        努尔哈赤浓眉微微一扬,摆手道:“两位千万不要误会,在下绝不是鞑子。”

        宋书妤撇嘴道:“莫来瞒我,你们这些鞑子未服王化,名字自来千奇百怪,你却当我不知么?”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摇头道:“这位姑娘错了,北方部落何止数百,除了鞑靼,尚有兀良哈、瓦刺、女真等部落,除了鞑子对大明心怀不轨之外,其余部落都对天朝称臣,绝不敢有些的冒犯。我便是女真族人,却不是鞑子。”

        宋书妤却哪里知道这许多,听得努尔哈赤说得头头是道,心下将信将疑,握着剑柄的手却放了下来。

        努尔哈赤笑道:“两位还是先上车吧,若再拖延下去,待得锦衣卫来了,却又罗嗦得紧了。”

        宋书妤此时无法可想,只得道:“谅你一个人,也奈何我们不得。”说着钻进车去。厉抗见宋书妤进去了,也尾随着钻进马车去。努尔哈赤笑道:“在下可是真心结交两位,却不敢起异心。”说着吆喝一声,驾起马车顺道北行。

        自外面瞧来,这马车并不甚大,仅容得五六人而已。待得厉抗钻进去一瞧,只见车内布置却井然有序,车壁两侧是一排坐凳,正中摆了张小小桌子,桌脚用铁钉钉得实了,不至于路途颠簸使其移动。桌上散放了些烧肉和水袋,车内角落塞了一床薄薄的被絮,这么个小小的马车,竟如同一个小小居室一般了。]

        宋书妤环顾左右,不由笑道:“这个法子倒真真不错,有这么个移动的屋子,便是走在远的路都不怕了。”

        努尔哈赤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这车子是我从咱们部落游牧的帐篷想来的,比之普通马车却不知好了多少,我从北方一路南下,便全亏了这车子。”

        厉抗瞧着车内布置,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对宋书妤道:“你不是说北方那些个游牧民族生活都极是清苦贫困,这才会打咱们大明江山的主意么?怎地我瞧这人却不像什么贫苦之人呢?”

        宋书妤皱了眉头摇头不答,努尔哈赤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这位哥儿,你却不知了。大明也有穷人富人,自然咱们部落中也有穷人富人之分,如何能一概而论了?”厉抗声音虽低,却依然被他给听到了。

        虽是如此说,厉抗却依然觉得此人神秘得紧,却不知他究竟是好是坏,皱了眉道:“小兄弟,你不在你自己的部落内,却到咱们大明来做甚么?”

        努尔哈赤忽地沉声道:“禁声,锦衣卫从后面追来了。”

        厉抗心下一紧,侧耳听去,果然后面隐隐有马匹奔走之声传来,那声音杂乱无章,听来人数似乎颇众,心知自己和宋书妤头先犹豫不决耽搁了时间,逃跑的锦衣卫这时搬了救兵,又在返来了。宋书妤面上变色,道:“来得好快……”

        努尔哈赤沉声道:“两位只管在车内安坐,切莫出声,一切自有在下。”驾了马车只顾前行。

        只听得身后马匹越追越近,几个声音接连喝道:“停下了!”“把车靠在路边!”“锦衣卫办案,前面的马车停下!”努尔哈赤充耳不闻,驾了马车缓缓而行。厉抗紧握了竹杖,杖尖对了车外,只待努尔哈赤一说出自己在车内,便一杖刺去,先结果了他再说。

        身后锦衣卫奔行极快,片刻已至。只听得马匹嘶鸣声中当先几人喝道:“停住了!喂,可曾见着一女两男从这过去?”

        听得努尔哈赤漫声道:“这官道上人来人往,我却哪里注意这么多来?”

        一个声音恶恨恨地道:“娘的,你倒比老子还横些?活得不奈烦了么!”

        话音未落,只听得衣裳破风之声响起,跟着一声脆响,似乎有人被掌击在面上。众锦衣卫纷纷大叫:“反了反了!这人是反贼!”“敢和老子们动手,杀了他!”

        厉抗心中一惊,不想努尔哈赤为了维护自己两人,竟同锦衣卫动起手来,正要挺杖抢出,只听得努尔哈赤怒吼一声:“住了!建州左卫使在此,谁敢无礼!”

        听得这话,厉抗暗中吃了一惊,这努尔哈赤明明自说是女真族人,却又怎地成了大明的什么左卫使?

        正自惊疑不定,却听得车外众锦衣卫依然叫嚣不止:“娘的,左卫使便又怎地?”“锦衣卫便是要杀光你们这些官儿中的反贼乱党!”“大伙儿做了他!”

        努尔哈赤冷笑传来:“哼,锦衣卫果然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怕不怕东厂刘公公?”

        此话一出,厉抗倒不觉如何,车外锦衣卫的声音却静了下来。过得一会,听得一个声音诺诺地道:“你……这位大人,却不知和东厂刘公公什么交情?”

        努尔哈赤笑道:“却也没什么,只是本官此次北上,刘公公多有交代,若有不便处,便提提他老人家的大名。又怕不稳妥,这里写下书信在此,各位锦衣卫大人可要过目?”

        “不敢……不敢……”众锦衣卫连声答应。一人道:“属下等人捉拿反贼乱党,急切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大人见谅。”

        努尔哈赤笑道:“各位大人倒还真是有心了,险些儿将下官都认做反贼杀了。哈哈哈哈……”

        众锦衣卫尴尬的附和着干笑,一人道:“属下等不识得大人,虽有冒犯,却也当不得真。大人还请慢行,我等公务在身,也不远送了。”说着吆喝一声,带了众锦衣卫打马而去。厉抗听得声音渐远,众锦衣卫又从原路返了回去,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马车又行一段,努尔哈赤笑道:“两位英雄,可曾惊着了?”

        厉抗推开车门钻出来,坐到努尔哈赤身旁,道:“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只怕我们可斗不过这么多锦衣卫。”

        努尔哈赤摇摇头道:“你却太客气了,我见两位英雄了得,有心结交,却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宋书妤从车内探出头来,道:“喂,努尔……你究竟是什么人?”努尔哈赤名字不同普通汉人,宋书妤一时却记不住。

        努尔哈赤笑道:“我才说了,我是女真族人,怎地你便忘了?”

        宋书妤道:“你还来哄我?女真族人怎地当了我大明的官儿,连锦衣卫都怕你三分。”

        努尔哈赤叹口气,道:“不瞒两位,我姓爱新觉罗,是建州女真族长之子。由于我族势力薄弱,只得向大明称臣以求保护,万岁爷封我父为建州都指挥使,封我为左卫使,俱不过挂个空头儿,全没一些儿实权,这些年来反倒贡了不少东西上去,把我族的家底都要陪空了。这次我便是来京朝贡的。”

        厉抗点头道:“怪不得你报出建州左卫使的名号来,那些个锦衣卫却一点也不怕你。”

        宋书妤撇嘴道:“一个区区左卫使又怎地?便是你爹爹亲来,这些锦衣卫也不放在眼里。只是那刘公公只怕有些门道了。”

        努尔哈赤点点头,道:“锦衣卫向万岁爷效忠,不服他人管束,唯东厂能镇得他们。这刘公公便是东厂管事之一,权势极大的。”

        宋书妤哼了一声,道:“你倒神通广大,连这些人都和你有些关系。”

        努尔哈赤苦笑道:“我却哪里能同他们扯上关系?只是每年来京朝贡,三分之一贡给皇上,三分之二倒是给了他们这几位公公,这才博得他们一笑,得了这么一纸文书。”

        厉抗奇道:“怎地他们得的比皇上却还要多?”

        努尔哈赤道:“现下却哪里还顾得了皇上?这几位公公把持了大局,皇上只顾了享乐,却哪里管事了?”

        厉抗“哦”了一声,原来大明朝现下情景倒同日本极是相似了。各地大名拥兵自重,天皇与将军早已只剩了一副威严的躯壳,再无一丝权利可言。而这里则是公公们把持了大局,皇上不闻不问。只不过是日本战乱纷争,而这里尚是太平而已。想到此处,厉抗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便是再如何愚笨,两相比较之下,却也不难瞧出大明日后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来。在母亲口中自小听来的盛世大明,为何在繁华背后却会有如此多的阴暗面?自己好容易回来,难道便是回来瞧一个乱世的产生么?

        努尔哈赤却不知厉抗心下想些什么,笑道:“瞧两位的身手着实了得,更难得有如此胆气,竟敢同锦衣卫动手,在下好生佩服,却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努尔哈赤赶走锦衣卫,救护得两人平安,两人倒对他去了防范之心,这时听得他问,便将自己名字说于他知道。努尔哈赤倒是机灵乖巧,这一下已是一口一个“宋女侠”“厉大哥”的叫起来。

        厉抗见他粗眉大眼,腭下都已长出一圈粗硬的胡渣来,虽只十八九岁,却已极具男儿气概,心下极是喜他,一路上同他谈谈讲讲,听他说些游牧民族的趣事,不觉已是日头偏西了。

        努尔哈赤一人一车往来建州与京城之间,吃住都可在车上,这时多了两人,这车便住不下了。三人寻了一处客栈停下,宋书妤凑到厉抗身旁,手一伸道:“拿银票来。”

        厉抗道:“你要做甚么?”

        宋书妤道:“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个忙,好歹总要谢谢人家。咱们整治些好酒好菜,请他来吃,也多少是个心意。”

        厉抗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来。这一路上钱银掉失多次,厉抗不敢大意,将银票同《纪效新书》夹杂一处,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紧紧收在怀里,片刻不离身边。这时摸出来一层层打开,宋书妤早已不奈,夹手抢过来,道:“什么宝贝,值得这么收着,先放我这里,回头还你。”从油纸中抽出两张银票,看也不看的将油纸收在怀中,自去叫小二整治酒菜去了。

        厉抗眼见《纪效新书》也被她夹手抢了过去,心下着急,眼见宋书妤将书收在怀中,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心想连日也不见再掉过东西,想来注意些也不会有事。

        到底有钱便好办事,宋大小姐使惯了银钱,这时几张银票一甩出去,不一时好酒好菜便摆满了一桌。努尔哈赤游牧民族的豪爽性情此时显露无余,也不客气,一手端起酒碗,另一手抓起桌上肉食,就手而食,连呼痛快。厉抗吃相已是不雅,此时同努尔哈赤一比,倒显得厉抗斯文了许多。

        厉抗身材魁梧粗壮,每饭必食许多才得尽饱,而努尔蛤赤却尤以为甚。待得厉抗吃饱,他却依然抓了一只烧鹅啃食。厉抗和宋书妤瞧得有趣,边瞧边笑。努尔哈赤抓了一只鹅掌,也不管满手满嘴油腻,冲两人笑道:“我最是不喜使筷,吃饭本就要吃得尽兴吃得爽快,却使两只筷子,夹手别脚的,半天也没二两肉入口,还是这么吃了爽快。”

        厉抗一生不喜弄虚作假,又值年轻力壮,身上也自有一股豪气。然而其母张新梅到底是中华传统农妇,自来教晓厉抗谨小慎微谦虚恭敬,厉抗一腔热血便只在战阵之间才能发挥得淋漓酣畅。而这努尔哈赤却与厉抗全不相同,便是说话吃饭,都自然的流露出些豪迈爽利来。两人虽俱魁梧壮实,比之厉抗,努尔哈赤却更有些男儿气概。

        待得努尔哈赤吃饱,已是掌灯时分了。三人奔波一日,都有些倦意,宋书妤叫来小二,命他带了三人去客房休息。努尔哈赤多喝了两杯,此时步伐趔趄,厉抗只得搀扶着他,随在身后。想到宋书妤怀中还揣了自己的《纪效新书》,暗想待会无人时要尽早讨回,免得被人知道,平生事端。

        上楼时正碰见一个中年男子从楼上下来,宋书妤让得一让,楼道狭窄,那人无意间在宋书妤身上蹭得一蹭。宋书妤皱皱眉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慌忙道歉,低了头快步下楼。

        这一幕落在厉抗眼中,却觉似乎在何处见过一般,心下迟疑不决。眼见那人从自己身边急步过去,宋书妤皱了眉拍拍衣裳,厉抗脑中忽地电光火石般一闪,不及细想,喝道:“站住!”丢下努尔哈赤,反手一把向那人肩上抓去。

        初次在客栈之中,也便是如此一幕,一人在宋书妤身上略略一撞,之后宋书妤怀中银钱便就失去。丢失些银钱事小,此时宋书妤怀中有戚继光心血凝聚的《纪效新书》,厉抗受戚继光委以重托,如何敢忘。也不管自己猜测对也不对,先动手制住那人再说不迟。

        厉抗这一下变起突然,这一抓速度极快,眼见那人必是手到擒来,却不知那人怎地一个折身,脚步错得几下,竟绕过厉抗这一抓,闪到楼下去。

        努尔哈赤失去扶持,险些失足跌倒。宋书妤折过身来,奇道:“怎地?”

        厉抗充耳不闻,生怕那人走脱,在楼道上合身扑下。

        那人偏身让得一让,哈哈大笑:“不错不错,终是让你给发现了。”

        这句话说出来,厉抗再无疑惑,显见自己猜测得不错了,慌忙横身错步,拦在客栈门口,伸手道:“东西拿来!”

        那人手掌一翻一摊,油纸包裹便出现在他手中。宋书妤“啊”的一声,伸手在怀中一摸,怒道:“原来是你!你……可恶……!”她被人伸手入怀偷去东西,竟全然不觉,想到这人手竟伸入自己怀中,气得脸都红了,从楼道上一跃而下,长剑出鞘。

        那人手掌一翻,油纸包裹便就不见,也不知被他收到哪里去了。那人笑道:“我从登州外一路跟你们到这里,到底被你们发现了,也算不错。”

        宋书妤满面通红,怒道:“原来一路上都是你这贼人在捣鬼!”

        那人笑道:“女娃子,你莫气,我叫袁仲空,江湖上人称‘见钱眼开’,从来只为求财,绝不曾碰着你身上任何地方。也亏得你是遇着我,若是遇着‘财色兼收’,只怕却没这么好过了。”

        宋书妤怒不可抑,长剑一舞,直向袁仲空攻去。客栈内地方不甚大,袁仲空却大施腾挪,在小小空间内跳跃躲避,宋书妤盛怒之下出手极快,却沾不着袁仲空衣裳半点。袁仲空一边避让,一边笑道:“江湖上却都知我有个爱好,但凡偷,便要让人不知不觉。若是让人发觉了……嘿嘿!”冷笑声中,袁仲空面色一凛,跃在空中一个翻滚,欺近身来,右掌击在宋书妤剑脊上,宋书妤只觉一股大力涌来,长剑一偏,险些儿脱手飞出。便这么一下,袁仲空左掌已至宋书妤面门前了。

        宋书妤避无可避,眼见这一掌下去便要性命不保,只听得一声大喝:“着!”一柄竹杖从斜刺里直刺过来,并不去挡击到宋书妤面前的手掌,而是直刺袁仲空胸腹。

        这一下围魏救赵,使用极是巧妙,正是厉抗持杖救护。他一直堵在门口,以防袁仲空遁逃,眼见宋书妤不敌,只得跳过来救护。

        厉抗这一招极是巧妙,虽只平平一刺,时机角度却拿捏极准,正是于战阵间征战数年的精髓所在。绕是袁仲空技艺高超,慌忙收掌挡驾,才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下。只听得衣裳破裂的声音划过,厉抗竹杖将袁仲空的长衫下摆给划了条口子。到此时,傻站在原地的客人同伙计才醒得过来,发一声喊,夺门而出。

        袁仲空翻身落地,面色阴沉地在厉抗身上上下打量,目光恶狠狠地盯在厉抗手中竹杖上,冷冷地道:“况义贵是你什么人?”

        厉抗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也不去答他,手一伸,喝道:“东西还来!”

        袁仲空冷笑道:“好好好,我倒是走了眼了,还道你只是个无名小辈,却原来是况义贵的高徒。且让我来领教领教!”脚步一错,几下冲到厉抗身旁,双拳不停,向厉抗攻来。

        厉抗抖擞精神,以杖作枪,敌住袁仲空。只是这袁仲空瞧来似乎貌不惊人,却不想其手段不在魏风韩诗之下,数招之后,厉抗枪法早乱,只办了个遮拦不定。

        宋书妤死里逃生,尤自惊魂未定,已是心生了惧意。眼见厉抗遇险,只得咬牙挥剑抢上,和厉抗以二敌一。

        袁仲空叫道:“好!衡山派的也来了。你这两个娃娃深藏不露,倒让我走了眼去。”双手不停,身法飘忽,直向两人攻去。他以一敌二,却也不落下风。

        这时厉抗瞧得清楚,若论招势刚强猛烈,袁仲空却不如魏风,而比之韩诗却又少了些灵动飘忽,只是他招势中每常有些阴狠之处,且跳跃不定,让两人不敢大意,只觉他一掌重似一掌,只觉快要支持不住了。

        袁仲空却是越战越勇,冷笑道:“丐帮衡山也不过如此。着!”跃起身来,避过厉抗一激,反掌向厉抗劈去。厉抗慌忙回步躲避,却不想这一下竟是虚的,袁仲空趁了宋书妤挥剑替厉抗挡驾之际,回掌向宋书妤击去。

        这一下眼见必是成功,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喝,袁仲空脚踝一紧,竟被人当空抓住。厉抗两人转头看时,只见努尔哈赤不知几时掩到袁仲空身后,双臂举起,抓住袁仲空双足,着力一扯。袁仲空不曾料到又多了个敌人,这时身在半空不好着力,又是事发忽然,这一下被努尔哈赤一扯,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袁仲空躺倒在地,双足猛地一蹬,却觉努尔哈赤双手如铁钳般夹定了自己双足,竟蹬脱不掉。眼见厉抗同宋书妤双双抢上,忙又再发力猛蹬,这一下他用上了内劲,一挣之下将努尔哈赤震得连退数步。努尔哈赤在自己部落中是排名第一的大力士,摔角之术更是无人能敌,不想这人竟一蹬之下脱出自己双手,瞪大了双眼喝道:“好大力气!再来!”也欺身近来抢攻。

        厉抗并无内力,宋书妤也自平平,两人俱是靠了招势套路而已,长久相斗下必是落败,袁仲空倒不将这两人放在心上。只是身后偷袭自己那人却不知使的是什么奇特招势,仗了自己身强体壮,招势间大开大合,近身全是些粘贴摔扭,有些像“粘衣十八跌”,却又有些像“三十二路擒拿手”,瞧得袁仲平心下烦乱,不想自己连跟数日之人竟是名门之后,而这小小客栈之中竟还隐了如此的高手。

        袁仲空心烦意乱之下,手脚不免缓得一缓,便这一缓,努尔哈赤欺近身来,双手抓住他肩膀,足下马步站稳,反手一扭,便要将袁仲空扳倒在地。

        袁仲空奋力反夺,若论力气相斗,身材消瘦的袁仲空绝不是魁梧的努尔哈赤对手,然而这一夺袁仲空用上了内力,竟硬生生反夺回来,倒将努尔哈赤扳倒在地。厉抗见努尔哈赤倒地,慌忙一枪刺来救护。

        袁仲空喝道:“小辈无礼,莫怪老子不客气!”他被三人缠斗多时,终是动了真怒。

        厉抗必要夺回《纪效新书》,却也不管你动不动怒,这一枪并不停手,直刺出去。袁仲空心想你这小小一根竹杖起得什么作用,却在我面前晃了半日。一掌蓄力击出,直拍在枪头侧翼上。这一击用力极大,满拟必是将竹杖击折,直打在厉抗胸上。谁知着手处竹杖竟坚硬中带了三分柔韧,被这一掌击中,竹杖弯成一个弧,却并不折断。只见厉抗马步沉身,双臂顺了竹杖受力方向一收,跟着缓缓划起一道弧来。袁仲空不明他要作什么,冷哼一声,手臂加力,内劲吐出,要将厉抗一击博杀。

        厉抗本待要使戚继光教授的太极劲法,只是他并不曾领悟得其中奥妙,这一下缓缓划弧,却全然带不动袁仲空掌劲,只把竹杖带得偏了一偏。竹杖本自已被压得弯得不行,此时一偏一让,袁仲空手掌从竹杖上脱出,大半气力击在厉抗胸前。厉抗受此重力,只觉胸腹间气血翻滚,一口血直吐出来,向后连退数步。于此同时,柔韧的竹杖受满了力,直反弹回去,尖削锋利的杖尖划过措不及防的袁仲空胸前,在他胸上划开一道口子来。

        宋书妤长剑舞起,直抢过来。袁仲空一大吼一声,抬脚将宋书妤手中长剑踹飞,喘息道:“好好好……想不到老子一世英名,竟毁在你们三个小辈手上。”眼见他双手抚胸,佝偻了身躯,鲜血从伤口直滴下来,显见得这一下伤得极重。

        宋书妤见他面上恶狠狠的凶像,本自就有了怯意,这时更怕了,颤声道:“你一路来偷了我那么多银钱,此时……此时咱们一报还一报,便就……便就两相罢手吧。”

        袁仲空正要说话,只听一人闷哼一声,道:“不行!东西……还来!”只见一人捂着胸口,嘴角兀自有一丝鲜血流出来,正是被打了一掌的厉抗。

        袁仲空哈哈大笑,伸手入怀摸出油纸包裹,道:“是了,东西还你。”说着一把向厉抗抛去,同时身形展动,竟直扑向宋书妤。

        眼见《纪效新书》失而复得,厉抗心下大喜,正要伸手去接,耳听得宋妤尖声大叫,不及细想,包裹也不接了,强忍胸口疼痛,抢前两步,一杖直刺向袁仲空。

        袁仲空两次扑杀宋书妤,俱是被厉抗一刺给挡了下来,自己更被厉抗在胸前划了如此大一条伤口,此时深恨厉抗,猛提一口真气,身体硬生生在空中一折,竟绕过厉抗竹杖,双掌一错,当空向厉抗直扑过来。

        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遭身首异处,技艺相博也是同理。厉抗经历大小数十场战阵过来,此时虽是大惊失色,却也做出反应。当即弃杖,双臂圆转舒缓,摆出太极驾势来。谁知他这里尚未摆好,袁仲空手掌已到,一下击在厉抗肩上,厉抗一个趔趄,向后连退数步,站立不稳,宋书妤慌忙就手来扶,却被他带得坐倒在地。

        袁仲平这一下已是强弩之末,勉强耗去最后一口真气一博,却不知那小子怎地在最后关头招势变得如此缓慢,想来定是战到脱力了的缘故。袁仲空眼见自己受伤甚重,也不敢久留,捂了伤口,行前几步,弯腰去拾地上的油纸包裹。

        只听得背后喝一声:“着!”袁仲空直吓了个肝胆欲裂,他竟将努尔哈赤忘却。头先扳倒努尔哈赤后,便见他不曾再起身,还当他晕了过去,不想他只是装晕,这时竟又掩到自己身后偷袭,袁仲空不敢停留,包裹也不要了,勉力提起胸腹间最后的真气,向外急掠。宋书妤叫道:“不要走!”起身欲追。袁仲空从怀中摸出些沙粉来,转身向后一洒,自己跃出门去,急奔而去。

        袁仲空受伤之下气力也自不小,这一把沙粉直向宋书妤飞来。厉抗坐倒在地,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叫声小心,双手在宋书妤手上一推,把宋书妤推dao。谁知这沙粉竟洒到自己面上来,厉抗慌忙扭头躲时,沙粉喷得自己左脸上一阵炽热,跟着却又不觉疼痛,反而有些些麻痒传来。

        只听得努尔哈赤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老子早没了气力,只在他身后大吼一声,竟把他给吓走了。”

        厉抗抬眼见着油纸包裹摆在地上,并不曾被袁仲空带走,夜风从屋外拂进来,撩起油纸,露出《纪效新书》的一角来。厉抗心下大慰,到底把书给夺了回来,不曾负了戚帅的重托,不由得面露微笑。谁知面上麻痒难当,竟连笑都笑不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厉抗失声道:“我这是怎么了?”话未出口,只觉脑袋晕晕沉沉,面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PS:公元1583年,明万历十一年,努尔哈赤受封明廷建州左卫使,同年他承袭了都指挥使世职,是年24岁。而在公元1589年,明万历十七年,努尔哈赤30岁时,才第一次上京。

        书中故事纯属虚构,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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