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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南蛮人


面对上泉信纲,厉抗只觉犹如面对一座高山,竟没有一丝办法。一招快似一招的进攻,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自己空有一身气力,不知怎地却就是使不出来,勉强挥出几拳,却连上泉信纲的一丝毛发也不曾沾着。

        正是不知所措之时,只听得一人脆声大叫:“大个子,我来帮你!”声音分明是蝶舞的。厉抗慌忙四顾,四围竟只有汪洋一片,哪里有蝶舞的影子?自己被上泉信纲牢牢牵制定了,任是如何挣扎都不得动弹一下,急得厉抗大汗淋漓。

        才叫得几声,却只听一声尖叫,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只见蝶舞一身粉色的丝衣,满头的柔发用彩带随意的扎着,双刀后的丝带上下飞扬,直向上泉信纲攻去。上泉信纲轻轻一让,一挥手间,手掌重重的拍在蝶舞面门上。厉抗被蝶舞手中双刀后的宝石在阳光下刺得双眼疼痛无比,瞧见蝶舞整个地向后飞跌出去,心头似乎被一根丝线猛地一扯,失声叫道:“不要!”猛地便就坐起。

        原来只是一个恶梦……

        厉抗这才略略定下神来,只觉胸口闷痛,低头检视胸前旧伤,所幸伤口倒还完好,待得心神稍宁,厉抗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床上。

        自被上泉信纲一招龙返斩将自己击下船后,厉抗在水中奋力挣扎,怎奈瀑布左近水流过急,厉抗被水流一带,竟直冲下瀑布去。瀑布甚高,厉抗这么无遮无拦地直冲下去,当时便就失去了知觉,其后发生些什么,便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厉抗左右审视,发现自己身处之处并不甚大,布置简陋。房间为木板砌成,桌椅俱全,房中无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再看得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衣服也不知被谁给受了去,心下不由得略有些慌乱,开声叫道:“有人么?”

        叫得几声,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人手里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房外漆黑一团,想来已是夜深。那人见厉抗醒来,甚是高兴,一边走近一边道:“你可醒来啦。”语调声音,听来甚是别扭。

        在明亮的油灯照耀下,厉抗瞧得清楚,那人身着黑色长衫,一头乱糟糟的红发和胡子直连到一起来,碧绿的眼睛窝在高高颧骨内,在油灯的照耀下直如鬼怪一般,竟然是一名南蛮人。

        厉抗以前也曾见到过南蛮人,然而其人终是同自己时常所见之人大是不同,且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忽然见着这么一个面容诡异之人,厉抗心中终是有些害怕,在床上略向后缩了一缩,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呵呵”笑道:“呀呀,尊贵的武士大人,亏咱们还见过一面,你怎地便就认不得我了?”声音生硬干涩,听来愈发难听。

        厉抗皱皱眉头,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还识得南蛮人了,这时也管不得那么许多,问道:“是你救了我么?这是哪里?”

        那人凑得近来,将油灯放在桌上,道:“我的商船在海上行着,忽然见着你被一小截木头载着飘啊飘的,便将你捞了上来。你早就昏迷了多日了,若不是遇着我,你早就被海里的怪物给吞掉了。”

        厉抗这时才发现这房间并不稳定,缓缓地略有些漂浮,这才知道自己竟是在船上。心想自己竟然被湖水直冲到海上来了,若非遇着这人,只怕自己难保性命,心下感激,便道:“蒙你救了我,真是谢谢得很。”

        那人摇摇头道:“口里说句谢谢有什么用?你总得给我些实在的东西报答我才成啊。”

        厉抗抓抓脑袋,笑道:“你瞧我现下连件衣服也没有……啊,是了。麻烦将衣服还给我,我记得衣内还有些贯钱的……虽然不多,但是日后待我回去,必是好好报答你的。”

        那人笑笑,又再摇头道:“些小的钱财,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厉抗大感为难,道:“我现下便只有这几贯钱了,不若待我回去后,再好好谢你好么?”

        那人道:“那可不成,你回去后我到哪里去寻你?我是个生意人,吃亏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做的。”

        厉抗一时哭笑不得,自己刚刚醒转,尚连身处何处都不曾弄得十分清楚,身上又一丝不挂,这人竟然如此纠缠不休,定要自己报答救命之恩。一时无法可想,只得摊手道:“那你要我怎样?”

        那人笑道:“你有件东西,对你没有什么用,对我却有用,若你真要报答我,便把那东西给我罢。”

        厉抗奇道:“什么东西?”

        那人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东西确实对你没用,只是一张小小的白布,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而已。”

        厉抗大是奇怪,自己几时有这么一件古怪东西?那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无足轻重一般,然而说完之后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盯了厉抗瞧个不停,被厉抗一望,又慌忙移开,眼神闪烁,似是另有隐情。

        厉抗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念,不禁失声道:“原来是你!”

        那人哈哈笑道:“尊贵的武士大人,你终于认得我了么?”

        几年之前,厉抗护卫“天才军师”竹中半兵卫前往界町寻南蛮人购买药物,见到的正是面前这个南蛮商人,因此而识得了蝶舞,也引出了一大堆事情来。那人索要的白布,原来便是那包藏在十字架中的白布,内中所载均为西洋文字,当时便是这商人翻译出来的。不想时隔几年,竟会在这里遇着这人,而且旧事重提起来。

        厉抗道:“那白布早已不在了,如何还能给你?”

        这话倒是实话,那日厉抗界町外血战一场,当夜合衣在溪水中一泡,早已经将那白布泡得烂了,上面的字模糊不清,厉抗心想反正上面的内容自己已经记得,字又不识得,随手便就丢弃了。这时这人又来索要,自己却到哪里去寻了给他?

        那商人却似不信,瞪着眼睛道:“你莫来哄我,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会不见了?”

        厉抗笑道:“真真好笑,你头先不是说那东西没用么?怎地又变成重要的东西了?”

        那商人怒道:“你莫要和我说笑,快些将那东西给我!”

        若与厉抗好声好气谈讲,厉抗必是知无不言,而若是蛮不讲理凶横霸道,则厉抗就偏要与其对着顶撞。这时被那商人一吼,厉抗也自生气,道:“我若偏就不给你,你又能将我如何?”

        那商人想是怒极,大喝一声,竟然大踏步近前,伸掌向厉抗面上扇来。厉抗喝道:“大胆!”左手一挥,打算将其来势挡格,右手同时击出,直取其胸前。

        那商人根本不曾习过技击之术,当年厉抗便能将其轻松击退,满拟这一下必将其击倒在地。谁知两人双手甫一相接,厉抗只觉自己手中没一丝气力,被他那一掌扇在腕上,左手竟被扇开,而同时右手击在商人的胸前,却好似击在石头上一般,震得自己拳头生疼。

        这一惊非同小可,厉抗呆坐当场,连那商人都连退几步,不信的轻抚自己前胸,两人都半晌作声不得。

        当年界町南蛮商馆内,那商人为了抢夺厉抗手中的白布,被厉抗当胸一拳,打得直跌出去,日后疼了数日,方才好转,直到此时尚且记忆犹新。不想厉抗此时一拳击来,却软绵绵的没一丝劲道,便如几岁大的孩童一般,哪里像是一个孔武的青年击出的拳劲?那商人后退几步,盯着厉抗,眼珠转动,以为他有些什么阴谋诡计,心下计较不止。

        厉抗坐在床上,暗中臂上凝劲,却觉两臂酸软,空有两臂结实的肌肉,筋骨间却用不上一丝气力来,心下惶然,也不管自己尚且一丝不挂,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那商人近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那商人眼见厉抗紧张害怕得面色都发了白,揪着自己领口的右手虽然肌肉扎突,却其实没一丝气力,心下慢慢的去了惧怕,伸手一夺,竟将厉抗的右手从领口扯开来。他还尤自不信,大力反手一扭,厉抗本能的反力一抗,谁知手臂无力,竟然被这个昔日的手下败将把自己右手反扭到身后,被其轻易制住了。

        那商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此时厉抗虎落平阳,他如何不欺?面上笑容不减,道:“尊贵的武士大人,你平日里的威风劲都哪里去了?现下怎地这么狼狈啊?”

        厉抗手被扭在身后,只觉疼痛无比,几次发力反夺,怎奈那一身气力都不知如何使不出来,只得怒喝道:“你这卑鄙小人,究竟对我使了些什么诡计?”

        那商人笑道:“我不但将你从海上救起来,还派了医师好生调养你,几时对你下过什么诡计?”

        厉抗不信,道:“那我怎地双臂酸软,有力也使不出来,连你都斗不过了?”

        那商人笑道:“这还不好么?若你还有半分力气,我哪里又是你的对手?现下你在我手中,还不老老实实地将那白布交给我么?”

        厉抗怒极,道:“我偏就不将那东西给你,你有本事便就将我杀了,瞧你还拿不拿得到那东西。”

        那商人一把将厉抗右手放开,竟“仆”地跪倒在厉抗面前,乞求道:“武士大人,我求您行行好吧。那白布对您真真没有一些儿用处,再说了,你也知那白布上做载的是些什么事情了,就便将那白布给我,也并没什么大碍。您便瞧在我救得您性命的份上,给了我吧。”

        这人软硬兼施,厉抗还一时真是无法对付,抓了抓脑袋,道:“对啊,你也曾瞧过那白布上写的是些什么,为什么还定是要那块布呢?那上面又不曾写得有地图,只是提到有一件东西而已啊。”

        那商人连连摇手,道:“你不明白的。”

        厉抗只觉自己赤身裸体的站着实在不雅,重又缩回床上被中,道:“那你说来我听,为什么定是要那块白布?”

        那商人道:“写这白布的传教士,是西洋帝国大不列颠之人,与我正是同宗。若我能将那白布交给我们尊贵的女皇陛下,那么不但升官有望,且极有可能女皇陛下还会派了我去陶瓷之都去寻那东西。到时候名利双手,却不比在这战乱的岛国上卖些小东西划算得多么?”

        厉抗道:“那你怎知白布对我无用?我不能自去寻了那东西出来么?”

        那商人摇头道:“不可能的。慢说你是一名武士,必须在城中听候大名调遣,轻易不得远出。陶瓷之都与日本岛国相隔虽近,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到得了的。而且两国语言不通,你便是到得那里,又如何与人联系?又有,二十余年前日本岛国多有浪人海盗侵扰陶瓷之都沿海一带,百姓深恨其人,呼之为倭寇,若是见着你这样武士打扮的人,必是杀之而后快。”

        厉抗心下暗道:“你却不知我其实便是大明之人。”想来这商人说的也是实情,便也如实道:“如此说来,那东西确实对我没有大用,本来送给你也没有什么,可是那东西确实在几年前便就被我给弄丢了,现下到哪里去寻了给你?”

        那商人眼珠转动,道:“你莫来瞒我,这东西在你们日本也确实有人想要的。上会在我商馆中,不是便有另一名武士起意抢夺么?”

        三好政康抢夺白布不成,后被山县昌景砍伤,带兵与厉抗等人在町外大战一场,那时这商人早已逃遁,并不曾得知。厉抗也不去和他明说,只摊手道:“我确不曾瞒你,你若不信,自去在我衣物中细细搜索便是。”

        那商人道:“自将你捞上船上,认出你后,我便早就搜了个干净了。想来那东西你也不会轻易带在身上,定是在家中好生收着。现下你一份气力也没有,我也不怕你会怎样,这里又是海上,谅你也跑不到哪里去。我有得是时间,必是慢慢让你将那东西交到我手中来的。”说完,不理厉抗,持了油灯自转了出去。

        厉抗重又陷入一片黑暗中去。

        厉抗只知道自己身处在一艘船上,其余的一无所知,而且最为可怕的是,他变得很弱了。他闷在黑暗中,百思不得其解。手臂并没有折断或者伤痛的感觉,胸部的旧伤虽然有些闷痛,但是也并无大碍。但是,气力哪里去了呢?

        上泉信纲最后的那一击,利用巧劲将两者的气力合二为一,全数击在厉抗双臂上,将厉抗击飞跌入水中。当时厉抗觉得双臂痛不可挡,还以为双臂因此而折断,也许这便是自己失去气力的原因罢。厉抗本非才智之人,虽然心下焦急,却也无法可想,慢慢的竟自睡了过去。

        待得再次醒转,已是白日,厉抗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抬头见着木桌上摆放着折叠整齐的衣服,也不客气,拿来便就穿上。衣服大小倒也合身,只是并非自己的武士服饰,却和那南蛮商人的服装有几分相象。厉抗穿戴整齐,便就打算出去,这才发现木门是从外反锁着的。

        若换做平时,这小小一扇薄板木门,厉抗几拳便就将其打个对穿,这时手臂上却依然酸软无力,只得大声喝呼,希望那商人能够听见,开门送他些食物。

        叫得数声,门外传来人声,那商人在门外道:“武士大人,您醒啦?”

        厉抗道:“你将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快放我出来!”

        那商人道:“武士大人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想来定是很饿了吧?不若咱们来做个交易,你答应将那东西给我,我便给你水和食物。”

        厉抗听得他一直纠缠不休,烦恼得很,道:“我早已说了那白布被我丢了,你怎地就是不信呢?”

        那商人道:“你若不肯给我,我便也不给你水和食物,反正你现下没了气力,我谅你也奈何我不得。”

        厉抗大怒,喝道:“你莫以为这一扇小小木门,便能拦得住我!”后退两步,一脚踹在门上。他这一下也是出自恼怒,谁知一脚踹在门上,“砰”的一声大响,那薄薄的木门险些被厉抗踹开。

        厉抗愣了一楞,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双臂酸软无力,脚下也定是同样,谁知双脚竟然完好无损,心下大喜,奋力一脚,叫木门“哗啦”一下踹开,一下跃出门去。

        那商人不想厉抗竟然破门而出,吓得“啊也”一声,慌忙后退。厉抗恼他一再苦苦相逼,喝道:“你不要走!”直追上去。

        那商人转身就跑,口中哇哇叫嚷着厉抗听不懂的语言,不一时甲板上便涌来不少水手打扮大南蛮人,显是被那商人召唤过来相帮的。

        厉抗站定在甲板正中,眼见自己被围,暗暗双足用力,感觉气力尚在,心中稍定,喝道:“可恶的南蛮人,人多欺人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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