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香车美人
时下正是农历七月末。初秋时节。
清晨，我打着哈欠出了宿舍，一闻到室外的空气，整个人就觉得清爽许多。
今日正逢周末，小区里此时远不像平常那么热闹，只有几位早起的老人，三三两两地在健身。
我看了看手机，早上七点刚过。
走出小区，左首100米处就是学校的大门，再过去些就是苹果脸的早餐铺。
远远望去，苹果脸的身影仍然忙碌着。
只是遇上休息日，学生们此时大多在和周公下旗，今日的生意自然轻减了些。
我心中微微一动，便走了过去。
早餐铺只是搭了个临时的遮雨棚，举目看去，仅有一个小柜台、一个火炉、一口大锅，一组蒸笼、两个木桶，以及三套供食客吃食的桌椅。
平时除了苹果脸以外，还有一个比她再小些的女孩帮着一起打理，瞧她们面目相似，想来应该是姐妹。
时间尚早，并没有几个食客，我就近选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是我一年多来第二次坐下吃早点。第一次丢了包热豆浆出去，被人狠狠修理了一顿。
“要点什么？”苹果脸见到是我，忙过来招呼道。
“一碗豆腐脑，二两糍饭。”我回道。
苹果脸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
早餐铺的对面就是网吧，零零散散有不少通宵的顾客打着哈欠出来。
看着他们脸色惨白，下盘虚浮，如同痨病鬼的模样，想来几天前我也是这副德性。
难怪苹果脸看着来气。
热气腾腾地豆腐脑端了上来。
我留意了一下苹果脸的手，可能是干活的缘故，手并不像学校里那群大小姐一般地细致猾嫩，但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一看就知道是个爱干净的姑娘。
豆腐脑里显然是多放了香油，吃起来咸香可口，我尝了一口，心中暗赞，忙低头吃喝起来。
忽然觉得糍饭的味道大异平常，仔细一看，里面居然还夹着肉松。
我抬头看了苹果脸一眼，她正含笑看着我吃喝，见我抬起头来，忙转过头去自顾忙碌了。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赶紧三两口吃完了早点，把一张5元纸币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才走出铺子不过两步，却被苹果脸叫住了。
转身一瞧，发现她的笑脸已经阴了下来。
我心中一懔，暗道糟糕。
“你很有钱么？”苹果脸寒着脸道，“一顿早点就花去5块？”
我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苹果脸走了过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在我手心里放了三枚一元硬币。
“吃了一年多了，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价钱。”苹果脸冷冷地道。
我尴尬地点点头。
“下次再这样，就不做你的生意了。”苹果脸威胁了一句，便回到里铺子里，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暗自苦笑，转身离开。
走出约莫百米远，我心有所触，便回头望去。
却见那名身陷穷苦，却自强不息的少女，正扶台远望，目光所及，正是我立身之处。
此时朝阳耀目，霞光刺眼，那光芒从雨篷之上直射而来，晃的我双眼发酸，几欲流泪。
心潮澎湃之下，我整了整衣杉，朝那纤细身影拱手一揖，这才背身离去。
拐过街角，我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现在什么时代了，还玩文士礼仪，真是脑子进水，看来最近武侠小说写多了，有些走火入魔。
***
正郁闷的时候，忽听身后一声“滴”的一声汽车喇叭，吓了我一跳。
哪个缺德鬼？不知道市区内不准鸣笛么？
我含怒转身去看，却发现是辆乳白色的7系宝马。
那宝马驾驶位的车窗缓缓落下，伸出来一张花一般的容颜。
“美女秋？！”我惊呼一声。只见那美女浅笑盈盈，不是秋水是谁？
“书呆子，看你大清早鬼鬼祟祟，是去约会么？”秋水笑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女人太聪明会嫁不出去么？”我洒然一笑，回道。
“莫非是去杭州与那佳人相会？”秋水美目一闪，说道。
“这你也知道？”我装成大失惊色的摸样，掩口急呼道。
“上车吧，送你一程。”秋水被逗得吃吃直笑。
我自然是受宠若惊：“这怎使得？”
“少废话，上车！”秋水美目一瞪，详怒道。
我只好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上了车，只闻到一缕幽香若有若无地在身边回绕，深吸一口，竟是熏熏欲醉。
美女香车，人生何求啊。
“去哪？”秋水一边将车发动，一边问道。
“南站吧，坐大巴去”我回道。
“我问的是杭州哪？”秋水继续问。
“恩？这怎么好意思？美女秋如此厚爱，我怕后被人暗杀。”我惊呼道。
“去，想哪去了，我正好要去杭州办点事，这才便宜了你这小鬼。”秋水道。
老叫别人小鬼，她才多大？我骨子那点大男子主义顿时发作起来，于是说：“美女秋，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咋老是觉得自己老别人一辈呢？”
“你和我外甥平辈论交，不是我晚辈是什么？你就认了吧。”秋水笑着说。
“这样？那明天开始我就叫小飞侄子吧，我们就是同辈了。”我嘿嘿贼笑道。
“恩？你这小子急着扳回辈分？有何图谋？”秋水问。
听她这么一问，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道：“你这样的美女，是不能当长辈去敬的，而是要当妹妹那般去疼的，否则不是暴殄天物？”
秋水被我说得悄脸一红，低声说道：“书呆子，嘴倒挺甜。”
方才那句似乎太过了些，我忙澄清道：“对你的美貌智慧，我只是仰慕，到也没有其他非分之想，美女秋你不必多虑。”
秋水一听，“哼”了一声，道：“看你进退有度的样子，说吧，究竟有多少姐妹毁在了你手里。我今天要替天行道。”
我一听，这还了得？忙道：“女侠明鉴，小生今年二十有三，平时只知读书上网，并非近淫好色之徒，您要替天行道，怎么样也行不到小生头上吧？再说了，现在这个情况，所谓替天行道，也顶多是个车毁人亡，玉石俱焚的局面，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殉情。。。。”
秋水听我越说越不像话，右手放开方向盘，看也不看就打将过来，我正滔滔不绝，哪里料到她会动手，顿时“啪”地一声响，正中鼻梁。
偏偏我这鼻梁又娇嫩得很，打小就爱留鼻血，这么一下正面迎击，顿时鼻血长流。
秋水自知失手，忙转头看来，一看到我鼻血如泉喷涌，捂都捂不住，即刻慌了手脚，忙把车靠在路面，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怎么不躲啊。”边说边打开排挡后的储物盖，拿出一盒纸巾，胡乱地抽出几张，往我鼻子捂过来。
我笑了笑，以示无碍，随手拿过一张纸巾，卷成一个长条，塞进冒血的鼻孔里。所谓久病成良医，这一套动作做得可谓行云流水，熟练无
比。
我道：“美女秋你2000+的手速，我哪里躲得了啊，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打断我的鼻梁。”
秋水听我语气轻松诚恳，不似生气讽刺，这才放下心来，忙拍拍心口，道：“见你出那么多血，真是吓死人了。你没事吧？”
“别怕，这是我幼年体虚留下的毛病，不碍事的。”
我高仰着头，用右手将浸满鲜血的纸巾从鼻腔中拔出，生怕再次惊吓秋水，用左手遮住，并用右手手肘按下车窗按钮，斜眼看去，正好右手边有个废物桶，于是手腕一甩，数年前当投手的功力此时再次体现出来，那带血的纸巾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弧线，乖乖落入桶中。左手再从秋水手里取过一张纸巾，卷成长条，塞入鼻腔。
秋水看我手法熟练潇洒，觉得大开眼界，便问：“我看你习以为常的样子，你这毛病常犯么？”
我看她满脸关心急切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笑道：“以前小的时候，几乎每月一次，和女儿家的月事一般准时，后来长大了，反到不常犯了，这点倒和月事像反。”
秋水听我说话粗俗，又好气又好笑，忙啐了一口，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小混蛋，满脑淫秽之辞，还说不好色。我这一掌是拍对了！”
我呵呵一笑，道：“血止住了，开车吧。文一路”
秋水回过头去，启动车子，道“这么急着会佳人么？”
我忙摆手：“没有的事，我怕耽误你办事。”
秋水此时歉意地道：“你的衣服脏了。”
我闻言低头一看，可不，胸前好几滴血迹，用法医的话说这是喷溅型血迹，这个样子去见游游，小丫头不报警才怪。
“到杭州，我陪你去买件衣服吧。”秋水提议道，“你和你那位佳人几点约会？”
“吃顿午饭而已，算不上什么约会。”我淡淡道。
“哦，那时间足够，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见心上人。”秋水微微一笑，说道。
秋水说完这话，歉意稍减，心中高兴，这一笑自然而然，端得是大雪初融，春暖花开，我转头看去，不觉看得痴了。
秋水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粉脸一红，轻声道：“小混蛋，吃着碗里的，还想看着锅里的么？”
我坦然道：“哎，并非是我多情风liu，而是，实在因为我眼没瞎。”
秋水脸更红了些：“你这张嘴啊，以后不知会让多少女孩心碎呢。”
我一听此话，心中忽生感触，不知怎得，然而怅然起来：“我活到这个年纪，没让女孩心碎过，反而让女孩搞得我心碎了一回。”
秋水长叹一声，仿佛颇有感触地摇摇头，道：“她若不心碎，怎会让你心碎呢？小笨蛋。”
我闻言一楞，一番思量之后，如遭雷击一般，良久作不出声。
***
宝马已经上了高速，正以160码的速度飞驰。
我和秋水在一番谈话之后，仿佛都触动了心事，她开着车，我看着风景，一时间安静下来，使得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此时天空阴沉下来，乌云盖过日头，马上要下雨了。
雨应该不小。
我晃了晃脑袋，从往事中清醒过来。
“快下雨了，开慢一些吧。”我道。
秋水一震，看了一眼仪盘，咤舌道：“不知不觉开得那么快了。”
我嘿然一乐，说：“时下报纸里那么多宝马杀手，大多都是像你这般边开车边想心事的吧。”
秋水斜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小女儿的神态又一次让我心中狂念佛祖。
这妖孽，还说我的嘴会害人，单看她的一颦一笑，又何尝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强挖比干心，烽火戏诸侯，这些都是血的教训啊。
想到佛家红粉骷髅之说，我的心神稍稍平静了些，问道：“美女秋，可曾许了婆家？”
秋水脸色一黯，说道：“书呆子，刚夸你嘴甜，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我一看不好，忙叹道：“也是，像你这般出尘的女子，这世间又有何人配得上？”
秋水显然被逗乐了：“书呆子，你不会是想追我又不敢，自卑自怜起来？”
我暗道一声厉害，忙嬉皮笑脸地说：“像你这样的女子，当然是所有健全男性的梦想，我虽一介穷酸，但也不敢坠于人后。”
秋水笑骂一声：“小混蛋，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我心中暗笑，总算是在这女子面前扳回一成。
此时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车外顿时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在这车内，佳人笑语之中，我仿觉得于世间更加地远了。
我再次侧目看去，雨大路滑，秋水在认真地控制着车子，此时白领丽人专注的美态，如同一副图画一般令人心醉。
想必她玩起帝国来，也是这般摸样吧。
我暗叹一声，继续看向窗外那个水世界。
这外面的大千世界呵，明明存在，为何有时，却这般的模糊，让人恐于接近？
***
手机一声响，收到一条短信。
“我这里下大雨了，你还来不？”
是游游。
我心下一笑，感觉温暖许多。
“佳人等得着急了吧？”秋水道。
“呵呵，杭州也下着雨。”我随口回答。
“你呀，别是被勾去了魂魄。”秋水笑道。
“面对你这样的人物，我都能保持灵台一丝清明。你这么说岂不是自毁城墙？”我回了一句。
秋水无可奈何地着摇摇头：“好一个铁齿铜牙的书呆子。”
我呵呵一笑，默然不答。
这位美丽聪明的女子，我只有欣赏和仰慕，却不敢过分妄想，言语挑逗适可而止，否则害人害己。
我暗叹一声，再次看向窗外。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入杭州地界。
***
我拿出手机，对游游说道：“我将冒着大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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